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旧工业区
洋泾区百族杂居，被一条名叫忘忧川的东流大河分割成两半。
过了右岸之后，车道再次收窄，狭窄的四车道老街上，整条车流都降慢了速度。
狭窄的小巷中，冲出一群各色皮肤的小孩，赤脚跟着电车疯跑。
领头的两个小鬼向电车顶部扔可乐罐，后面的跟班们看着噼里啪啦的电火花，拍手欢呼。
“这些猪猡小鬼，都不用上课吗？”
岳泰开启自清洁，劲风和清水将挡风玻璃上的面条扫掉。
颢京市有数目繁多的托养所、补习班，全年开放，只为照顾这些战争孤儿。
周宇道：“别把自己说的像好好先生一样，这事咱们小时候也常干。”
“至少我干的时候，有人来打我的屁股。”
“那他们太幸福了，能管教他们的人，肯定都已经战死在了异界。”
短暂的沉默。
夕阳西落，汽车终于驶入旧工业区。
战前挤满中产阶级的艺术园、咖啡馆和有机农场早已关门大吉，落得房屋倾塌，招牌破败的下场。
那些病恹恹躺在绿植店里，等着卖给有钱小妞和寿头白领，稍有不如意，便动辄自杀的娇贵植物们，在失去了人类的照料后，立即露出狰狞的本来面目。
它们在油漆墙、木地板和下水道里野蛮生长，攫取养料。它们挤开岩石、捅破窗户，如瘟疫般四处蔓延，吞没一座座房屋。
二人入目所见，是一个个绿色的巨大火柴盒，繁茂的植物包裹住整座建筑，罕有角落可以露出水泥和红砖的本色。
不知名的野兽，在真正的水泥丛林里穿梭，警惕的红眼忽明忽暗。
还有部分工厂，在绿色地狱中幸存下来，中小企业往厂房里塞进各种新老机器，重新发动起来，用掠夺自各个异界的原料，妄图喂饱这个贪婪的城市。
一根根高耸入云的巨型烟囱，向天空喷吐着极光色的烟雾。
那是不属于这个宇宙的灵魂，燃烧后留下的哀嚎。
老工业区中心，最为高耸的烟囱长达千米，属于颢京集团的工厂。
它矗立在那里，好像集团向整个宇宙比划的巨大中指。
或者乐观一些，如岳泰所说，这只是鸡动的地球，迫不及待想草点什么。
悲剧或喜剧，只是观察的角度不同。
汽车在一片废弃草坪的角落停稳，二人下车等待接头人。
“这个供货商靠不靠谱？”周宇问。
“你在自己家打胶，也可能会有搜查科来踹门。这个世界有什么靠谱的地方？”
周宇不再多言，岳泰比他更了解旧工业区。
二人靠在车上，望着远处墙上剥落的“汤姆有机食品农场”招牌。
岳泰咧嘴笑道：“草，什么文明啊，环保啊，在战争面前，就是一团狗屁。”
周宇打了个哈欠，闭目道：“寻找意义是人类的天性。神灵、自由、环保主义……人总得信点儿什么。”
“所以你这辈子的意义是啥？别鸡把再说是考律法学院了。你都魔怔了。”
“律法学院有什么不好？世界第一的卡牌大学。成为正经的卡牌师，有数不清的钞票。还能去异界烧杀掳掠，玩他们老婆，奴役他们的孩子。成吉思汗听说过没？他要是能成为卡牌师，也许会征服整个多元宇宙。那咱们就都不用打仗了。”
周宇的声音如同梦呓，岳泰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已经睡着了。
“什么思汉？我看你是着魔了……”
岳泰指着远处的招牌，“老周，还记得这地儿不？”
“不记得了。”周宇摇头。
“八年前，还是九年前来着——小学老师带咱们来摘草莓，老板是个娘娘腔外国人。”
周宇模糊想起，四个小孩在草莓园中奔跑的身影。
那时候的岳泰已经一米八了，两只大手可以把福利餐厅的塑料碗筷捏碎。
车浩然又瘦又小，总是落在最后。
琥珀站在阳光下，微笑着向所有人招手。
头又开始痛了。
周宇下定决心，今晚如果再失眠，就去整点梦菲定。
“哦，是吧？”
他不再回忆，敷衍一句。
“那时候咱们都不到十岁，漂亮极了，尤其是我！草，那些往脸上打玻尿酸比喝水还多的白领，还请我吃午饭来着。有机食品，无公害农业，人道主义养殖，真让我长见识了。她们还关心鸡蛋被拿走后，母鸡会不会伤心呢！真几把搞笑。”
