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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八恶人与新神

    已是天明,酒城经过一夜的狂欢之后,在此刻重回平静。

    贺修文领着刘洛逸穿过几条街道,来到一间酒吧,酒吧的招牌不太显眼,但门口立的牌坊却格外吸引人的眼球,上面写着“晚上不开门。”

    和旅店一样,是个奇怪的地方。

    二人走进,里面装修雅致,宽敞的空间里零零散散的摆着桌椅,接着入眼的是一个长柜台,柜台后摆着各色各样的酒瓶,老板站在柜台前擦拭着玻璃杯。柜台的不远处放着一个火炉,温暖的火光让这个地方稍微有些温情。

    可能是由于早上的缘故,整个酒吧里只有四个人——擦着酒杯的老板,窗边喝闷酒的刀疤男,把帽子顶在脸上打盹的男人,还有一个趴在柜台上一口一口品酒的“上流人”。

    这些人都穿着大衣,其中那个上流男穿着红蓝相间的网格图案大衣,像是某种制服。

    贺修文走到柜台前,和有些发福的老板小声交谈,刘洛逸趁这段时间在酒吧里四下晃悠,打量着这里的事物。

    对他而言,这里的一切都很新奇。

    老板和贺修文正交谈着,突然被刘洛逸的一声惊叫打断,众人纷纷将目光集向他。打盹的男人也摘下帽子看了过去。

    储物间门没关,在刘洛逸路过那里的时候,被里面的一件东西吓得失魂落魄,那是一个浑身披着蓝紫色皮毛的野兽,长粗的獠牙外露,有着像驼鹿一般巨大的兽角和猛虎一般健壮的身体,更可怕的是那家伙血红色的眼眸正愤怒的盯着刘洛逸。

    刘洛逸后退了好几步,但那只野兽却没有丝毫移动,他这才意识到,那是一具尸体。

    “别动啊,”打盹男用慵懒的声音警告着刘洛逸,“那是我的东西。”

    刘洛逸乖巧地点点头。

    贺修文交谈完毕,叫刘洛逸到他跟前来,他拍了拍刘洛逸的肩,说:“小刘啊,这就是我昨天跟你说的那个人,我和他商量好了,他答应让你先来工作几天,能不能做下去看你表现。”

    老板朝刘洛逸伸出手,“我叫王胖子,是这里的老板。”

    刘洛逸赶紧握手,向老板道了谢。

    接着老板就在柜台前跟刘洛逸讲起了酒的种类,倒酒的方法以及一些他份内的事。工作时间是早上六点到晚上六点,能有这么宽裕的时间确实不错。

    贺修文安顿好刘洛逸之后就离开了,说他不喜欢酒的味道。

    老板也出了店门,叫刘洛逸看好店。

    刘洛逸接着做老板没有完成的擦杯子工作,那三个人也继续自顾自的喝酒,店里很是安静。

    “小伙子原来是新的店员,”之前那个打盹的男人突然开口,“看来王老板是抛弃小花那个女孩咯,那丫头挺好的,她就爱听我讲故事,我讲什么她听什么,有意思极了。”

    “小花是?”

    “是之前的店员,上周出去买酒的时候被一帮酒鬼打了,那群混账!为了抢两个子连女人都打!”

    “原来是这样吗?我是说小花怎么不来了。”穿着蓝色制服的男人开口,“打她的那帮人什么来头?是赏金客吗?”

    “哼哼,”打盹男冷笑两声,“确定了,是赏金客。王老板已经叫人把那帮家伙收拾了,不用你们治安局的人出手。毕竟‘三大铁律’说过嘛,只要是攻击或干预本地人生活的,谁的有权力杀死他们。”

    “是……”穿着蓝色制服的男人说,“只是可惜了小花,多么好的一个姑娘。”

    这男人是治安局的?是维持正义的那一方吗?刘洛逸看着他发呆。

    “不过说不定这小子也很有趣,”打盹男笑道,“小子,我叫居远,是这里的常客。穿蓝大衣的那家伙是治安局的治安官,你可要防着点他,别哪天说错了话被他关局子里去了。”

