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都市言情 » 犄角与飞翼 » 前日谈 一

前日谈 一

    我再缓过来已经是在小轿车上了,奇怪,是我的意念控制着自己来到这的……?

    白色的大绒衣,高脚的靴子,公路的正中央,诡异旋律的回声传遍整个隧道,黄色忽明忽暗的灯光映衬染过的短发。

    相对于古早的她,这个时髦的陌生人更有意思,创造者如此想。

    可是,她堵住自己的去路,而且这一条冷清得像封闭路段,好像只有自己在行驶。我是不是上套了?创造者不觉得她会把自己做掉。

    手中紧握着方向盘,且又多了几分抖动。他自知一个轻轻的念想,碍事的家伙就能灰飞烟灭,可是他没试过杀生,这种体验对于他来说还是太早。

    “现在,让我们嗨起来吧!哈哈哈哈哈!”陌生人突然发疯般地狂叫,创造者只一愣,感觉眼睛瞪圆、呼吸紧促,又看到令人生理上不适的狰狞笑容。

    那是迪厅的彩灯?可是来不及了,五色的光渲染周围,随之而来的那团高亮,逐渐扩充为整片的白,好似就是此刻他大脑中的场景。腹部作痛,神志不清,耳根发热,视线迷乱,一阵恶心翻涌上来但他没有力气够到车门了。

    刺耳的喇叭声是创造者倒下前最后的感知,就算是这种噪音,此刻至少能让他受到真实,等到耳鸣,再到合眼,最后到被无意识笼罩,他看起来像死了一样。

    一定是噩梦吧?还是说,这里是梦中梦。

    我不由得想起自己的种种失败,我就是失败的人。

    我为什么,要摊上这种事?我只是收到请柬,来旅游的人。

    我还是能力不足,不,我还需要增强意识。

    锁紧眉,浮出水面,感受大口呼吸与氧气的摄入,感受意识逐渐恢复,视野逐渐清晰,倾听急促的鼻声。

    我在水面上尽量不让自己又陷进去,游鱼时不时吐出些气泡,天与水,远与近,景与我,都是漆黑的。似乎有什么在把我托起,低头观察,能看到奇异的花,新鲜的露珠快要从花瓣上掉下去,纹理看起来有如丝绸般。现实中哪来这样的花?

    天也变得有些白了,或许是日出,让沉睡的花重新绽放,那般光亮也在告诉我,我是不是该醒了?

    视线逐渐转变到现实,模糊的轮廓逐渐清晰,我看到一头白发——

    分明是致我晕眩的凶手。

    “哦哦,醒了,你好呀。”那张我畏惧的脸露出亲和的笑容时,我感到错觉又深了些。

    随着思维逐渐发散开,我意识到,这似乎不是陌生人,似乎有过这样一个和她相同的女孩,癫狂、偏激、多变,明明品行败坏我却愿与她同行同处,或许唯一不同在于她是一头黑发。

    “予芥。”我还是忍不住开口,她随即疑惑。

    “你认错人了吧?我是你在这个世界的向导,是你所熟悉的神明安排的。”

    可是,为什么我们的首次相遇会是这样?我不愿意,也不理解,但是现在我只能一句“好吧”匆匆略过这种已经没有价值的话题。

    我又开始注意周围的环境,可是这里也充满陌生,不熟悉的床和冷冰冰的墙壁,觉得莫名其妙的女人和迷茫的自己。我起身下床,向导领了我走出去,我又见到了她。

    这个女人,绝对不是带我来旅游的。

    “那么,我先去了。”向导主动请离。

    “这个人是我雇给你的,她应该和你解释过了吧?”等到向导真正走远后,神明才开口。

    “嗯,说过——你和她只是上下级关系吗?”我和神明的交谈便是如此,一个话题不超过三句。

    “我和她的认识还是挺有趣的,你或许会想了解。”神明的眼神变得有些挑逗,我附和着她点头,“那么,请握着我的手,然后合上双眼。”

