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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 相变咒

    霹雳啪啦的大雨声隐没了,经过狂风骤雨冲击后,夜晚更加的沉静。

    倏忽一下黑夜将尽,但日头还未爬出天际。宿夜的鸟儿躲在深暗的密叶里沉睡。云谷早已起床,一边升火熬粥一边摘洗青菜。寺里一下子多了两口子人,云谷特意多加了些水和米。在寺院后边的荒山上,云谷开辟了一方粮田。寺里的米菜皆是云谷从这块田里播种收获来的,多年来积攒了不少口粮。

    炊烟从烟囱里冒向空中,又随着雨后清晨湿冷的空气降下来,散在寺院里。使寺院缠绕上一丝烟火气息。烧好饭,云谷又来到山门外。纸条零乱得到处都是,湿嗒嗒贴在石地上,很难清理。云谷提起裤脚,蹲在地上,将小字报扒拢到一堆。纸上的字迹已被雨水浸润的模糊,从模糊的字迹中,云谷认出几个字来,花枝……淫驴……。脸上显出一些形容不上来的,微妙的变化。视线很快掠过,云谷埋下头,不言不语地扫净一切。

    一声响亮的啼哭打破了清晨的寂灭,惊醒宿鸟,成群地扑楞楞地从密叶里边飞散出来。枝叶抖动,千万颗雨珠从上滚落,洒在云谷的后背上。云谷放下扫帚,起身回到寺内。

    “师父,这里怎么会有个婴儿?”

    云谷回到屋里便看见星经坐在古星儿旁边。

    “和你当初一样,不知是谁放在寺门口的。他还太小离不开人,四下里再没有别的人家了,我就抱了进来。看见他,我就想起了你小的时候。我在田间除草,你就自己在地头上捉虫子。”

    “有名字了吗?”

    “我给他起了一个,叫古星儿。你两个的名字里都带个星字,往后他就是你的师弟了。”

    星经轻轻地摸了摸古星儿的脸,古星儿的小肉手白白嫩嫩,抓住星经的手就直往嘴里送,吮吸起来,星经赶紧往回抽手。云谷在一旁坐下来,猛地问了一句。

    “你出来了?”

    “嗯?……嗯,这次真是惊险,要不是我发现了一条暗道,就死在南宫了。”

    “品酒大会还是没有终止,已公布出消息了,大会延期再办。”云谷又问:“你可是还要这么干下去?”

    “无尽域破坏这么严重,已经乱的不成样了,又死了这么多游客。品酒大会怎么还能办的下去!”

    “这种情况,多加些工人,三天内就能修复,且一定比破坏前修的还要好。”

    “这次只是个挑战书!我是不想害伤太多的游客,一经开始我就会斗争到底!”

    “你就算把无尽域炸成土灰,不久还会有另一座无尽域建起来。只要一看到更加富丽恢弘的无尽域,所有发生过的事都会抛到脑后的。想让游客们忘掉东西是很容易的。”

    “那就没办法了吗?我们就什么也不做吗?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游客,在无尽域里将自己的记忆消耗待尽?”

    “你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了!霍雨和小艾的死不怪你。”云谷安慰着说,“时机还不到,你永远无法去叫醒一群装睡的人。”

    “师父!你老是说,等时机等时机,真不知道到底等的是什么时机!”

    “无尽域能够有现在的样子,不是哪一个人的智慧可以做的到的。是一群投身欲望之中的游客,互相碰撞的火花燃起来的。命运选中了常海幻,即使没有常海幻也总会有王海幻、吴海幻出现完。我们不能使它破灭,是他自己发展出来的,也只能由它自己破灭。那一刻没有到来之前,我们能做的只是给想那些清醒过来的人,留下一扇门。所以,现在最紧要的,还是要找到时空牵连图演。”

    “那本书存在吗,师父你亲眼见过?”

    云谷起身来到古星儿旁边,古星儿正贪婪的吮吸着自己的小手,云谷擦净古星儿嘴角处的口水,对星经说道。

    “确实有。”

    “在去无尽域装炸弹之前,为了找时空牵联图演,我一直潜藏在南宫里。四处翻,到处找,连个鬼影都没找到。如果真有那么一本时空牵联图演,应该也早就不在南宫当中了。”

    “天一阁去过了吗?”

