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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王一文

    4

    不是所有的悲伤都能被看到。

    ——东野圭吾《秘密》

    大概是天冷加上工作日的缘故,偌大的游泳馆里只有我一个人在游,岸边6个身着黄色服装的救生员百无聊赖地分散坐在定点位置上,围观着50米长、2.5米宽、2米深的专业赛道里不专业的我。一个戴着近视眼镜的胖子,头始终露出水面,以稍显奇怪的小乌龟似的泳姿,在十二目睽睽之下起伏,场面着实有些尴尬。

    杨璐第一次看见我游泳时说只有小乌龟在水面游泳,才会一直把头露在水面。当时我认认真真解释,把头露在水面是因为小时候近视眼必须戴眼镜才能看清泳池里衣着暴露的美女,而且还能防止水进眼睛和耳朵,形成了习惯一直沿用至今。因为这番对话,从此我便像被洗脑了一般,对自己这种游泳姿势像小乌龟深信不疑。此外,我游泳也有了限定条件,就是要在杨璐的陪同和严密监视下才能游泳,目还不能斜视,严禁看其他女子。游泳是否也因此失去了意义?我有时会这样想。

    游泳的时候会我处于放空状态,而且看美女可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所以今天我选择用这种方式尝试暂时忘掉昨天她去世2周年的祭扫、暂时忘掉她生病时的我们绝望、也暂时忘记曾经的点点滴滴。虽然只想暂时忘掉,但是今天却无论如何做不到。这里没有美女,我孤身一人一进入泳池,便立刻想起自己在水里是小乌龟,脑子也全然没有放空。往事有多美好,此刻就有多难受。泪水混着池水横飞,希望救生员们看不出小乌龟在哭。

    也许因为水凉,也许因为换气吸入了过多空气,也许因为运动使胃肠蠕动加快,也许因为水的压力,也许以上原因均有,总之,正在动情的小乌龟突然特别想放屁,一刻也不想憋且一刻也憋不住。一串屁喷薄而出的同时,我还特地以命相博似的奋力蹬腿,试图把下肢在游动过程中产生的水花尽可能最大化,以掩饰排泄气体所产生的巨大气泡。我感觉六个救生员实际上比看上去更漫不经心,应该是没有觉察到。只有我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这略带寒意的湛蓝池水中的股股暖流。这暖流立竿见影地赶走了此刻的忧伤情绪,让我恍惚地以为,似乎这乍暖还寒的时节和我天寒地冻般的人生阶段,确实需要如此暖流来避冷驱寒。

    游了1000米之后,我上岸换衣服,发现王一武给我发了微信,说自己明天晚上有约,白天会去给老妈庆祝妇女节,让我晚上下班后安心去给岳母过个妇女节。我回了一条“感谢体贴”之后,洗了澡回家。昨天祭扫之后,岳父岳母把王子接到他们那住两天,正好明天去我可以把他接回来。岳父岳母失去自己的孩子比我还要绝望,所以全家都支持我多去陪陪他们。但是我不确定,我更多的陪伴是否会让他们更加难过还不好意思说出来。

    我坐在空荡荡的客厅,没有王子的吵闹像少了什么似的,让我的心更加空荡荡。本想看会电视打发时间,却找不到遥控器,准是王子又给藏在哪了,于是我打开手机给自己放歌听。一个人百无聊赖的时候脑子并不会清净,反而会东拉西扯,胡思乱想。会想起杨璐,也会想起王子。

    杨璐和我的关系很复杂,她是我的同学、最好的朋友、曾经的女友、现任的妻子、孩子她妈。如果回忆是座图书馆,我不知道该把有关她的那一部分如何分类,言情小说?友谊赞歌?家庭伦理?自传历史?优美诗词?都是,又都不完全是。谈了6年恋爱后结婚的第十个年头,她莫名其妙得了一场病之后没几个月便离开了,从此我的情绪就如天气般总是阴晴不定,难过就像雾霾,总在难得的晴好之后说来就来。

