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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回 骑在金鱼上

    深夜,天崖海角的彩灯亮起来,像群星一样闪耀。永生花舍里的游客已经散去了,四周一片静默。花舍的一楼还亮着灯,一高一低的两个人影在落地窗前,擦试着鱼缸玻璃。随后,有庆买来的三百多条各式各样的金鱼放进鱼缸,瞬间,像天女散花一样游开了。灯光从屋内照出来,透过落地窗,小金鱼像是小精灵一样,周身氤氲金色的光。

    “多好看啊!下辈子我能投胎作金鱼就好了。”

    “那记得来找我,我一定会多给你喂点面包片。”

    “金鱼的记忆就有七秒,到时候早不记得你啦!”

    “那可真成了度死日了,醒了就吃,饱了就睡。”

    “那也没什么不好的,少谈一些玄虚,少一些烦恼。”

    “那金鱼也比不上咱们好。要不然,就不是咱们在外边欣赏它们了。”

    “外边的也不一定就比里边的好啊,你觉得你有它们自在?”

    “虽然水箱是大了一些,但我觉得放在这样式的水箱里,自在程度也有限。”

    “虽然程度有限,但我还是觉得自在!哪儿像咱们似的,端茶倒水还不够,还得陪笑。”

    这话说到了新月的痛处。

    “给你吃给你喝,你可不就得听话嘛。”

    “小金鱼就不会这样啊,不愁吃不愁喝,游过来游去。”

    “也不过是从一个炼狱转移到另一个炼狱。”

    “哪儿这么多的炼狱!我看你是有受虐的癖好。”

    “情绪就是一座炼狱。记忆又把这个炼狱深深地筑在心里边。谁也甭想逃。”

    “所以说,这下就看出来了吧,健忘症也有健忘症的好处。一重启,又是新的开始。”

    “咱们都投胎做金鱼去吧!”

    “来这可算你来对了。这里是一个没有记忆的地方,一边让你脱离炼狱,一边让你找到乐趣。”

    “你有什么乐趣?”

    “没有林娇娇在这,干什么都有乐趣。”

    “哈!哈!非得搞什么微笑行动。见谁都笑,像个傻子似的。”

    “你适应的不是挺好的?”

    “我也是在这里先落个脚,看一看。”新月说,“都和我说,南星市里有个无尽域,那里特别好玩,你去过吗?”

    “去过一次,好久以前的事了。”

    “等制好了钥匙,我一定要去那里见识见识。”

    小金鱼慢慢地适应了鱼缸的水温,一个个的活跃起来。小美欢快的问。

    “瞧瞧,你觉得他们像什么呀!”

    “还能像什么?那个满头疙瘩的像是烫了一头卷发!哈,哈!”

    “你吓他们干嘛!……你瞧!它们多像是蝴蝶,尤其是那个纤柔的尾吧,呼扇呼扇地。”

    新月敲了两下玻璃,小金鱼四散游走。

    “纯茹就这么自己跑了,今天本该是她的,推不够意思了,下次拉也要拉着她干!”

    “想拉上她可没那么容易。”

    “这几天,不知道她怎么了?呆不住,总往外跑。”

    “大家为什么都想要离开呀。”小美哀叹道:“真是美梦烟花散。”

    “林娇娇这样式的,我刚来就有点受不了了,”新月劝道:“思想要开放。美梦有醒的一天,恶梦也有醒的一天。到时候一起走吧!”

    “在花舍里呆习惯了,懒怠出去。倒是敏行老是想要去玩。”

    “我们可以组个团一块儿无尽域,开心开心。不能光假笑,假笑的多了把真笑就忘了!”

