第四章 宋庄二氏
已是月上中天时，大荒却依旧热闹非凡，凶兽咆哮，震动山河，万木摇颤，乱叶簌簌坠落。
“呜……”
一阵狂风吹过，裹挟着诸多气味，径直向远方，其中有清香混杂，每抚过一地，便引起阵阵嘶吼。
“轰——”
黑压压的山林，兀地拱了起来，尘土纷飞，遮蔽星月。
一头人形狮头巨兽，在昏月中露出庞大的身躯，上无衣，下无履，双眼开闭间，有几乎凝成实质的妖气在全身上下奔涌。
巨兽与群山并立，俯瞰四方，呼吸之间，狂风大作，才飘落的尘土霎时又飞向高天。
巨兽环顾四周，最后看向大荒深处，眼里涌起狂热之情，屈身，起跳，顿时地动山摇，两个巨大的脚印随即刻在了大地之上。
空中，巨兽脚底有符文展现，并迅速包裹其全身，整个庞大的身躯瞬间化作一道流光，去往大荒深处。
另一片山林中，一个破败的寺庙里，灰尘弥漫，杂草与野藤遍布，五彩斑斓的蛇虫四处爬行，其鳞甲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一尊头裂脚断的石像被绿意裹挟，看不出全貌，只有一只空洞的眼睛露出，直视天穹，受月光所照。
细看此眼，则可发现有如蝇大小的字符刻于表面，密密麻麻地排布着，远看浑然一体，使残像多了几分不凡。
平静的夜色笼罩此处，没有争斗，十分祥和，与方圆百米外的残酷厮杀形成鲜明对比。
但，当同样的不知源头的风降临，带着莫名的清香抚过石像面庞时，这里的一切却在刹那间按下了暂停键。
平静的氛围不复，嘈嘈切切的微小却带着生机的声音仿佛被无形大手捏住，就此断绝，若非仍有风之飒飒声，恐怕这里将是死寂一片。
一道流光闪过，石像竟缓缓腾空，落下一地的藤蔓与动物褪皮。
月色之下，石像全貌展露——仅有半边的脑袋，一对还算完整的臂膀，满是裂痕的躯体，一只完整的右腿与已无小腿以下部分的左腿。
但，驻立于空中的石像却并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默默迎着清风，像是在感应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石像仅有的一只眼睛才动了起来，恍若真睛，看向某一个方向，同时，右手僵硬地抬起，食指向星空。
漫山遍野的灵气与铺满天宇的星光顿时如潮水般奔涌向石像，每一股能量都极速划破夜空，引起阵阵轰鸣声。
满天星斗之下，石像置身于巨大的能量汇聚点，星光与灵气分别从上下而来，使石像仿佛在一个沙漏的中心点。
“嘿嘿……”石像莫名发笑，其声尖锐刺耳，且迅速扩散，令此处发生大爆炸，周围万年不变的群山在下一秒被推平，只余一堆在光秃秃的地面上的沙土，生气十足的飞禽走兽更是灰烬不存。
“咻！”
毫无征兆地，石像从原地消失，此处天上地下都无其踪影。
离这片已被毁成平原的深林数万里外，一座空无一人的道场坐落，占地不过方圆几里，静寂得可怕，仿佛时光在此定格。然而，当清香随风而来，涌入正中央的虚空里，霎时有不下十道恐怖剑光扫出，轰击至远处，留下天坑。
“天赐良机啊！优势在我哈哈！”
高天之上，有人恣意大笑，笑声传出极远，在地上的鸟兽听来，却如雷鸣，战栗不止。
几息后，笑声遂绝。
与此同时，大荒的深处，一座平时并无特别之处的小山峰，今日竟笼罩着重重灰色迷雾，从中透出浩瀚的霞光。
深沉的迷雾也在不断翻涌，似乎有不同寻常的东西将要出来。
一株火红色的菊花，扎根于迷雾边缘，正毫无保留地散发其旺盛至极的生命力，同时贪婪地吞噬着那些四处溢散的霞光，花朵一皱一展，散发出浓郁异香。
火红色的菊花，迎着银月，沐着彩霞，这是一幅绝美的景象，但若拉大视角，便会发现在其四周，是一幅地狱绘图——堆山积海的鸟兽尸体黑压压地铺满地面，一个挨一个，密密麻麻。当中，既有玲珑小兔，又有庞然巨虎，全非凡种，或眼瞳成琉璃状，或躯体带有坚硬鳞甲，但他们皆鲜血淋漓，皮开肉绽都不过是其中最为普通的一种。