    “去过了。天一阁被人施了咒语,很厉害!相变咒一到里边就失灵了。里边存放着好多旧物,不知道触动了哪里,突然射出来一只金箭,自己能飞,紧追着我不放,被那只金箭伤了手臂。我拼命地逃,逃跑的时候惊动了南宫的护卫。到处搜查我,走投无路了,我只好跳进了三石潭。虽然没能找到时空牵联图演,但我有了另一个大发现。我跳进三石潭以后,发现里边的水并不是死水,有一股清凉的水在往上涌,我就顺着水流往潭底沉。果然让我发现水里有一条暗道,沿着暗道往外游。暗道很长,再出来时已经到林下溪了。三石潭的水和林下溪竟然是相通的!”

    “我给你的许愿牌可交给三叶了?”

    “送到了,但她并没有什么反应。”

    “她在无尽域里太久了。她在成为圣市女神前曾来过寺里许愿,她在等待一个人。若她真是李孟行要找的人,帮他们找回记忆,以后在南宫里一定可以帮到你。”

    星经猛地想起昨晚深夜和李孟行的交谈。

    “怎么才能确认呢?李孟行从无尽域回来后,以前的记忆也忘掉了。”

    “三叶刚来常乐镇上时,住在永生花舍,可以带李孟行去找到花枝,问个清楚。”云谷提醒道:“镇上人多,李孟行的追捕令已经传开,你可以把相变咒教给他,作掩护,帮助你们躲开追捕。”

    在天地之间,万事万物当中,有一种看不见摸不到,确又真真实实存在的奇妙物质。它无处不在确又无处可寻,无定形能变化万物。了解它的人给它取名叫作元气。

    这种奇妙物质在时空牵联图演中有着详尽的说明。也是姻缘前定,云谷禅师不仅知道还曾经见过到这本书!从书中习得了掌控元气的法门,又把法门教给了星经。这样奇妙的天书流转起来,自然也有一段传奇的故事。此后,李孟行神气活现地给我讲起那段流转时,可以觉察得出并没有任何保留,也是如此奇幻的经历,任谁听去了又会当真呢,只是李孟行讲到奇幻之处,却仿佛幻觉倏忽消失。这里,看客朋友不必心急,慢等日后与大家详说。

    那天早饭以后,从云谷那里得知,可以去向花枝了解三叶以前的身份。李孟行心底早已火急。花枝作为永生花舍的店长,时烟富足,自然不会像是平常游客那样健忘,记忆短浅。恰恰相反,镇上的大小诸事全都看在眼中记在心里。

    清晨的田梗上,水气缭绕。星经立在田边,氤氲之中,恍惚看到三个小家伙,蹲在田梗上醉心玩耍,倏忽又隐没了。那是他的小时候,他常常背着师父,和霍雨、小艾偷跑到后山。凉爽的夜晚,这里会出现一种会发光的虫子。三人玩得着了迷,到处捉,用细线绑在飞虫的脚上,像攥着一把星星。师父说,这是萤火虫,住在龙的鳞片里。要是不放它回去,龙就会找上来,把你吃掉。星经和小艾再也不敢了。霍雨不信,这是云谷拿来吓唬人的鬼话,还是照样捉,把捉来的萤火虫放进玻璃瓶里,像明灯一样。

    回忆带来一点哀伤,立马被星经止住。敛声息语。突然,一张张面容一闪即过,脸上无穷地变化起来。在瞬息万变中,看到了会子的模样。李孟行惊呆了。星经止住咒语,变回本相。

    按星经所讲的,元气真实存在。若要感知它,运用它,其要诀在于心静,心底清静就能生出念力。灵魂寂静,身心处于一切当中而不受一切的纷扰纠葛,感受时空氤氲。自身有了念力,就能从时空氤氲当中发现元气,感受它,这正是力量的根源。运用咒语,就能与元气联通,并且可以控制元气。专注不同的咒语,可以释放出元气中不同的力量。在天上能飞,在水中能游,相随心变,千变万化。

    “你依照我讲的试练看看!”

    “就是专心念咒这么简单!”