    天涯海角高大的楼屋,即便在黑夜,也能一眼望见。虽然紧邻着永生花舍,纯茹还是第一次踏进这里。怎么会听到一阵此起彼伏的风声海浪声?地面上铺设着墨色晕染风格的大理石地砖。屋顶底下吊装排列着整齐的木条,木条下边悬吊着许多由彩色水晶玻璃打造的飞鸟,姿态迥异,灯光下更显得梦幻。墙壁上是灰色岩石风格的墙砖。在大堂的中央立着三块高低错落的岩石,岩石下边铺着一层白色的细沙。细沙里传出了阵阵地风浪声与咸腥味,海角天边一瞬及至。

    服务台里的姑娘见有人进来,热情地打起招呼。不相熟的游客也会点头微笑,纯茹竟然有了一种温暖的感觉。这些人一定是常去永生花舍的,都认得我,各个都得这么客气。楼上的客房不像大堂那样自然梦幻,米白色的走廊,复刻的门房,千篇一律。纯茹有点迷失,心里盘算着房间号。好在何冲挎着背包,正好从走廊里经过。指引着,终于找到了陈夕的屋。屋门没有锁,纯茹推开门,朝屋里张望。

    “刚念着你呢,你就来了。”

    “你这里真不好找!”纯茹抑制着内心的喜悦,埋怨道:“里边曲离拐弯的。”

    “刚刚有一个朋友,来的时候也是,找了老半天。”

    “这是什么呀?”

    “时烟连接器。它可以把所以队员之间的钥匙联系在一起。”

    “看着很像时烟自在器?”

    “是啊,就是经过时间自在器改装过来的。有了它,咱们就更有把握了。”陈夕又问,“永生花舍选了新店长了吗?”

    “先好了,现在的店长是林娇娇。没有比她再合试的人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不过她当了也好,你俩合的来,她能帮你。”

    “我现在不想在理她了。你说更有把握,是不是马上要成功了?”

    “我在无尽域的时候,认识了几个游客,加入了进来。可就差你了,只要把你的蜉蝣小队建立起来,我就能大功告成!”

    “小美就是怎么说也说不通,我是没折了。”

    “我们还有时间。”

    “可我一刻也呆不下去!”

    “先搞清楚,她内心最渴望的是什么,对症下药,才有效果。”

    “我就差把在时烟里穿越的秘密和她讲了。又怕讲了反倒更不相信!小美对时烟没有兴趣,也没见过她去无尽域里玩。她喜欢现在这种看的见的生活。我怕是组不成了。”

    “有一句话,是我的导师讲给我的,要想成功,就一定要坚定目标。任何人的反对都不能阻止我们。那些引诱你放弃的声音都是邪魔的化身。所有畏缩的念头都是地狱在招唤!”

    “可是,我害怕!”

    “别怕,做任何事都会遇到困难,我们一定能够一起克服!”

    “许多人走了再也没回来,我害怕哪一天,你也突然消失了,再也不回来了。”

    纯茹的痛苦一下子传到陈夕身上,像电流一样。有段时间,因为蜉蝣信条,一度认为自己不会在陷入这种爱情了。爱情的有效期太短暂,说变就变。开始有多甜蜜,结束就有多痛苦。他觉得纯茹不一样,她的声音温柔甜美,有股治愈心灵的力量,即使在生气时,也丝毫没有攻击性。能不能回到过去追回被骗的钱,仿佛不那么重要了,他发现了真正有意义的事情。一时心动,差点儿把内心压制的情绪释放出来,脑海中闪出许多美好的幻想。幻想自己出现在车站里,幻想和纯茹拥抱,两个人变成一个人。他把手搭在纯茹的肩膀上,说话的语气都变得温柔了十分!

    “有你才会有我,我们是一体的。还记得那个预言吗?”

    “我记得,只是感觉越来越不真实。”

    “努力一天,就会真实一点。小美不愿意离开,一定有原因。”陈夕想着,问道:“她说她喜欢这种每天都能看到的生活?”

    “嗯!她还说这种生活才真实。”

    “或许她的梦想在这里已经实现了,她所喜欢的正是这种一成不变的生活。每天都是同样的工作,没有期许,也不用担心。她喜欢的是这种踏实的日子。一定是这样!所以我们要引出她心里的危机感。”

    “那要怎么办呀?你说你会帮我的!”

    “你不用再和她多说什么,把危机感从潜意识里激发出来,呈现在她眼前。”陈夕取出一个时烟玩偶,“人总是习惯眼见为识。拿好这个,等时机到了再用。”

    “什么时候才算是时机成熟啊?”