    “我不会因为说错话抓人,谁都有批评的权力,”蓝衣服朝刘洛逸挤了一下眼睛,“我叫封伯桃,治安局的人。”

    刘洛逸点了点头。

    “哎,小子,你是赏金客吗?”居远问道。

    刘洛逸告诉他自己是新赏金客,刚来这个地方不久,现在什么也不懂。

    听到什么也不懂,居远双眼放光,清了清嗓子,“什么也不懂,挺好!小花也什么都不懂,所以每次我跟她讲故事她都听得津津有味。不过由于她是本地人,不能和她讲赏金客世界的故事是我一生的遗憾。”

    “没关系,你现在可以和我讲,我会洗耳恭听的。”刘洛逸说。

    “好!我想想我要讲什么……”居远挠了挠下巴,“就讲一个我们赏金客界人尽皆知的传说——飘子公主和八个大坏蛋。”

    世界是一页一页累加起来的白纸构成的一本书,每一张白纸代表一个世界,他们互不相连,彼此隔绝,共同构成了“大千世界”这个伟大的世界。这些白纸被赋予了一个名词,叫梦境。

    普通人就是“白纸”之上的一只蚂蚁,他们只能在各自的“白纸”上爬行,洞察不到其他“白纸”的存在。但是有一种人却可以,他们被称为赏金客,他们可以通过“梦境之门”——一种建立在梦境与梦境间的通道,来实现在梦境中穿梭。

    最早的一批赏金客就像一群探险家,他们在不同的梦境中穿梭,记录不同梦境的奥秘。直到他们迷失在了一座荒芜人烟的梦境之中,在这个梦境里没有太阳,一切都是漆黑一片,这个梦境里还生活着一些奇怪的生物,他们长着诡异而奇怪的外表,对到来的人类保持着攻击性,起初,这些“探险家”们认为这只是生活在这座梦境里的野兽,便没有太在意,赏金客给这个奇怪的梦境取了一个名字——“索多玛”。

    赏金客并没有考虑“索多玛”为什么存在,直到有一天,一个正常的梦境在一夜之间失去了太阳,生活在这座梦境之中的原住民们也纷纷离奇死亡,怪物也随着诞生,发生的一切就和索多玛一样。

    赏金客们意识到了,“索多玛”这座城市是会“传染”的,他们把被感染的城市称为“噩梦”,而那些随之而来的怪物被称为梦魇。

    是梦魇带来了噩梦,如果不根除他们,世界上的所有的梦境都会被侵蚀。梦魇从此被视为灾难的象征,而来自不同梦境的赏金客们,也不约而同的加入了狩猎梦魇的行动之中,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们为了鼓励赏金客狩猎,成立了“赏金银行”等组织,赏金客们可以通过狩猎得来的梦魇头颅在“联邦银行”换取赏金,赏金客这个名字,就是在那个时候得来的。

    久而久之,这种狩猎活动成为了赏金客们之间的一种文化,成为了一种烙印,深深的刻在赏金客们的骨子里。

    但是,赏金客们狩猎了梦魇几百年,却依旧挡不住噩梦扩散的速度,越来越多的梦境被噩梦侵蚀,越来越多的赏金客无家可归。这个以狩猎梦魇而形成的文明已经摇摇欲坠,在这片乱世之中,一个来自“旧城”的学者提出了一项撼动整个赏金客界的猜想,他抛弃了梦魇创造噩梦的基础理论,将梦境中常发生的异象——霞光(天空中莫名奇妙出现的诡异紫光)与噩梦联系在了一起,发表了他的学说——《新神论》。

    在之前的几百年里,赏金客们经常发现一些奇怪的现象。天空中莫名其妙的霞光,荒无人烟的山谷之中传出阵阵低语,夜晚的灯光下露出的诡异身影等等。

    这位学者捡起了这些民间怪谈,在《新神论》中,他指出,这些现象来源于一种我们看不见的未知生命体,它们拥有超高的智力和远超人类想象的力量,梦境由它们所创造,也由它们毁灭,梦魇不过是它们的创造物之一。它们就像神一样,掌控着万物的生与灭,所以这位学者给它们取名为新神。