周宇嗯嗯地回应两声。
“结果现在呢？颢京集团的卡师从异界抓来各种怪物，蚀刻进黑卡里，带回来喂养这座五千万人的粪坑。
“我在肉联厂工作时，听屠宰部的人讲，那些家伙最大的有好几百米，一座厂房都装不下——鱼啊、牛啊、甚至还有人形的玩意，集团要用盾构机钻脑袋，才能把它们彻底杀死。
“有些家伙会说话、会念亡灵经，它们哀嚎的时候就像唱歌剧，整个工厂的人都忍不住想顶礼膜拜。
“我有个同事，隔壁傻子中学的，一百以内的加减乘除都搞不清楚，他能拿神灵的脑子就糖蒜吃。”
呜咽哀伤的风吹过草地，岳泰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他仿佛再次置身漆黑无人的工厂，独自行走在狭窄高悬的检修天桥之上。
脚下的发酵池中，不是传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那是巨大的肉块在默默分解，释放蛋白质。
一枚扳手忽然滑落，跌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岳泰趴在铁丝编制的桥梁上，盯着那玩意跌落深渊，溅起看不见的水花。
突然，一只饱含智慧的巨大兽瞳，猛地睁开。
刹那间，光芒照亮了整个厂房。
他感到灵魂都在晕眩，腿脚发软，不能呼吸，几乎栽入无尽的虚空之中。
那一刻，看见宇宙睁开了眼睛。
第二天，岳泰就辞去了那傻批工作，成了点卡贩子。
“走，人来了。”
周宇一拍岳泰的胳膊，将他拉回现实。
对面建筑的阴影中，走出一个二十多岁的红发男人。
“岳哥，周哥，不好意思久等了。”
“安全第一嘛，我懂。”
岳泰双手揉了揉脸，露出猥琐的笑容。
三人上车，穿街过巷，途经一座座废墟。
和繁茂的蕨类植物林交织在一起，铁丝网围住的厂房，看起来也像是自然生长出来的一样。
一群下班的青工，从轰隆作响的工厂里潮水般涌出，又如水银泻地般消失在偌大的旧工业区内。
过了右岸之后，车道再次收窄，狭窄的四车道老街上，整条车流都降慢了速度。
狭窄的小巷中，冲出一群各色皮肤的小孩，赤脚跟着电车疯跑。
领头的两个小鬼向电车顶部扔可乐罐，后面的跟班们看着噼里啪啦的电火花，拍手欢呼。
“这些猪猡小鬼，都不用上课吗？”
岳泰开启自清洁，劲风和清水将挡风玻璃上的面条扫掉。
颢京市有数目繁多的托养所、补习班，全年开放，只为照顾这些战争孤儿。
周宇道：“别把自己说的像好好先生一样，这事咱们小时候也常干。”
“至少我干的时候，有人来打我的屁股。”
“那他们太幸福了，能管教他们的人，肯定都已经战死在了异界。”
短暂的沉默。
夕阳西落，汽车终于驶入旧工业区。
战前挤满中产阶级的艺术园、咖啡馆和有机农场早已关门大吉，落得房屋倾塌，招牌破败的下场。
那些病恹恹躺在绿植店里，等着卖给有钱小妞和寿头白领，稍有不如意，便动辄自杀的娇贵植物们，在失去了人类的照料后，立即露出狰狞的本来面目。
它们在油漆墙、木地板和下水道里野蛮生长，攫取养料。它们挤开岩石、捅破窗户，如瘟疫般四处蔓延，吞没一座座房屋。
二人入目所见，是一个个绿色的巨大火柴盒，繁茂的植物包裹住整座建筑，罕有角落可以露出水泥和红砖的本色。
不知名的野兽，在真正的水泥丛林里穿梭，警惕的红眼忽明忽暗。
还有部分工厂，在绿色地狱中幸存下来，中小企业往厂房里塞进各种新老机器，重新发动起来，用掠夺自各个异界的原料，妄图喂饱这个贪婪的城市。
一根根高耸入云的巨型烟囱，向天空喷吐着极光色的烟雾。
那是不属于这个宇宙的灵魂，燃烧后留下的哀嚎。
老工业区中心，最为高耸的烟囱长达千米，属于颢京集团的工厂。
它矗立在那里，好像集团向整个宇宙比划的巨大中指。
或者乐观一些，如岳泰所说，这只是鸡动的地球，迫不及待想草点什么。
悲剧或喜剧，只是观察的角度不同。
汽车在一片废弃草坪的角落停稳，二人下车等待接头人。
