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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三堂会审

    腊月二十九,往年已经年味浓厚,今年似乎有些冷清肃杀。

    大理寺少卿裴远一早儿就伫立在大理寺公堂门口,堂里堂外来回监看着众人为升堂做准备。

    这毒衣案由大理寺主审,公堂自然设在此处,只是这案子……裴远抬头看了看天,灰蒙浑浊,只怕……

    “裴少卿。”裴远当即回过神来,一见是三位主审大人,赶紧拱手垂头,一一拜见。

    大理寺卿欧阳令正声问:“可都准备妥当了?”

    裴远全身紧绷,躬身道:“回大人,一切准备就绪,就等三位大人升堂问案了!”

    “可有把握?”此案涉及谋逆大罪,虽似人证物证俱全,可这犯人的动机耐人寻味。

    卫国的大理寺设少卿一位,职在辅佐处理案件,其实就是负责收集证据,在公堂上一一列出,以及与原告被告对质,辅助大理寺卿断案。

    欧阳令这般问裴远,就是想问证据是否齐全,可否能审出来。

    裴远头低的更甚了,答道:“回大人,卑职自当尽力!”

    谋害圣上的案子,哪能只尽力就行?势必要查处凶手,保圣上安宁,还天下太平才是。

    欧阳令正欲提点两句,一旁的刑部尚书岑溪宜对着手哈了哈气,问到:“裴少卿,小王爷可派人去请了?”

    裴远对岑溪宜一礼:“回尚书大人,昨日卑职已让人告知小王爷,升堂的确切时辰,今日一早也已经派引路之人,前去端王府候着,想必很快就会到了。”

    岑溪宜满意地点点头,率先进了公堂,御史中丞卞清看了看一脸谦卑的裴远,笑了笑没说话,也跟着进去了。

    欧阳令想说的被打断了,也不好再说,只好拍拍裴远的肩,踱步进了公堂。

    时辰已到,一切准备就绪,小王爷已在偏厅入座,欧阳令四下环顾一圈,深吸一口气,宣道:“升堂——”

    景凰被带了上来,静静地跪坐在那里,谁人想得到那张安然的面容下,竟是颜四娘的脸。

    景家有圣眷,景老太爷年事已高,得以就坐公堂,一旁陪着的,是族中本家的四少爷,景澜,面冠如玉,坦然从容。

    卫国例律,布衣百姓犯案,如有冤情,可自请状师或本族有功名之人在公堂之上进行辩护。

    景澜今年春闱高中进士二甲第五,并未安排实职,在京中这段时间,景老爷子多有照顾,堂妹景凰出了事,他岂能坐视不理?只是这事儿出得有点大啊。

    裴远清冽严峻的声音让景澜敛了心神:“……今年年初,宫里下制衣令,景鸾阁开始筹备,一月定款式花样,二月初开始出样衣,样饰,送入宫中试穿试戴后送回景鸾阁修改完善,二月下旬开始制成衣,成饰。

    嫔妃娘娘的衣饰于两三个月完工,皇上与太后的衣裳按制要用缂丝工艺,一套宫衣至少要六七个月的时间。到十二月中旬,衣饰全部制作完成,再用香料药材熏蒸,宫衣于本月二十一日进献入宫,次日,圣上中毒。

    经太医院检验,此次的毒是多种烈性毒药混合而成,无色无味,一旦触碰,毒素迅速入体,若不及时救治,几个时辰内便会毒发身亡,圣上用的配饰都已查验过,并无毒。

    前日也审过几位公公,他们并无藏毒用毒,可以肯定的是:毒是全部下在龙袍上的,而龙袍内侧并无暗兜装毒药。制作宫衣所用的布料出自景记布庄,丝线则出自蓝彩记,这两家都细细搜查过,并未发现任何毒物或是可疑事物。

    而布料和丝线一样,在印染的过程中至关重要,不能加入草药毒汁,否则会影响布料丝线的质感,光泽度和柔软度,如此则可排除在布料和丝线中投毒的可能。”

    照着记载案件信息的小册子念了一段,裴远抬头看着三位上官,欧阳令道:“这布料和丝线乃是制衣师傅日日触碰之物,若是这些染了毒,师傅们岂不早就中毒身亡了?”

    另两位上官也颔首赞同,裴远自是知道这个理儿,可公堂之上,事无巨细,都需一一列举出来,主审官再逐一排除。

    他垂头应是,继续道:“景府和景鸾阁也都搜查过,并未藏毒。再到龙袍制作后期,完工后的熏蒸步骤,据熏蒸房守卫所说,那一整天只有景老太爷与景大小姐,还有负责熏蒸的大丫鬟绫罗进去过。”

    卞清问:“景老太爷,不知你进去所为何事?”

    景老爷子起身拱手答道:“回大人,宫衣事关重大,马虎不得,老朽前去查看熏蒸过程可否有纰漏。”

    熏蒸房守卫与丫鬟绫罗被传唤上来,跪在一旁。

    岑尚书看了一眼偏厅屏风后的小王爷,问熏蒸房守卫:“老太爷和景大小姐几时来,几时走的,你等可有印象?”

