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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回 酒精里有一只蝴蝶虫

    “荼香清苦有回甘,镜花水月惹迷乱。道尽天机同幻梦,酒饱卜卦才灵验!……”

    陈夕与纯茹话别,从永生花舍出来,孤独地走在大街上。人影如流光一般擦身而过。回思种种,对李渊的仇恨,已经甩到九宵云外了。绞痛的心中,充斥着对纯茹的愧疚。谎言的种子已经开花,眼见就要结出恶果了。陈夕浑身上下,只剩下一个时烟玩偶和一枚硬币。除此之外,还有一条贱命了。还能做什么呢?绝望之中,一个可怕的念头从脑海里出现。何乔是谎言的源头,或许只有他死了,谎言才会终结。可是,光有心杀,只凭着自己一个人,能阻止的了谁?胸中又开始纠结打战了,心思狂乱。早先,听说常乐镇的郊外有一座梦佛寺,非常灵验。想到这里,陈夕停下脚步,调转了方向。

    “荼香清苦有回甘,镜花水月惹迷乱。道尽天机同幻梦,酒饱卜卦才灵验!……”

    一个声音追随着,几次三番在耳畔响起。陈夕走到一处无人的路边,止住脚步。

    “荼香清苦有回甘,镜花水月惹迷乱。道尽天机同幻梦,酒饱卜卦才灵验!”

    “你跟着我干什么?”

    “这是去梦佛寺的路,看来咱们是一路人!”

    “去要你的饭吧,谁和你是一路的!”

    “红尘生涯原是梦,幽冥黄泉亦非真。去求佛,还不如求我!”

    “你一个道士跑去人家和尚届里干什么?”

    “道通为一,只要能达到目地,天天念经又有什么关系。”

    一股烦乱的情绪如潮涌般涌上心来,陈夕没了耐性。

    “你少给我在这儿念经!赶紧走,赶紧走,咱俩没交集。”

    “可怜的小俞,这么白白让人给害死了!”

    话语一出,像晴日里炸响了一声惊雷!心脏跟着猛烈的跳动了一下。倏忽之间,各种的愁思消声匿迹了。

    “你说什么小俞?”

    “小俞上了一个蜉蝣联盟的当!为了救团队里的人,毁了自己。”

    “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贾真人没有立马回答,把龟壳收起来揣进兜里。陈夕凝视着眼前这个算卦的老道。想起来,当初和李孟行一起找人的时候,曾在永生花舍里碰到过,为了讨酒喝还给李孟行解过梦。这个大仙儿怎么会知道蜉蝣联盟?他又了解多少?难道也是蜉蝣联盟成员?陈夕脑子里充满了疑问。这时候,贾真人突然揪住自己的胡子,扯了下来。一下子年轻了不少,像变了一个人。

    贾真人介绍起自己,他说真正的名子叫贾四珍。没错!就是那个被猪龙杀死的甄四伽的弟弟。那次,猪龙狐侠为追查小偷,闯进梦幽阁,杀死了大哥甄四伽,贾四珍侥幸逃出来。带着杀兄的仇恨,乔装打扮成算命先生,在常乐镇上游荡。伺机报仇。贾四珍说自己能看透过去,并不是没有原由。幽元鼎把钥匙里的时烟煅烧出来,变成混沌形态,游离在记忆与时烟之间。时烟与小偷的钥匙连通,同时恢复成记忆进入大脑中。不同人的记忆汇聚在小偷的身体里,产生了混乱,无法控制,最终引发的失心疯。但是,这些记忆也进入贾四珍兄弟两人的身体里,非但没有发生混乱,并且生发出来了新的灵魂。每个人的思想经历,情感的跌宕,在兄弟俩的脑海里重新发生。正因如此,小俞是怎么救的陈夕,怎么偷的钥匙,怎么被抓,贾四珍兄弟简直如亲听亲见一般。

    “星河若海,蜉蝣聚成。我欲归依,自由永恒。”

    “果然你也是成员。”

    “我并非是蜉蝣联盟的成员,但我大哥是。”贾四珍编了一个谎:“他以前和小俞同在一队。”

    “你说小俞被害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点恐怕你比我清楚。小俞是个好人,不想在骗下去了,他进了蝴蝶林,结果死在了里边。我大哥为了给小俞报仇,去找何乔,在浮岛里被狐侠一帮人给杀了。还把把偷钥匙的事情全栽赃在他身上。我知道你是小俞的队员,我一直在等着这一天!”

    “我又能怎么办呢!”

    “你可以近距离接触到何乔!”

    “你大哥都没能成功,我怎么能行?”