    新神是造成噩梦的罪魁祸首,它们会用自己的伟力,毁灭梦境,带来噩梦。

    后来,越来越多的现象证明,这位学者的猜想是正确的。《新神论》被普遍接受的同时,也带给了赏金客们绝望。赏金客,曾经是勇敢与自由的象征,以狩猎强大的梦魇为傲,到头来,不过是和新神们创造的玩偶过家家罢了。

    在那个最绝望的时代,人一旦抗衡不了自然,宗教的气焰就会卷土重来,赏金客们推倒了旧神的雕像,开始为新神们搭建教堂,定立教规,他们向新神们祷告,祈求放过自己的家乡。这些妥协一派的赏金客被称为“鹿派”。

    而尝试反抗的的赏金客被划分为“蝎派”,他们将新神蔑称为飘子,反对一切将新神视为主神的宗教。

    但蝎派的赏金客被数目庞大的鹿派长期打压,最终他们之中的大多数被镇压到一个荒芜的梦境之中——这个梦境被称为“罪业遗迹”,这是寸草不生,是流放反抗的罪人们的佳地。罪人们必须在此反省三百三十三年,即使灵魂已近消散也不得飞升。但是有一颗热爱自由的狂热内心,是永远也无法被禁锢住的。他就是“毒蝎”,蝎派赏金客的领军人。

    那一天,被称为“降临之日”。

    狂热的宗教分子,上万名鹿派赏金客聚集在教会镇中,他们摆好了祭坛——千名异教徒的鲜肉堆积而成的王座·,他们长跪于地,齐声对着天空祷告,祈求新神降下凡间,庇佑众生。

    他们祈求降临的神被称作无形新神,它的降生需要媒介——也就是那些血肉。

    不久后,漆黑的夜空突然骤变,整个穹顶被诡异的紫光所覆盖,天空就像堆满了彩色泡沫一般,紧接着,那泡沫的背面响起了阵阵低语,回荡于整个教会镇之中,人们恐惧却期待的祷告着,他们摊开双手,愿意将自己的一切奉献给泡沫之后那至高无上的存在。

    低语结束,穹顶之上的霞光像瀑布一样倾入“血池王座”,紧接着血池中的血肉翻腾颠覆起来,中心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把倾倒而下的霞光如狼似虎的吞下,随着霞光逐渐被吞噬完全,那漩涡之上渐渐升起一个猩红的鬼影,人们意识到,血池之中的血肉正在纷纷涌入鬼影之中,它们在构建神的躯体!

    神不在以霞光的形式出现,神,要降生了!

    猩红色的鬼影慢慢堆向天空,形成了一个十米高的巨型躯体,血肉源源不断的灌入躯体之中,躯体的器官,皮肤,毛发正在一步一步的完成,人们在躯体的脚下欢呼雀跃,迎接着神躯的完全化。

    就在最后一刻,神将要长出它最后的器官——双眼,众人闭上了它们的眼睛,等待下一刻睁开眼时,一睹新神全貌,可是待到他们再次睁开双眼,看到的确实令人心碎的一幕!

    一个黑影从天而降,他手持着一把长刀,将刀身顺着新神的脑门径直灌入,随着一声尖细痛苦的嘶吼,新神的头颅在一瞬间分裂为几十瓣,身体也随着头颅的炸裂,爆为漫天的血雨,席卷了整个教会镇。