更令人恐惧的是，这些鸟兽全作面目狰狞状，纵然已死，双目中仍然带有贪婪色彩，浑身肌肉紧绷，保持着互相撕咬缠杀的混乱姿势。
时光缓缓流逝，火色菊花按照某种特定的频率吞吐着神秘雾气，不断发出异香，冲刷弥漫着的血气，并飘向远方。
一道虹光从天边而来，瞬息而至，降临于重重山峦中。
虹光散去，残破石像踏空而立，他那毫无感情的石眼迅速地扫过下方遍野横尸，最后看向那朵仿佛一团烈火的奇菊。
石像却并未立刻上前，而是机械地转头，向另一个方向投去漠然的视线。
嗞啦一声，一道紫电从天而降，化作一位枯瘦老者，站在石像不远处。
老者的长相平常，却绝对可以让人见一面便难以忘记。无他，老者实在是头角峥嵘得厉害了点。
一只独角，萦绕着紫金雷电，散发着不俗威势，立在老者额头处，这不但是老者作为妖中王族雷羚一系的高贵身份象征，更是实力的显现。
雷电紫中透金，毫无疑问是雷羚族长老级别人物，而且多半是身居要位，地位超然。
这样的人物每逢不远处的灰雾现世，多是最后才姗姗来迟，只能挑得一些次品归去，这次竟出了个运气好的，来得这么早？
不过，一人罢了，掀不起太大风浪。
某些隐匿在暗处的强者这样想着。
又是无事了一小段时间，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这片天地的厚重云海顿时出现了一个大窟窿，大量日光挥洒而下。
一名中年剑客，提着他的那把阔剑，俯冲到与雷羚长老、残破石像等高处。
中年剑客敞怀着衣，露出一条长长的疤痕，左手把剑拄在空中，右掌撑于腰际，不屑地朝四周大喊：“鬼鬼祟祟躲着干吗？！出来打一场！”
无人作答。
“呸，”剑客冷哼一声，右手陡然举起，朝某座不起眼的山头抡去。
下一刻，漫天泥土巨石飞溅，一个身着布衣的男子狼狈滚出，让本就破烂的衣服更是雪上加霜。
“麻疯子，你找死！”
男子手肘砸地，瞬间撕裂空气冲霄而上，怒目俯视被称为麻疯子的中年剑客，留下一个音爆云在身下四散。
除了自己还未成熟的谋划就此破产，他更是被逼到了明面上，要知道，大摇大摆来这里的，不是自负就是自疯，他既哪个都不是，也不想失去自己的优势，展露自己成为众矢之的目标。
“找死？嗨呀，看来你还是懂我意思的嘛，”麻疯子咧嘴一笑，同样升到更高空，“对喽，我只求一死！不知你这个被誉为照屏州第一武夫的家伙，能否赐我一死呢？！”
话音未落，阔剑已向前砍去。
一道冠通天上地下的半月形剑气凭空出现，速度之绝伦，威力之让巨大，让雷羚长老都皱眉。
被麻疯子打出个窟窿的云海，还没来得及填满空缺，又遭这剑，是彻底破碎，成了片片云块。
“吼——！！”
男子面对浩大剑气，毫无退意，震哮着挥出一拳，势大力沉，硬生生将其逼止，紧接着男子又凌空挥出另一掌，直接拍断了这股剑气。
“好，再来！”
麻疯子战意昂然，又要斩出第二剑。
“哈，这么热闹，我也来可好！？”
有一道宏大之音在这时从西边万里外传来，同时一只灵气与云气混杂形成的千丈巨人突然出现，看也不看下方，就是一脚踩下。
巨人顶天立地，附着大日晖光，真如天神。
男人与麻疯子都在第一时间向外冲出，无奈远在天边者境界太高，根本躲避不及，皆是被踩得陷入地面，仿佛成了别人脚底的蝼蚁。
又一脚，将试图挣扎脱困的两人踩得再度深陷地下。
再一脚，巨人消散，两人都瘫软在脚印大坑之中，浑身是血，奄奄一息。
“两位道友，万事和为贵，打打杀杀作甚，先停手可好？”
一个面色和蔼的青年一如巨人一般突然出现，儒雅有礼，先向明暗两处的生灵拱手，再落地探察被他几乎踩死的两人，这样问道。
全场存在，不管所属哪方势力，在这一刻都是深深无语住了，把别人都打成这样了才喊住手，故意的是吧？