    “论本事你比不上他,但是有了这个杀手锏,保证你万无一失!”贾四珍拿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竹筒,“里边装着三只蝴蝶,这些才是蝴蝶林里真正的恶魔。它们聚集在一块儿放出迷烟,使人产生幻觉,它们再趁机蚕游客的人身体。这些日子,这几只蝴蝶经过我的培养,比之前不知厉害了多少倍,比任何武器都致命。只要你趁何乔不注意的时候,放它们出来,我保证何乔必死!”

    “时烟兽竟是这些蝴蝶!”陈夕惊讶地说:“浮岛上这么多护卫,你这里只有三只,能杀死几个?”

    “三只足够!何乔一死,现场一定陷入混乱。你趁乱逃出来,到梦佛寺找我,在那儿,我有安全的地方藏身。”

    “我凭什么信你?凭什么要听你的?”

    “你可以不听。”贾四珍笑了,说道:“你就带上这个竹筒,当作是一个备用方案。到时候,如果你有别的办法救你的莼茹,你也可以选择不打开。”

    陈夕接过竹筒,贾四珍往梦佛寺走去。无论如何,要做出一个决定了。陈夕从兜里翻出来一个硬币,抛起来又伸手握住,但迟迟没有打开手心。猛地一子把硬币丢进了人群里。

    陈夕旋开竹筒的盖子,打开一条缝,朝里边瞄了一眼。与蝴蝶林中的不同,竹筒里的蝴蝶翅膀上满是黑色的斑点,个头很大,很刚健。

    在这同一时间里,另有一个人也在凝视着一只蝴蝶。

    在不久之前,就是林娇娇给大家伙儿派发工作服的那一天。介子川把蝴蝶瓶带回真乐酒屋以后,翻开《北山酒经》来回查阅,书里边各种酒曲的制作方法都有,就是找不到任何有关蝴蝶的文字。一时气血翻涌,心急口燥,启开一瓶酒,猛灌了两口。冥冥当中,介子川瞥见一个线装的书背,在桌子腿儿下边垫着。鬼使神差的打开来看,书名叫《酒源录》。里边有一段令人兴奋的文字,记录的是一种酒的起源。

    云梦山中多猿,善采百花酿酒。樵子入山,偶得巢穴,穴中有酒,其酒多至数百石,名曰猿酒。饮之,香美异常,如入美梦。后樵子多次暗仿,阴中学习。酒水之精,于酒曲当中。曲中有微虫,与百花发酵,方得猿酒,香美入梦。

    “错不了!天倪花酒的酒曲里一定是加入了这种虫子。”

    抑制不住的激动,又勾出酒瘾。一种莫名燥狂的力量在心里、在血液中跳动,只有酒精才能使其平息。此后,介子川便天天喝酒。一开始便停不下来,醉到人世不分。当贾四珍和陈夕商讨复仇大计的时候,介子川正抱着酒瓶子胡言醉语呢。更不会意识到,一个堪称救星的人,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真乐酒屋里来了。

    “让虫子给钻了……脑子……让虫子给钻了!”

    介子川说着酒话,迷乱当中,恍惚看见一个老头子的身影,在脸上拍打两下。

    “醒醒!……醒醒!……”

    “……你脑子……让虫子给钻了……蝴蝶虫子。”

    “清浊倒根,幻想妄心,十方善神,复为水精,心澄神清,永不沉沦。”

    李孟行从陈夕的房间里飞窗离开后,奔向永生花舍,找到真乐酒屋。门没关,见到介川子抱着酒瓶躺在地上,怎么叫也唤不醒。这时,想起云谷师父给的符咒,摊开后,再将内容重念。这一次,介子川也随着一同念了起来。

    “清浊倒根,幻想妄心,十方善神,复为水精,心澄神清,永不沉沦。……”

    咒语释放出清静之气,唤醒了介子川,看清眼前人。但这道灵光一闪而过,又讲起酒话。

    “酒……给我拿酒!……不听话……小心我一掌拍死你!”