    鹿派们永远也忘不了那个男人,还有当刀身刺入神脑的那一刻,他的那双猩红色的双眼。

    “毒蝎”狩猎了新神,在降临之夜。

    赏金客从此不再狩猎梦魇,转而狩猎新神。人类反击的号角就此吹响,而完成新神狩猎的,相传有八人。他们在毒蝎的号召下,成为一个集体,以狩猎新神,反抗压迫为宗旨的集体。

    鹿派将这八人称为八恶人。

    从此,“绝望时代”终于落下帷幕,“八恶人时代”正式开启。

    那是一个混乱的时代,战火四起,新的帮派势力恒生,蝎派与鹿派,人与神之间打得不可开交。每个人都坚信自己所属的派别是正确的,就连文人也纷纷纷纷放下纸笔,从事到战争的事业中。

    没有人记下那段时间的历史,只知道这段时间大概持续了百年。结局是八恶人全部横死,但新神也再也没有降下霞光。

    八恶人到底是谁,新神到底存不存在,八恶人又是如何猎杀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神明的?谁也不知道。

    这成为了一个传说,有人相信也有人质疑,如果它是真的,这确实能称得上是赏金客世界最波澜壮阔的一页。

    居远讲完故事,喝了一大口酒,有些醉醺醺地看向刘洛逸,问道:“怎么样,你觉得这段历史是真的还是传说呢?”

    “不知道,”刘洛逸笑道,然后指向储物室,“那个怪物就是梦魇吗?”

    “是的,我可是在‘索多玛’——那个最早的噩梦中狩猎到的,这家伙可厉害了,弄死它可废了我不少功夫。”居远说。

    封伯桃突然把座位移到刘洛逸面前,当着他的面敲了敲空酒杯。

    刘洛逸微微一笑,给封伯桃续上,封伯桃盯着他的眼睛,嘴角微微上扬,“怎么?你想当一个真正的赏金客吗?以狩猎为生的赏金客。”

    “……”刘洛逸沉默了一会儿。

    “我可以教你。”

    刘洛逸的表情难以抑制地有些兴奋,却被居远的话打断:“我告诉你啊,别以为他是治安官你就相信他,治安官才是最该死的那帮人。”

    封伯桃转过身,看着居远,有些不乐意的说:“治安官可一直都是执行正义的一方。”

    “切!”居远有些不耐烦,“是是是,执行你们的正义。”

    两人即将开启一场激烈的口舌之争,但却被床边的刀疤男无情地打断:“去他妈的公安!去他妈的八恶人!”

    他愤怒的砸烂了玻璃瓶,摔门而出。

    “真是个怪人。”居远抱怨一句,接着喝自己的酒。

    “我也该走了。”封伯桃把礼貌套在自己脑袋上,“记住我说的话,你要是有意向我明天就可以教你,很简单的,有天赋的人一学就会。”

    酒吧内只剩下刘洛逸和居远两人。

    刘洛逸无精打采地洗着杯子,刚来时的兴致全无了。

    “你好像不太喜欢这个故事。”居远说。

    自己的家乡那夜发生了和噩梦一样的事,接着就被世界之蛇一口吐息夷为平地。雪国现在估计已经沦为废墟,成为梦魇的游乐场了。他曾经心里还有一个念想,那就是雪国还存在,姑妈还活着。

    “知道真相之后心里唯一留存的希望就没有了。”

    “是啊,知道了真相但却什么也改变不了,这种要命的无助感。所以我很钦佩八恶人和蝎派的那群家伙,世界如此残酷,他们却从没停止过反抗。”

    ……

    晚上六点,刘洛逸收拾好酒吧,走在回旅店的路上。

    他的手里攥着几个铜币,这是老板刚给他结的工钱。

    一路上,悲伤与孤独感环绕在他的周围,他再也无法像之前一样平静自己的情绪了。

    路过一家饰品店时,他停下了脚步。

    这是昨天他和叶子衿相遇的地方,当时的叶子衿正站在这里,看着橱窗上的围巾,那是一条印有鸽子的围巾。

    想起叶子衿让刘洛逸的内心稍稍缓和了些,她甜美的笑容就好像这座肮脏城市的一朵鲜花,让人不至于被压抑的氛围掐死。她是自己来到这座城市以来唯一的温柔。

    不论怎样,她一定不会是坏人。

    刘洛逸看了一下手中零散的几枚铜钱,走进了饰品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