    我按她的指示照做,不凡的画面在视野范围内展现。

    一片纯白与死寂的雪,它所覆盖着的,或许并非坚实的土地,而是冷漠的冰面。

    那是,向导吗?她只着一件白色吊带裙,四肢裸露在外已经冻得发红,手捂住脸颊想要暖和一些但只是白费功夫。

    突然,身体的各个关节被什么细线所缠绕住,整个人被悬挂起来,那双眼睛由惊讶逐渐转变到害怕,诡谲的声响咯吱咯吱在脑内回放,强忍着哆嗦低下头,又发现胸口上的钥匙孔。

    人怎么会有钥匙孔啊?向导已经眼泪直流,可远处象征不详的匙已经向自己伸来。

    她开始挣扎,全然不顾足足一千米的高度,只为了能挣脱出去,至少不会是这种精神上折磨的死法,可是来不及了,随着钥匙开始扭转,明明身体没有异常,却感觉五脏六腑正在被这钥匙搅拌,向导忍受不住巨大的疼痛,所幸在马上要停止思考的最后一刻,钥匙停止了转动,已经在昏死的临界值的她,最后被光明所号召。

    被号召来做什么?自然是向导。

    “不不,其实她一开始,是我的侍卫。”神明突然打断。

    房间的轮廓重新构造出来,我回到了现实。

    她真是犀利,我从前觉得只对我一人,现在我明白,那是她的性子,给了她神明的职位,对她来讲是喜上眉梢,因为这样就能跃升至统治阶级,将自己的一方阵地完全掌握。

    侍卫?

    “所以她会什么武术或者武器吗?”我问。

    “不大清楚,她大概是道馆的什么人吧,”神明看着窗外,“她好像在示意我,你该跟她走了。”

    去哪里?算了,再在这里多待一秒,心中都会多苦几分,我起身。

    我能感受到向导有意一言不发,她是对我们刚才的对话感到难受吗,但是,我也不好戳破这一层膜。

    从沥青路步入小巷,回到大街,我们来到一座堂前,塔楼上的玻璃砖分别是一红一蓝,红者如修罗萃食火焰,蓝者如精灵孕育水玉。

    “一切都很突然,对吗?”向导望着上方出神,“复苏你的能力吧,创造者,这是你将经历的第一战。”

    她吓到我了,或许又没有,一番话不是常人得道出的,但她确实不是常人,我觉得这么想的自己多少有些废话。

    堂中突然有什么颂声传来,旋律婉转,唱腔动人,如滴水般清脆。

    像是呼应这般,整座堂也随之电光石火,雷霆万丈,颂声变得嘈杂,颇有机械的感觉。幽幽回音将周围团团包住,我才意识到危险来临,可是室外明明如此压抑——

    我果然还是不够敏捷,但仍尽可能快速地朝堂内赶去,推开大门所看见的,除了被困在中央的人类,还有诡异怪谲的一摊机械,它们有些似乎是人型,有些又匍匐在地,如变异样地生了修长繁多的四肢,却又如恶心的虫子般爬来爬去。颂声不减,自天向下撒来的光芒好似是一层祝福。

    “只要敢去想,所有事物都会如你所愿。”追来的向导在我耳边低语,可是想什么?希望这些完全长在恐怖谷效应上的不明物体立刻去死?也就是在我刚念想的一刻,我先前极其畏惧的事物如同掉帧一样消失了。

    这,这就是我的能力?我难以置信地,望着那群人类本来应该存在的地方。我能听出和弦变了,就是对我的道谢。

    可是我不要这样的道谢,我的恐惧又多了几分,完全僵在那里。

    “别着急,不止一波。”向导的语气有些轻蔑。

    我不想要了,我希望,不会再有第二次或者更多,而后我又发现自己已经无形间破坏了更多的事物,我快要反胃吐出来。可是转念一想,这些事物不都是让人厌恶的吗?它们消失了,或许对集体来说更好。那这个特殊的个体,他就不应当活着吗?我思绪万千,矛盾在体内完全激发,最后只能麻痹自己——那是为了性命的下策之举,当我贸然闯入时,那些机械兴许已经盯上我了,不管对谁有怎样的利益,我至少要保全自己。

    颂声重新回到我的耳中,独唱、合唱、领唱,形式多变,那般神圣。管风琴在为这一幕伴奏,又添上几笔庄严的色彩。我走出堂前的最后一刻,他们开始吟经。

    回路上走走停停,我始终无法回神,我开始怀念以往那个总是一无所成但所幸平凡幸福的自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怪力,且我也如以前蹉跎一样无法掌握这个力量。

    我感觉到无限的低语,那固然是不好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