    在凌乱的桌面上,李孟行突然注意一个蝴蝶瓶,凝视着瓶中的蝴蝶,就像陈夕一样陷入了思考。他想起在时空牵联图演这本书中,有一些关于蝴蝶虫的记载。但是,李孟行这样出神,若有所思,似乎还想起了一星半点的往事。

    那年夏天,正是三伏。风都是打火焰山吹过来的,一座座办公楼慵懒的矗立着。街上奔波的行人,刚一露面就灰溜溜地躲进了树阴里。李孟行置身在室内,空调的风很凉,但是暑热的午后眼皮依然沉重,困得像三天三夜没睡觉一样。他无力地撑起浑噩的身体,来到楼下的咖啡店。一个飘然若仙的女孩走过,带起一股清凉的风。李孟行也不确定看到了什么,但是一下子激灵起来。两人几乎同时去结帐。一席长裙白里透蓝,像是从画里飘来的云彩。她有些急,紧走着,抢在李孟行前边。就在她结完帐转身离开的时候,像是树隙里落下来一束阳光,一个微微的笑脸出现了,她像是有意笑起来的,刹那间点亮了内心。一瞬欢娱隐在了垂下的长发里。像荷叶上的一滴晨露,滴入莲塘不见了。头发散开,从后边垂下来,一支蓝色的蝴蝶发夹息在柔顺的黑发上。那个带着蓝色的蝴蝶发夹的女孩就是会子,这是他俩的第一次邂逅。李孟行记起了往事,高兴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但他的目光不得不落回到躺在地上的介子川身上。

    “你们脑子……都让虫子给钻了!……酒呢!……给我酒!……”

    云谷师父千叮咛万嘱咐,要来帮助介子川酿酒。喝成这样,连句整话也说不出来,这可怎么帮?李孟行再看蝴蝶瓶,自言自语,有没有可能和蝴蝶虫有关?幻识虫可以把意识带进人的脑子里,那蝴蝶虫一定也可以。阴阳一气,能让人醉,自然也能让人清醒。四下无人,李孟行拿出时空牵联图演,在书中翻查。倏忽见到一句话,恍然大悟。符上的秘文,是一句时光倒溯的咒语!

    李孟行立即旋开瓶盖,把蝴蝶与枯枝一块取出,支立在桌上。并起两根手指,将自己的意念并入咒语当中。“清浊倒根,幻想妄心,十方善神,复为水精,心澄神清,永不沉沦。”蝴蝶虫重新有了生命!先是头上的两根触须微微晃动了一下,接着开始煽动翅膀。倏忽,飞舞起来,落在了介子川的嘴巴上。介子川晃起手驱赶,蝴蝶虫轻盈的闪开,又回落到嘴巴上。这当儿,翅膀慢慢缩小直到消失,变成了一只赤条条的肉虫。哧溜一下,钻进了介子川的鼻孔。

    介子川醒了,睁开眼查看左右,楞住了。用手指蹭了蹭鼻尖。

    “什么味儿啊……头疼!”

    “看来这下清醒了。”

    介子川长了些力气,口干舌燥,起身找水解渴。

    “你不要喝酒吗?”

    “我从不喝酒!”介子川瞪起宿醉醒来后的眼睛,“谁让你进来的!”

    “我是来帮你的!”

    “我这不缺人!酿酒重地,闲人免进!出去!出去!……”

    “我可不是闲人,云谷师父特意嘱咐我来帮你!还交给我件东西带给你。”

    介子川不耐烦地把李孟行往外推赶,李孟行拿出符咒。介子川看到后想起了什么,这才止住。

    “这符上写的是一句时光倒溯的咒语。可以将酒里的蝴蝶虫分化出来。”

    “难怪我念完咒语,天倪花酒就分解了,爬出来一只蝴蝶。无尽域里那些人的脑子都让虫子给控制了!”

    “那不是普通的蝴蝶,它是一种幻识虫。”李孟行解释道,“幻识虫原本寄生在合欢树上,靠吸食树杆内的汁液成长。虫体内有制幻的毒素,它能钻进大脑的潜意识里。有些术士正是借此,将一个想法用咒语附着在幻识虫上,带进脑子里,从而达到控制人的目地。长大成虫以后,会长出一对红色的翅膀。外形极像蝴蝶,又叫蝴蝶虫,喜欢采食天倪花的花蜜。与蝴蝶不同的是,成虫完全没有作茧破茧的过程。翅膀从肉体上长出来,遭遇到危险时,翅膀会快速散出迷烟,让人产生幻觉。攻击性强,喜好食肉吃人,极其凶残。”

    “对!对!……就是这样!无尽域一定就是这样,用幻识虫控制了游客,使他们产生幻相,进而满足游客的各种欲望!太他妈可怕了,南星市就要举办祭时圣典了。其间还会举办鬼幻巡游,所有人的欲望都会投射出来。一旦沉迷在里边,时烟耗尽就都没命了。一定要想办法破除幻相!”

    “阴阳一气。既然他们可以用蝴蝶虫来制造幻相,那咱们也可以用它来破除幻相!”