    “不是专心,是信受奉行,才能达成。自己骗自己是很难的。”

    李孟行夹紧眼皮,眉心紧锁,心中遍遍地默念咒语。

    “元气流布,氤氲太空。真形无形,心清神明。请行秘咒,极成万形。庇护吾身,魂梦永宁。……”

    李孟行并没有显现出有任何的天份。忘掉了以前的记忆,情绪变得阴晴不定,思维飘荡,专注力唤散。虽然咒语已背诵得滚瓜烂熟,但仍没有变化。眼看没有一丁点儿进展,又急躁起来。

    局外人在寺内修炼,局内人在闹市贪欢。

    晨光照进永生花舍,人形花影迷离恍惚,两个女人神态微醺,不时的接耳细语掩嘴偷笑。挽着手臂轻晃着移步出门。从永生花舍出来后,走进对面一家小饰品店。这家饰品店名叫新奇饰品店。店长是一个体胖憨笑的中年大叔。尽管算不上帅气,但神态平实,也还算是招人喜欢,生易来往不断。在店里上班的还有两个年轻漂亮的理货员,每天都要对店内的货品补充更新。手里边的事再忙,也闲不住嘴,不是吐槽张家就是八卦李家。店主坐在柜台里握着手机,客人进来也不招乎。只埋头刷新闻。最火的就数李孟行炸无尽域的事了,倏忽之间已推送了七八次。两个女人在店里自在悠闲的逛着。

    “你看这个发夹眼熟不眼熟?”

    “好像花姐也有一个类似的。”

    店主在一旁解释说。

    “小姑娘真有眼光,你手里拿的可是花枝同款。喜欢可以带上试试,肯定配你。”

    “那我可不敢带了,撞衫!”

    同伴笑着说。

    “撞衫也分对象啊!和花姐撞衫更显得你有品味。”

    “我可没她那样儿的品味。人家是花老板呢。”

    “花姐可是真有能耐,看把这个永生花舍打理的多红火呀。”

    “可不是!花姐岂是白叫的!”

    “我是没戏了,什么时候能沾沾你的光也好啊!”

    “她这样儿的本事我还是不要的好。”

    “你就忌妒吧!说回来,谁不忌妒呢。我要是也能开一家这样的店,那还不得天天长桌宴!”

    “要忌妒你忌妒去吧,我可不忌妒!人前显贵必定人后遭罪。”

    “别说遭点罪,少活两年我也愿意!”

    女人神秘起来,拿出一张照片倒扣着。

    “昨天我在花舍里信步看花,捡到一张照片。你不是外人,我只给你看。但你可千万别传出去!”

    另一个女人看后惊住了。

    “呀!”照片中,两个赤身肉体,一个压一个地叠在一起。女人在下面,身体严严实实地被另一个赤裸的背影压着。一点肉色不露,却又满是春色。头发缭乱而妩媚,唯一能辨认的,只有双目紧闭,挂满享受神情的半张脸。虽然不是十分肯定,女人还是脱口说道:“是她吗?真是没想到啊!有吃有喝的还图什么呢!”

    “你难道没听说过,喝了人家酒,跟着人家走”

    女伴口里一声叹息。

    “花姐也是这两下,敢情女人除了这套就没别的出路了?”

    “你管人家呢,说不好人家乐意呢。世道就是这样。有付出才有收获。”

    “这次爆的瓜,可够吃上几天的啦!”

    “我看以后别叫花枝了,简直是烂枝,败枝!”

    如此这样,在对话里,花枝很快地堕落成了一个出卖肉体的烂枝。说到这里,女人开始嫉妒起来,虽然嘴上依然不肯承认。堕落,创造出了价值就不再是堕落,对!这很让人忌妒!

    “你看照片里的男人像谁?”

    “只一个赤条条的背影,看不出是谁来,但岁数肯定不小了吧。”

    两人聊着天,离开新奇饰品店。店主依旧在闷着头,痴迷手机,另一件新闻深深地把他吸引住了。

    繁景贴吧里,一个名叫‘窗内’的帖文火起来了。帖文里上传了许多照片,内容迥异。为了使照片有一个统一的风格,吧主作了这样一番设计:每张照片在后期制作时,加上了一个褐色木质的窗户边框。使每张照片都透露出一种假象,一种从窗外偷看的假象。天堂和地狱之间只隔着一扇窗。别人的生活总是多姿多彩!把别人的秘密生活挖出来,再没有比这类事情适合喷饭供酒的了。照片里透露出来的各色人生,真让人忍不住想笑。看客一个劲儿的在底下留言,看的激动了,打赏吧主。吧主从互动中得了好处,从此,找到了自己的使命。这种使命感给无望的生活注入了灵魂,像得了新生。坚持偷拍的一段时间以后,贴文里的内容越来越丰富了。