“这个供货商靠不靠谱？”周宇问。
“你在自己家打胶，也可能会有搜查科来踹门。这个世界有什么靠谱的地方？”
周宇不再多言，岳泰比他更了解旧工业区。
二人靠在车上，望着远处墙上剥落的“汤姆有机食品农场”招牌。
岳泰咧嘴笑道：“草，什么文明啊，环保啊，在战争面前，就是一团狗屁。”
周宇打了个哈欠，闭目道：“寻找意义是人类的天性。神灵、自由、环保主义……人总得信点儿什么。”
“所以你这辈子的意义是啥？别鸡把再说是考律法学院了。你都魔怔了。”
“律法学院有什么不好？世界第一的卡牌大学。成为正经的卡牌师，有数不清的钞票。还能去异界烧杀掳掠，玩他们老婆，奴役他们的孩子。成吉思汗听说过没？他要是能成为卡牌师，也许会征服整个多元宇宙。那咱们就都不用打仗了。”
周宇的声音如同梦呓，岳泰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已经睡着了。
“什么思汉？我看你是着魔了……”
岳泰指着远处的招牌，“老周，还记得这地儿不？”
“不记得了。”周宇摇头。
“八年前，还是九年前来着——小学老师带咱们来摘草莓，老板是个娘娘腔外国人。”
周宇模糊想起，四个小孩在草莓园中奔跑的身影。
那时候的岳泰已经一米八了，两只大手可以把福利餐厅的塑料碗筷捏碎。
车浩然又瘦又小，总是落在最后。
琥珀站在阳光下，微笑着向所有人招手。
头又开始痛了。
周宇下定决心，今晚如果再失眠，就去整点梦菲定。
“哦，是吧？”
他不再回忆，敷衍一句。
“那时候咱们都不到十岁，漂亮极了，尤其是我！草，那些往脸上打玻尿酸比喝水还多的白领，还请我吃午饭来着。有机食品，无公害农业，人道主义养殖，真让我长见识了。她们还关心鸡蛋被拿走后，母鸡会不会伤心呢！真几把搞笑。”
周宇嗯嗯地回应两声。
“结果现在呢？颢京集团的卡师从异界抓来各种怪物，蚀刻进黑卡里，带回来喂养这座五千万人的粪坑。
“我在肉联厂工作时，听屠宰部的人讲，那些家伙最大的有好几百米，一座厂房都装不下——鱼啊、牛啊、甚至还有人形的玩意，集团要用盾构机钻脑袋，才能把它们彻底杀死。
“有些家伙会说话、会念亡灵经，它们哀嚎的时候就像唱歌剧，整个工厂的人都忍不住想顶礼膜拜。
“我有个同事，隔壁傻子中学的，一百以内的加减乘除都搞不清楚，他能拿神灵的脑子就糖蒜吃。”
呜咽哀伤的风吹过草地，岳泰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他仿佛再次置身漆黑无人的工厂，独自行走在狭窄高悬的检修天桥之上。
脚下的发酵池中，不是传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那是巨大的肉块在默默分解，释放蛋白质。
一枚扳手忽然滑落，跌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岳泰趴在铁丝编制的桥梁上，盯着那玩意跌落深渊，溅起看不见的水花。
突然，一只饱含智慧的巨大兽瞳，猛地睁开。
刹那间，光芒照亮了整个厂房。
他感到灵魂都在晕眩，腿脚发软，不能呼吸，几乎栽入无尽的虚空之中。
那一刻，看见宇宙睁开了眼睛。
第二天，岳泰就辞去了那傻批工作，成了点卡贩子。
“走，人来了。”
周宇一拍岳泰的胳膊，将他拉回现实。
对面建筑的阴影中，走出一个二十多岁的红发男人。
“岳哥，周哥，不好意思久等了。”
“安全第一嘛，我懂。”
岳泰双手揉了揉脸，露出猥琐的笑容。
三人上车，穿街过巷，途经一座座废墟。
和繁茂的蕨类植物林交织在一起，铁丝网围住的厂房，看起来也像是自然生长出来的一样。
一群下班的青工，从轰隆作响的工厂里潮水般涌出，又如水银泻地般消失在偌大的旧工业区内。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