    “也别太急,等不了多久了。只要拿下小美,剩下的就好办了。”

    “一个还没搞定呢,另两个怎么办。”

    “有了小美就容易和敏行谈了,他一定会同意的。”

    “敏行被林娇娇安排去真乐酒屋了。”

    “这不就连成串了嘛!敏行加入进来了,再去找介子川。小美、敏行、介子川,你的目标就清楚啦。”

    “他和林娇娇关系好,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这次去南星城,我还听到了一件事。”

    “什么事?”

    “李孟行被猪龙抓了。当初,把他从蝴蝶林里救出来,是想让他加入我的团队的。谁知他对三叶着了迷,最后还闹出这样的事来。”

    “还不是色迷心窍了。”

    “李孟行有一个三叶草的项链,一定是从蝴蝶林里出来的时候,弄丢了。”陈夕停了一下,说道:“他和三叶可能真的早就认识。”

    “认识也没戏啦,人是会变的。……”

    纯茹说着话,抬起头来。陈夕的一双眼睛正深情地看着自己。

    “我对你,永远也不会改变!”

    在从起床到开工的这一个小时当中,小美像是经历了一场战争,一场身体和心灵的战争。闹钟奏响冲锋号,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穿上工作服,将粉底扑在脸上,描细眉毛,擦红嘴吧。每一个动作都在自己剥离自己,直至,把心灵囚在身体里。几天下来,演化成了可怕的一小时。这一小时,比在花舍里工作还要恐怖,无比煎熬,疲惫不堪。

    客人带着钱进来,是不管人间疾苦的,自然喜欢阳光靓丽。

    “您来啦!坐这边吧。今天店内有活动,菜品全部半价。并且,每人免费赠送一瓶酒。”

    花舍走进来一对男女,女人拉着男人在一处坐下,双双神气十足。男人头发黑亮蓬松,硬朗的脸颊有些胡子碴,立领夹克,手上玩弄着一串佛珠。女人棕色的头发滚着波浪,眉毛峰立,嘴唇上镀着一层豆沙色,一席深领连衣裙胸前火辣。小美假起微笑,迎上前。顺势,递上菜单。

    “亲爱的!你看他这好多种。”

    “喜欢喝什么你就点。”

    “我想喝这个。”

    “不好,太甜了,上胖。”

    “我喝这个吧!”

    “这是果汁吗?”

    “这是果味啤酒。”小美在一旁介绍道。

    “那算了,我还是想喝果汁。”女人说。

    “你喝果汁,我喝酒。”男人说。

    “你要喝什么酒?”女人有些不高兴,低头侧目撇了一眼男人。男人接过酒水单。

    “这个怎么样?样式挺新奇的,不知道好不好喝。”男人回答道。

    女人转头对小美说:“你给我们推荐一个吧。”

    “您刚刚看的就是我们店里的一种特色酒,叫慢甜。第一口喝起来有一丝丝苦味儿,慢慢的品就会越来越甜!”

    “还嫌我们不够苦?”

    “那给你点一杯冰火酒吧!这款酒是新推出的。喝下去,嘴里是凉的,肚子里是热的。”

    小美收回菜单,去准备冰火酒。坐在一旁的男人拉起女人的手,温柔地摩挲起女人细嫩的手背,女人娇嗔起来,说道。

    “你啊,哪都好,就有一点不好,爱喝酒!喝完酒就撒疯。”

    “喝点酒,醉了就不较真儿了。省的你老说我。”

    “你想喝就喝,我才不管你呢,你也别管我。”

    “谁叫我这么喜欢你呢!喜欢你才管你呢。”

    “你也就只剩下你那张嘴了,就是会说。”

    “再好好玩一天,明天我们就回去吧!”

    “回去你就养的起我了?我不回去,这里多好,有时烟就能买一切。况且我在这里还挺开心的。”

    “假的,都是骗人的,有什么意思。”

    像碰到了热油锅,女人迅速地抽回手来。嗔着男人说了几个骗字,脸上瞬间露出怒色。

    “又来了!为什么非要什么事情都这么认真?只要开心不就好了!”

