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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章

    创造者,他是不认可那物居住在现实里的,因为现实配不上;他是不认可那物在幻想中的,因为任凭多么天马行空,没有任何一个生物可以勾勒出她最真实、最完全的模样。

    为什么叫她那物?因为她比人贵得多,叫她神明吧。她是哪个世界的神明来着?创造者在万世星表里翻阅,终于找到了:世界#-11207。

    他去过以后所记下的,也就是这本书。如果是“他”,就是翰漪所看见的创造者,将其某一时刻的场景记下;如果是“我”,就是他的亲笔了。

    我亲吻了她的脸颊。

    我本来是不喜欢亲别人的,这是第一次。

    我们站在窗台上,俯瞰外面的风景。老实讲,没意思,司空见惯的这一片,我看了六年的这一片。

    那是临别前的一赋,我不记得嘱托过什么,但记得她回来后,我们就没有以前那般亲密,而变得生疏了。

    可意外总要发生,一次偶然她跌到我怀里,我们都没有反抗,但几秒过后,还是像未发生般继续向该去的地方走,匆匆分开。

    她想再听听我的声,我于是凑到耳边,但是该说的话却说不出来,不愿再开口。

    她言行有礼,举止德雅,家境殷实,品质高尚,我为什么会认识她呢?我明明不该,也没有资格。外人说我们般配,可我们之间是爱人吗?或许不是。

    她朋友太多,这样我就没法独享,这固然很自私。

    她有除音乐以外的其他爱好,我融入不进去。

    就算我的身边危机四伏,但我不能向她寻求帮助,我只能乞求自己在艰难的时候,至少她还是我的精神支柱。她能把我救出来的,只要她能意识到。

    我们或许升温过,但直到最近,我们已经由生疏化为了互相回避。她更喜欢给我写信了,是因为讨厌我这张脸吗?还是只能奢望我是文字所构造的意识体。

    这一刻我们好像身处世外,在这我们二人独属的空间里,我只能听见她的声音。灯光下,她歌声节奏很慢,时间故意为我们停下脚步。

    她一脸认真,我盯着她发呆。她唱得真好听,我不由得有此质朴无华的感想。

    一不留神,目光突然撞进了她的眼里。她本能地惊然,因为我看出来了,但随之被笑意取代。窗外的世界只是顺便一撇,除了注意到光色依然照在她的脸上。

    她眼中丰富有多少?一定没人比我更清楚了,但看我时永远是一种我不懂的感情。那当中有云海和晴空,永远持宽广和温柔,波涛与云的俏皮常在她眼里跳跃,可我最爱其中的飞鸟和游鱼,它们给温柔带了些生机。这些东西没有消失过,那是精灵的吐息,是灵气的眷恋。

    她埋藏以往的隐忍与克制,流露了她最本来的样子。我本不喜她的悲悯与神往,但这次不为之生气,反倒依赖,感到与她同等的爱性。我不经意地对她感到悲伤、失望、气愤,她或许在揣摩我的反应,但马上又会被笑和话语掩盖过去。

    我很佩服她,在我的注视下依然镇定自若,她纯粹、好胜、似火。

    亮黄色下,尘埃与笑意一同漂浮,她的眼镜是理性与真智,眼睛又是感性与魅力。

    后来,我把这一刻记叙下来,又登门拜访她家,把文给她看。

    这一篇承载了许多,字里行间满是欣喜、疑惑、自问、惊讶。

    我的构思与最终下笔差了不知多少,无数糟糕的修辞被我删去,转而注入发疯似的情感,

    我自诩文笔是荒诞的,想要故作华丽但是自知没有那个资本,所以最后写出来倒是显得狂妄,显得牛鬼蛇神。

    世上未曾有此等记叙,我似只能在梦中偷偷看着神明透过她的双瞳,她看到我的拙文与她所想,神明看时光飞逝是疾速的,但她读透我的字了吗?我畏惧她只草草读几句。

    她读书的时候,会难得掩盖住光辉,也就像个不明己的人,但我不怀恨此类,因为万事只需应允,我自知比他们高在哪。

    一盏茶如果摆在我面前,我只敢细饮一遍,我又知自大了,若我有幸得到此等壶中洞天,怎能只略略品过知一些浮象?

    拿烫金字写下的经文,真是绝笔,我想要抄下,可是该用什么笔呢?该铺什么纸呢?

    我知自己终不能读懂世间所有的文字,所以必定会抄错。于是我干脆将一腔热情遏制住不暴露出来。

    她们家真是精致,看过以后再回自己的小寒舍,就觉满是普通、贫穷、虚伪、俗气。

    人情如潮水如朝夕,曙光从地平线上挥洒而来时,有时知道了有物唤轮回交替,只有遁入黑暗才有下个光明,那个时候心头翻涌着不甘。

    我突然醒了,轻触眼角,泪水干了黏在眼眶上。睫毛发炎,我又照镜子,眼珠上的血丝与悲哀的神情浮现在这一面清光上。玻璃有些碎了,裂痕的寓意我自知。

    视线不好,眼前一切都是朦胧的。这么一想,愚人节到现在,正好是半年了,可我拿到的答案怎会如此轻薄。

    蓝色的袋子里装了很多之前的东西,小本、便笺、纸条、祝福、贺卡,同时还有一盒牛奶、一个挂件、几颗糖。

    最重要的是那封信,火漆上的小图案,还有被粘上的无名小花——

    还有扎眼的文字。

    记忆是模糊的,创造者望着老式电视上的雪花屏,听着故障的声音。

    初来开普勒的头几天,手机、电脑、平板、交互、通讯、电子,一切新世纪应该有的事物,这里全都尽失。创造者只能找来个唱诗班,在无数和弦交织的音乐中,一天也就算泡完了。

    他不由得想起一周前的事:电吉他、爵士乐,还有酒吧的吧台,手中握着玻璃杯,望着瓶中被酒泡着的冰球,拿手指咕噜转着杯沿,呆呆地什么不去想,趴在木桌上。

    那好像是他第一次去酒吧,如果自己不将开普勒改变的话,就是最后一次了,因为开普勒没有酒吧。

    她说,要不要去她的世界旅游?反正闲着也没事干,那就索性答应吧。

    毕竟这里科技不发达,只有超自然的修者体系是发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