布衣男子和麻疯子自然不可能回答儒雅青年，于是青年摸了摸下巴，喊了一声“何老”。
一个看起来比雷羚长老更为壮硕的老者从虚空中悄然而至。
“把这两位贵客好生招待，别负了宋家的名声！”
“领家主命。”
青年大大咧咧地吩咐过了旁边的何老，旋即向周围说道：“还有没有想打架的，我奉陪！”
一模一样的沉默，但不同的是，先前沉默，只是没人想暴露自己，犯不着和那个疯子干架，这次的沉默，则是因为没人敢干。
不仅仅有青年刚才强势凌厉的出手的原因在，更多的，还是他与老者两人谈话中的内容所含的意味。
“宋家”、“何老”、“家主”，青年的身份昭然若揭。
除了那个在三十年前接过家主位后便闭关直到前几日的尚方五大世家的宋氏现任家主——宋朗书，还能是谁？
他怎么会在这里？！
暗处，不少人都惊异不已。
宋氏所统治的疆土，这里并不是其中之一，恰恰相反，这里是宋氏的死对头——锦绣世家庄氏的掌控地。
宋氏都不知为何来了。还是家主亲临，那主人庄氏呢？
一阵阵密集的战鼓声应在场人所想准确响起，只见东边的日出之地，上千辆战车排作一列，如大江奔流滚滚而来。
那些战车有由非凡神犼拉车的，也有由似鱼而生鸟翅的蠃鱼抬车的，皆嵌宝玉灵石，顶插“庄”旗，排场十足。
战车列的居中居高处，有一辆更为庞大与华丽的战辇，由生角蛟蛇、赤羽鹏鸟、白额巨虎、青黑老龟所牵引着，带领下方的车流朝此地袭来。
在距这边还有千里时，一只戴金玉蚕丝手套的手缓缓拨开了珠帘，显出了里面的情况。
一个妖异却长得极其俊美的青年一手抱着一位虽看不清面容，但只见身材便知是绝色的女子的腰，另一只刚拨帘的手收回，拿起一杯装有仙酿的金樽一饮而尽。
这位尊贵人物向宋朗书热情一笑，招呼道：“好久不见啊老宋。”
宋朗书以礼报笑，回应说：“是啊，真是好久不见了。”
一来一回，半点不见两家矛盾，反而倒显得两位家主友谊深厚。
这让暗暗期待两家争战起来好坐收渔利的某些人傻眼了。
啥意思啊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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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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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氏所统治的疆土，这里并不是其中之一，恰恰相反，这里是宋氏的死对头——锦绣世家庄氏的掌控地。
宋氏都不知为何来了。还是家主亲临，那主人庄氏呢？
一阵阵密集的战鼓声应在场人所想准确响起，只见东边的日出之地，上千辆战车排作一列，如大江奔流滚滚而来。
那些战车有由非凡神犼拉车的，也有由似鱼而生鸟翅的蠃鱼抬车的，皆嵌宝玉灵石，顶插“庄”旗，排场十足。
战车列的居中居高处，有一辆更为庞大与华丽的战辇，由生角蛟蛇、赤羽鹏鸟、白额巨虎、青黑老龟所牵引着，带领下方的车流朝此地袭来。
在距这边还有千里时，一只戴金玉蚕丝手套的手缓缓拨开了珠帘，显出了里面的情况。
一个妖异却长得极其俊美的青年一手抱着一位虽看不清面容，但只见身材便知是绝色的女子的腰，另一只刚拨帘的手收回，拿起一杯装有仙酿的金樽一饮而尽。
这位尊贵人物向宋朗书热情一笑，招呼道：“好久不见啊老宋。”
宋朗书以礼报笑，回应说：“是啊，真是好久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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