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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糖尿病晚期

    埋葬了邵爱姑之后,邵家人像是丢了自己的魂儿。尽管邵爱姑的死,早在人们的意料之中,但当这个事实摆在大家面前时,邵家人又总觉得邵爱姑像是没死,还活在这个家里。

    偶尔,甚至会有人像做梦似地喊邵爱姑一声。

    或者,晚上有什么风吹草动,就有人觉得那是邵爱姑回来了。

    然而,残酷的现实还是摆在大家的面前,因此邵家人在那段时间里,一直精神恍惚,也难得适应这种情况。

    直到差不多半年了,邵家人才慢慢从这种恍惚感觉中走出来。

    邵爱姑走后,邵家的产业得到了空前的巩固,银行里的贷款也慢慢还清了。邵家,开始转向有钱的日子。

    可钱,并不能给邵家人带来快乐,甚至只能带来感伤。

    李小桃的手术,也到了该做的时候了,可是,李小桃却坚决不做。一是他现在没有这个心情,二是家里的情况,发生了新的变化。

    邵小牛的糖尿病,已经到了晚期。

    先前的吃药,早就不解决问题。按照规定的透析,也仍然控制不了病情的恶化。

    邵小牛受累的器官,开始出现功能衰竭。

    首先是眼睛视力不断下降,到最后基本上就看不见了。每次到医院透析,都是马香琴搀扶着他。

    没多久,邵小牛就肢体瘫痪,不能起床,从而导致下肢血管病变,出现血管闭塞,肢端坏死,并发肾脏病,出现尿毒症。

    病情的痛苦,把邵小牛折磨得生不如死,他甚至几次向马香琴提出要安眠药,马香琴哪做得出这件事,他只好向邵民望说了这个情况。

    邵民望就直接把儿子送到县医院,让医生进行一个专业的挽救式诊疗。

    但已经是病入膏肓的叶小牛,基本上也只是在医院里混时间。

    虽然这个家现在已经有了钱,但邵小牛还是不想去浪费这些钱,也不想过多地拖累这个家。但他知道,直接提出出院,家人肯定不同意,就干脆在医院里大声叫喊,他要回家!

    马香琴把这个情况告诉邵民望之后,邵民望就又劝又骂。

    但仍不管用,叶小牛甚至分明是故意地大喊大叫,把整个病房里的人都吵得六神不安,有人甚至要求医院换房间了。

    邵民望又没有办法,只好把邵小牛接回家来。

    被接回家的邵小牛,基本上就是在等死。

    女儿走了不到一年,儿子又要离去。

    李小桃整日以泪洗面。

    邵民望不想面对痛苦中的儿子,就把大部分时间,都用在管理鸡场的事情上,从而也让媳妇马香琴,更多地陪伴着儿子。

    有马香琴的陪伴,邵小牛也不喊不叫,只是病情的折磨,让他非常的痛苦。

    眼睁睁看着一个人痛苦,却没有办法让他解除,这是一件非常残酷的事情。马香琴除了安慰,就是掉眼泪。

    眼泪掉多了,马香琴就只能去安慰邵小牛。

    但同样的安慰话说多了,就难得开口。

    这期间,唯一能给邵小牛安慰的,不是别人,就是侄女儿邵乐乐。

    只要邵乐乐一走进那个房间,邵小牛就像是服了一片缓解病情的药。

    静坐的时候,邵小牛突然对马香琴说,“要是我们的儿子在的,这时候也像乐乐一样可爱。”

    马香琴就叹息说,“要是我们的儿子还在,恐怕现在都在读大学了!要准备给他找媳妇买房子买车了!”

    马香琴的现实联想,以及马香琴的善良为人,勾起了邵小牛强烈的求生欲望,他甚至这样脱口而出,“要是儿子不死,我也没得这个病,那该多好!我们一家人,肯定会过得很幸福很幸福!”

    马香琴就很伤心,他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已经快要离开这个世界的丈夫。

    邵小牛自知命不久长,就很愧疚地对马香琴说,“都怪我!是我拖累了你!把你弄到这个地步!要是你不嫁给我,嫁给别人,那该多好!”

    “别说这些废话!”马香琴说,“就算你命运不好,我也决不后悔!”

    邵小牛就说,“我死以后,你也像妹妹说的那样,再找个合适的人!否则,我就是死了,也不安心!”

    “现在不是说这些废话的时候!”马香琴说,“现在是我陪你的时候,能陪你一天,就是一天,能陪你多久,就陪多久!”

    邵小牛就不再说这件事,而是说起了过去的诸多往事。

    人要死时,特别地想说话。

    邵小牛的那些往事,越发让马香琴想着难受。

    曾记当年,他们是何样好的一对。那些成双入对的岁月,那些虽苦却甜的日子,还有那儿子带来的种种快乐,每一件都让马香琴想起来,非常享受又特别心痛。

    第二天早晨,马香琴醒来后,照样问了一句邵小牛,“小牛,你觉得么样?”

    邵小牛没有答应。

    马香琴又问了一句,“小牛!你是不是又特不舒服?”

    邵小牛还是没有应声。

    “小牛!”马香琴伸手摸了摸身边的丈夫,突然失声大叫,“小牛!小牛!你怎么啦?怎么全身冰冷?”

    突然想到丈夫原来早走了,便失声痛哭,“小牛!你怎么能就这样不声不响地走了?你走了怎么也不说一声!你好狠的心啦!”

    哭声惊动了一楼的父母,也惊动了三楼的吴新起。

    一家人又很快抱在一起,放声大哭。

    马香琴的眼睛,已经哭肿了。这些天,他虽然没有放声大哭,却也常常躲在一边低声哭泣,或者是避开了邵小牛,偷偷地哭。

    善良的马香琴,没有哭自己的命运不好,而是哭邵小牛的命苦,哭邵小牛的不容易。

    棺材上山的时候,邵爱姑的坟上还没有长草,所有场面上的人都流起了眼泪。这个多灾多难的邵家,刚刚送走了邵爱姑,现在又要送邵小牛。两白发人送两黑发人,而且都是自己的儿女,哪有不让人心痛的呢?

    下葬的时候,本来是要走唱道死者生前死后的程序的,但因为大家的心情都不好,那些程序就破例没走,而是以静默的方式,草草结束了这个下葬的仪式。

    人虽然是入土为安了,但邵家人的悲伤情绪,却是有增无减。

    李小桃整日以泪洗面,悲伤的情绪感染着失去丈夫的马香琴,也感染着失去妻子的吴新起,同时也让邵民望万分心痛。

    唯有邵乐乐,多少能给这个充满悲剧气氛的家庭,带来一些好的气氛,但却也由此勾起了邵爱姑的死,让人感觉到非常的心酸和哭笑不得。

    这种悲剧气氛,延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它就像一团散不开的雾,一直笼罩在邵家人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