    “对啊!好主意!普通的酒精只能渗进血液,有了蝴蝶虫就可以把想法带进到潜意识里。咱们可以制作一瓶幻灭酒精,带到无尽域去,把它混入到天倪花酒里。神不知鬼不觉地破除人们的幻相,把游客从欲望里剥离出来。”介子川如梦初醒,豁然开朗,激动的大叫起来,游移的目光落在了瓶盖上,而瓶中已经空无一物,“瓶里的蝴蝶虫呢?”

    李孟行蹭了蹭鼻子。

    “要不是有它,你现在还趴在地上,抱着酒瓶流口水呢!”

    “我怎么什么都想不想来了?……算了算了!我现在是满脑子糊涂虫。”

    “灭幻酒精怎么作,你有办法吗?”

    “办法是有,但是需要一只蝴蝶虫。把想法附着上去,再把蝴蝶虫密封在酒曲中发酵,就可以制得灭幻酒精。”

    “你准备酒曲,我来搞定蝴蝶虫。”

    “还有个重要的问题,附什么想法才好叫大家识破幻相?”

    在李孟行和星经学习相变咒的那几天里,他留意到寺院墙上抄着一本经,里边有一句经文正好此时用上。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这句话正好可以用来破除幻相。”

    “有什么深意?”

    “所有看的见的,看不见的物质,每分每秒都在发生变化。某些熟识的现象,只是在各种感官的刺激下,在脑海里产生的幻相。幻相勾引出身体的欲望,欲望又使幻相加强,陷入轮回。这种情况下,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就是解药。把这个念头植入到浅意识里,肯定能破除幻象,跳出轮回!”

    介子川第一次对人流露出崇敬的目光!

    “哪儿学来的?”

    “金刚经。从梦佛寺墙上看来的。”

    “没看出来啊,还有这两下子呢!看一眼你就能记住了?”

    “你可能不相信,我有个本领,过目不忘!”

    “真是夸你两句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啊!”

    介子川立在多宝阁前,心里盘算,这次是要将幻识虫发酵,非得下点猛药才行!上次买来的安神草药没用完,另外还余出来一些回心草。把回心草当作酒引子,放进酒曲里一定可以增强威力。正当介子川取草药的当儿,多宝阁里的配料突然自己晃动了一下。介子川看了李孟行一眼,怀疑是他在背后搞的鬼。但很快就证实了和他无关,因为不光是配料,多宝阁、货架、连地面也猛烈地震动起来!存酒噼里啪啦地从货架上坠落,摔的稀碎。外边哀嚎遍天,像是把地狱震裂了一道口子,一声声惨烈的嚎叫从地狱里窜出来,划破天空。

    李孟行和介子川晃着身子往屋外急奔,而这时门已经被封死。介子川猛跑两步,往门上撞去,被硬生生弹了回来。李孟行扔出去一把椅子,打破玻璃,两人跳窗而出。还来不急平复忐忑的心情,又被眼前的景像给惊住了。大片的长春藤从地底下长出来,爬上墙,攀上房。把整个真乐酒屋包裹住,像一个绿色的鸟窝。假山石也难逃幸免,被长春藤纠缠得密密实实。此时此刻,长春藤如一条巨蟒,仍在不停的疯长。

    李孟行施展起灵飞咒,在空中游走。永生花舍里的情况更加糟糕!像是刮起了一阵飓风,人仰桌翻,完全是一幅灾后现场。一些人断手断脚,已至于血肉模糊,躺在地上,揪心扯肺地哭爹喊娘。一些人吓的已经发疯了。还有一些能活动的也都在四处爬行躲藏。危难无助的境遇会让人投靠信仰,众游客纷纷双手合掌,向十方的神灵跪拜,哀求祈祷。在永生花舍的外边,围堵着一大批护卫,个个拿刀带枪。打头的是狐侠,正向里边叫嚣,“不把人交出来!今天都得死!”

    震动止息了,李孟行回到真乐酒屋。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咱们得先想法逃出去,再做幻灭酒精。”

    “外头到底发生什么了事?”

    “一时半会儿弄不清,我看外边围满了护卫。他们好像是在抓什么人。”

    “是抓他吗?”

    在被长春藤缠绕的假山石下边,坐靠着一个人。此人身体已经和假山石完全地缠在一起了,只露出来一个人头,面色惨白,奄奄一息。

    “陈夕!……”李孟行惊到了,“怎么是你!……”

    李孟行凝视着长春藤,陈夕的脸悬着,像扑了油彩一样惨白。

    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徒然袭来。昨天深夜看他就不对劲儿,浑身冒着一种颓废倾向。他说他上了何乔大人的当,无意中又欺骗了纯茹,进退两难。虽然不晓得他做了什么,但肯定是为了报复何乔大人。李孟行有些懊恼,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和他说明计划,真的是为了保密吗?