    “开心地奔向老年痴呆吗!”

    “那不然呢?痛苦的奔向老年痴呆吗?早晚都会有那一天。”

    “我们没有多少时烟了,再呆下去可真就把自己掏空了。”

    “忘干净了才好!没牵没挂没烦恼!”

    “连我也忘了得了!”

    “反正,要走你自己走!少拉着我。”

    女人被惹怒了,气血上涌。侧过身子,嘟着嘴,把头一扭。男人挪动椅子,贴到女人身边。

    “得!得!你别生气啦,我错了,我错了,……都怪我!还不行吗?”

    “你每次都是这样,说了也不听。不想理你了!”

    小美端着饮品,俩人吵的正凶。

    “两位消消气,您喝杯果汁!”

    “死哪儿去啦?让我们等这么久,不喝了!”

    “你对她撒什么气呀!”

    “哟!怎么不能对她撒气,这也是你的相好啊!”

    女人生着怨气,把小美推开。正要起身走,男人一把拉住女人的胳膊。却阴差阳错,揪到了头发。将整个头发拽了下来,露出一个光头。原来女人满头的造型是带的假发。女人看到男人手里提着一团头发,肺都气炸了。瞬间疯狂起来。攥起小拳头在男人身上捶打。歇斯底里地骂个不停。男人接住女人的手腕,按住不放。

    “别闹啦!这么多人呢。”

    “活腻歪了这是!今天非揍死你。……哎呀……我还有什么脸在街面上走,不活了,都不活了。”

    女人完全被怨气魔住了,挣脱出一只手来,张牙舞爪。抓住男人的头发用力扯,男人顶着一个光头。原来男人的头发也是假的,两个光头扭打在一块儿。客人跟着热闹起来。

    小美倒在地上,酒水撒了一身。四周发生了一些奇怪的变化。游客晃动着,围聚起来。透过人群间的缝隙,看到两扭动的光头。像是看猴戏一样。叽里咕噜地谈论着,放肆的笑骂,笑的前仰后合。“是发疯了……我看是傻了……”

    笑骂声传进小美的耳朵,像紧箍咒,一阵阵地在脑际里萦回。小美变得极度紧张,四周都是空气,确无法呼吸。身体上的每个细胞都在拼命的地挣扎,偏偏嘴巴和鼻子像是消失了一样,糊在一起,喘不上气来。看客像是受到了某人的指挥,一齐转过身来,把小美围住。小美被吓坏了,甚至产生了恐惧的幻觉。几条硕大的金鱼从身后空中漂游过来,聚在身边。四周悬满无数双吃惊又好奇的眼睛,把小美看穿。笑脸扭曲成魔鬼的面孔!伸出魔爪。小美受到惊吓,骑上一条金鱼,转身逃跑,却被一面无形的墙弹了回来,摔在地上。笑骂声引发震荡,金鱼惊散,在空中急速地游窜。

    水箱严严实实,小美像是看到了死亡前夕的恐怖。真正的梦魇不是事情本身,而是炼成了一颗恐惧的内心。

    “你们都滚开,滚开!”

    此时,那对男女早已经跑没影了,店内店外全是看热闹的。客人也疑惑,小美怎么突然发起了疯,像是画地为牢,在牢里跌跌撞撞。此情此景,一度令人想起失心疯。

    “纯茹呢!她死哪儿去啦!”

    “有一会没看见她了。”新月回道。

    “没事瞎转悠,用她的时候就找不见人,准是躲到没人的地方偷懒儿去了。”

    “这两天太忙了……”

    “嘿!你才来几天,就学会一个鼻孔里出气了!”

    林娇娇从人群中挤出来,搀扶起小美。小美显得神情阴郁,一个劲儿的往外推人,谁也靠近不了。就在大家束手无策的当儿,纯茹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个箭步,上前搂住小美。

    “小美,别害怕,是我。”

    “这件事不怪我,是他们自己闹起来的!”

    “没事了,没事了,那对男女已经走了。”

    “我想走,但四面都是墙,堵死了,我跑不出去。”

    “别怕,我带你离开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