    一个男人披着衣服坐在窗前。手拿着一瓣西瓜,低着头,心事凝重。细看,原来另一只手正认真地扣着脚趾。更有意思地是,吧主凭着自己的心意在照片下边配了文字:生活本来这样,有甜亦有咸。再看另一个‘窗内’:红色的保时捷车门敞开,年轻靓丽的女生穿一件粉色抹胸短裙,跌倒在地上,一只脚仍搭在车里。画妆品整齐的散落一地。照片下边满是牢骚的写道:无尽域门前的路也太旧了,给你们捐点时烟,修一修好不好!害我刚从保时捷上下来就跌一跤。心疼坏了我刚买的包,心情好差哎~,一会儿去长桌宴上好好喝两杯!

    往上滑动,‘窗内’也会记录美好的瞬间。里边是一场酒会,男男女女,鲜花礼服,笑脸模糊。近处,一双纤细的手端起一杯红酒,无名指上一个小东西在闪耀。配文赞道:付出总会有收获,时烟独立,生活才能自由。神灵会守护努力的人!感谢哥哥送给的戒指,很亮!

    这样片面的生活瞬间太有欺骗性了。游客总认为,在萍水相缝的一瞥里看到了生活的全貌。欲心萌动,上了瘾,认真起来,疯狂的在帖文下边留言。看的越多越有这样的感觉:别人那才叫享受生活,自己过的叫什么日子啊。有人羡慕,有人忌妒。

    但引得看客群起而关注的,是这样一张照片。在一个静静的晚上,半透明的窗帘里,女主来见男主,相拥深吻,很快就脱光了衣服。微风起处,窗帘荡漾。吧主凭着丰富的经验,找准位置,逮住时机,瞬间按动快门,拍下这一幕。痴男欲女最易触发看客的联想。果不其然,照片下很多评论。大多是一些风凉话,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这缺德恼人的窗沙,为什么非要选用半透的!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为了得到女人身份信息,有的看客竟然发出了悬赏:愿用无尽域三天的逍遥自在,换得知情人士透露。但看客对这样的悬赏并不理睬,其原因是:虽然一帘之隔,女人外露了一点春光,身材似乎也还算迷人。但无尽域中,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哪里值得为这样一个平常无奇的女人大费周张。悬赏到底不过是句空话而已。

    “花枝的事你听说了吗?我看像是真的。”

    “我看不会是真的。”

    “你怎么这么肯定,难道是你生的!”

    “我和你生得了,讨厌!”

    “咱们俩可生不了,店长倒行。”

    “你们俩去行吧!”

    店主假装没听到,应和着说。

    “你们俩个又扯什么呢,什么我行不行的!”

    理货员小声地嘀咕着花枝,言语传进店主的耳朵里,店主猛得联想起窗内的照片。像是点亮了一盏明灯,照亮了漆黑的思海,给店主无处释放的想像力指明了方向。再返回对比照片,越看越觉得熟悉。开始,还只是觉的身材气质有几分相似,几次三番脑补之后,那朦胧的身影上简直投射出花枝的样子来!接下来,便如撒缰的野马一发不可收拾。用想像印证想像,就像亲眼见到一般。我为什么不去悬赏下边留言?店主心中自问。并没想着可以得到什么,但能在无尽域自在三天何尝不是一件美事!为了让内容更可信,店主进行了极其认真的推理。动用的半辈子的词汇,将事情来由陈述得完整丰富。在悬赏下回道。

    亲眼所见,有朋友作证。非虚!

    几天前,晚间,和朋友喝完酒回家。走到小饰品店门前,正巧碰到花枝出门。她穿着一身轻薄长衣,腿上一双黑色丝网袜,妩媚风骚。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有约会!从没听说过花枝有什么男朋友,更不要说见过了。我好奇的在后边跟了一路,最后花枝进屋。我只好在窗外偷偷的看了两眼。那窗内画面与照片一模一样!只可惜没看清那男人是谁。人非圣贤,又是如狼似虎年纪。这种事,谁又笑话谁?各位朋友,心里都有数,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回复就是嫉妒,恨那男人不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