    两名看守一胖一瘦,瘦子率先答道:“回、回大人,熏蒸从卯初开始,到、到申末结束,熏足六个时辰,老太爷约莫是过了午时过来的,小姐是未时左右来的。”

    “他们可曾携带什么物品出入?”岑溪宜继续问道。

    看守二人看了看对方,瘦子答道:“不曾。”

    沉默了一会,裴远突然问道:“景老,久闻景家的熏蒸工艺超群,熏制的衣物香味可以经久不散,我查证之时,有幸得见熏蒸器具,不知此时可否将熏蒸过程公之于众?”

    景老太爷有些迷惑,想了想道:“回大人,这熏蒸之法若是与此案相关,大人尽可直言,熏蒸法既然是我景家的秘术,便没有那么容易让别人学去。”

    裴远点点说,念了句得罪,便道:“这熏笼呈圆形,丫鬟要先将热水润过的衣服铺开,放在圆形熏笼正中,衣服四周的小熏笼上缚着多个小香炉,要把香饼放在其中燃烧,再用隔火片封口。

    熏笼下则是盛水的香盘,内有一只大香炉,也需在里焚香,熏笼不断旋转,确保衣服熏的透彻,期间要保持衣服湿润,以免沾染上烟火的焦味。

    那么,丫鬟必定每隔一段时间便要进去查验,这便有了下毒的机会,对此熟识,便有了下毒的便利,说吧,绫罗,你究竟是何时下的毒,下的什么毒?”

    “这……”绫罗瞪大了双眼,手足无措地分辩着:“冤枉啊,冤枉啊大人,婢子,婢子并未下毒啊!婢子每次进去的时候,门不完全关上,门内的情况,守卫大哥一眼就能看到,万万不可能下毒啊!”

    “你若将毒药混在香饼中,他二人又如何知晓?”裴远盯紧三人,目光如电:“又或者,你三人联手投毒。”

    众人都不太明白,本是景凰谋逆案,为何现在变成了丫鬟伙同守卫下毒?这是景凰主谋,下人帮凶?

    丫鬟守卫也没明白,这位大人先前只是来探查询问,现在怎么就给自己扣上这么大的帽子了?这可是要死人的!不,是要满门抄斩!

    绫罗情急道:“大人,平日里熏蒸房每隔三日才会换大香炉的残渣,小香炉内香饼的量也是够三日燃烧的。但圣上太后嫔妃娘娘们都是千金之躯,熏宫衣时都是根据贵人们的喜好,重新配置专门的香饼,因此熏蒸宫衣的前一晚,婢子会将大小香炉清理干净,以免掺杂其他香味。

    太后与嫔妃娘娘们所用的香料多是花香,便提前熏蒸,而皇上用的是草木香,为免混杂,本月二十日,婢子提前清理了大小香炉,去放置了圣上专用的香饼,熏蒸六个时辰后,挂在熏制房中静置一夜,第二日,再由小姐将所有宫衣一并送入宫中。

    因不确定圣上对香味是否满意,所以香炉暂不清理,以待备用,没想到出了事,熏蒸房被查封。若是、是婢子干的,既然有机会下毒,婢子定然也会清理痕迹,大人、大人可以去查验,现在所剩的香饼残渣一定还在!”

    裴远思忖了一会,问景老太爷:“景老,在熏蒸房被查封之前,可是一直是他二人轮值?之后是否还用过熏蒸房?可还有哪些人出入?”

    “回大人,熏蒸房的守卫是两队人轮班,每队两人,次日是另一队人。还未到换班时间,熏蒸房就已查封,就像绫罗说的,等待圣意,熏蒸房便暂时不用,之后老朽也问过这守卫四人,再无他人进入了。”景老爷子如实答道。

    裴远点点点头:“如上所说,熏蒸所用的是提前制成的香饼,熏蒸龙袍后,也再无他人入内,绫罗若是凶手,她有手段投毒也有手段清理痕迹。但是我却在大香炉里发现了香饼以外的东西。”

    话刚落音,就有人呈上物证,随同上来的,还有精神矍铄的楼老太医。

    但凡是人,都怕个生疮害病,对大夫自然打心眼儿里敬畏着,况且这位还是深得皇帝信任的太医,于是三位主审官都不约而同的起身相迎,安排座椅,连不可一世的小王爷都恭恭敬敬的出来见礼。

    欧阳令轻斥道:“裴少卿,如何将楼老太医请来了,圣上那儿怎么能离人?”

    不待裴远作答,楼老太医轻咳一声:“欧阳大人勿怪,前日里裴大人到太医院来恰巧碰上了老朽,说明来意后,老朽便毛遂自荐,愿当这验证之人。毕竟圣上是老朽主治,对这次的毒啊,还是老朽最了解,您说呢?”

    卞清抢道:“楼老太医说的是,您是太医院首屈一指的太医,这辨毒验证之事,交给您才最有说服力呐!”

    楼老太医也不接腔,继续道:“圣上跟前自然有人侍候着,否则老朽怎能出来?欧阳大人,您就放心吧。”

    都说到这份上了,欧阳令瞅了眼岑溪宜,见他点头示意,便道:“既然这样,那就有劳楼老太医了。”

    楼老太医半起身道了声不敢,才再次入座,目光如电,扫过在场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