    在以保密为借口的伪装下,有没有一点自私?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内心不够坚定?害怕失败,害怕再次断了燃起来的希望?

    根本就是懦弱,对一切未知的恐惧!懦弱才正是滋生阴暗的温床。万箭穿心之后,刹那间,自责与悔恨在李孟行的胸中喷涌出来。痛心沉入在苦海当中。这时,陈夕突然睁开了一下眼睛,发出有气无力的梦呓。

    “啊……你……结束了……去……梦佛寺……”

    在残破痛苦的身体里,竟然能放出这样的目光,超越时间,坦然而坚定。

    去他妈的吧!阴魂不散的狐精猪怪,他们生来就是要在行路上游荡的。你哭啼,你自责,你退缩,邪魔只会更加变本加厉!别再像可怜虫一样自怨自艾了。懦弱的善良只会变成邪魔手里的荆棘长鞭,来抽打自己。你还没听到隐在暗处的嘲笑声音吗!只要活着就别说死的话!只要还有力气就要行动起来。抢过荆棘长鞭来吧,对抗它,扫清它!

    破开长春藤,陈夕露出全身。情况很糟糕。经过一场战斗,衣服已经烂不遮体,前胸后背有多处伤口,肚子里扎着一块玻璃,血液已经浸透衣服。在陈夕的小腿上,竟然有一只不知死活的蝴蝶虫,紧咬着不撒嘴。

    “千万别吓跑它!”介子川眼急手快,用瓶子扣住蝴蝶虫。“真说不好是咱们救他,还是他救咱们!”

    “狐侠在外边围的密不透风,我是用不好相变咒,要不然就有办法引开他们。”

    突然,一个红色的东西支楞起来,李孟行眼前一亮。

    “有办法了!唤出他的分身来!”

    原来是一个被鲜血浸染的时烟玩偶,从陈夕破烂的衣服里露出来,给李孟行提了个醒。在时空牵联图演中,有一段关于时烟玩偶的内容:将时烟玩偶浸润在真身的血水中,再使用咒语加持,把真身的气注入到时烟玩偶里,便可以制出一个分身。此分身会带有真身零星的记忆,在世间生活。当分身破灭消失之后,所经历看到的一切,会以梦境的方式送回真身的记忆里。事不宜迟!李孟行念起咒语。瞬时间,时烟玩偶已经变的有模有样了!

    “感觉看着哪里不对劲儿。”介子川把陈夕的破衣烂衫脱下来,和分身互换,“再擦上点儿血!这下就没差别了,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得离开了。祭时圣典没几天就要开始了,我还有任务没完成。”

    “不帮我做幻灭酒精了?”

    “你已经找到了方法,我再留下来只会碍手碍脚。后边还有更艰巨的事等着我呢。”

    “这小子怎么办?”

    “他是我的救星!等他醒了,帮我转告诉他,叫他去南星市。我答应过他,祭时圣典那天,大家都能离开!”

    李孟行接下来的一连串动作,令介子川大开眼界!在永生花舍工作这么久,从来没有过地像今天这样精彩。李孟行将手悬在陈夕的伤口处,叨念了几句话,伤口就实实在在的愈合了。接着,他指了指后门,对陈夕的分身说道,“小子,知道梦佛寺在哪儿吗?……知道,就快跑!”当李孟行突然大喊,陈夕从后门逃跑啦的时候,分身已经跑出了街。大批的护卫被叫喊声吸引过来,乌泱泱地掀起一团烟尘,追着陈夕的分身往梦佛寺去了。而李孟行也早已在后门虚晃了一嗓子之后,窜天而去了。

    疯狂的长春藤平息了,像退去的潮水,隐回到大地当中。陈夕躺在床上,像被恶梦魇住,眼球一个劲儿地乱转,并且时不时的传出呓语。把陈夕安顿好以后,介子川也行动起来。找齐配料,将蝴蝶虫取出,一起封进培养皿里。按照李孟行教给的方法,念起咒语。倏忽,响起一声爆炸,整个真乐酒屋都随之震荡。就只有一只蝴蝶虫,可千万不能出差错啊!介子川心里发慌,随后又是一声巨响。这次,他发觉到,爆炸声是从外边传进来的,瞬时放下心来。酒曲做好密封需要静待发酵。近来乱象太多,屋子里太不安全了。介子川挖开一个小坑,把培养皿埋在假山石下边,又将货架上破碎的酒瓶收拾收拾,堆在坑上作掩护。正忙活着,屋子里传来惨叫。

    爆炸声把陈夕彻底从昏睡中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