    很多人和我开玩笑,说这两年并不是你的人生低谷,因为中年人的三大喜事都被你赶上了,升官、发财、死老婆。没错,升官和发财的感觉的确很好。我因为父亲的关系在他所在的国企里当上了人力资源部的副主管,虽然是低级别领导,但也确实算个令人高兴的事情;我买了一支做梦梦见的股票,结果大涨,简直就是惊喜。可是死老婆无论如何算不上喜事,那种伤痛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我分不清楚心如刀绞、万箭穿心、撕心裂肺、摧心剖肝、切肤之痛、肝肠寸断哪一种痛更痛,也不知道具体哪一个词语可以更贴切的形容我的心情,我只知道那时候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如丧考妣。那有别于失去家里其他的老人,有别于失恋,用巴尔扎克的话说“那是一种外人无法理解的伤痛。”

    我已经记不得怎样度过那段难过的岁月。如果只是失去一个人的伤痛,还可以勉强承受。我每每崩溃都是因为还要面对一个人,就是王子,我和杨璐的儿子。杨璐刚去世的那几天,我除了悲伤之外,要思考如何跟王子说这件事,那时候他还不到3岁。我咨询了几个心理医生,得到的结论都是要如实告诉他,而且不要让他有任何妈妈还能回来的期待,我意识到了这是一种崩溃疗法。我在杨璐“头七”那一天按照之前跟心理医生们反复请教的话术通知了王子,让他在本该享受母亲温暖怀抱的年纪去面对生离死别,大概是我这辈子到目前为止干的最残忍的一件事。我告诉王子,妈妈的病治不好,去了天堂,再也不会回来了。他听完之后一句话都没说,钻到窗帘后面,我强忍眼泪沉默不语,大概两分钟后,他从窗帘后面又钻了出来,问了一句,爸爸我能看电视吗?我拉起他的手陪他看电视去。那段时间他最爱看的动画片是黑猫警长,还经常在随时随地跑着调高声演唱主题曲,面带微笑,声情并茂,肆无忌惮的引发路上行人错愕侧目,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他宣泄情绪的一种方式。后来我发现到了晚上,他喜欢拉开窗帘向外看,问他原因,他说他要看星星,因为天空最亮的星星就是妈妈住的天堂。随随便便一句话就可以让人心碎,自此我不敢听那首叫《夜空中最亮的星》的歌曲。一天夜里,我被王子哭声吵醒,发现他在做恶梦,具体内容不详,他哭着说了一句,我妈妈已经去天堂了,我没有妈妈了,我现在只有爸爸。这件事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起。第二天,我开始通过游泳和跑步减肥健身,从不运动的大胖子是不会健康的,我要健康的活着,让王子一直有爸爸成了我减肥的原因和动力。

    当我从210斤减到160斤的时候,自己都在惊讶这个奇迹。其他人在惊讶之余,还开始了流言蜚语。有一部分人总是这样,自己并没有活的多明白,可就是喜欢乐此不疲、自以为鞭辟入里的分析别人的心理,更喜欢把自己这些荒诞无稽的无端揣测讲的头头是道,他们高高在上的样子要是录下来,自己看到都会讨厌。还有一部分人则更加愚蠢,他们唯恐天下不乱还没有半点分辨能力,经常不假思索便将道听途说的屁话当真事一样到处宣扬,他们贼眉鼠眼那丑陋嘴脸要是录下来,自己看到都会唾弃。在这两部分的人眼里,我游泳减肥的目的只能是再婚心切、还扭扭捏捏不敢公之于众,好像这种想法多么不可告人一样,而永远不会知晓真正令我体重下降的原因有多么悲伤。

    所谓伤痛,就是伤了以后,什么时候想起,什么时候会痛,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疼痛的程度会减轻而已。时间虽然是治愈一切的良药,然而是药三分毒,副作用很大,用它来治病,疼痛是少了,受伤的人也老了。这种老不仅是肉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肉体上的老只是干什么都觉得没力气,还挺想干的;精神上的老是干什么都能干,只是提不起兴趣。说白了就是什么都懒得干。

    用了整整两年的时间,我才逐步恢复正常,想起杨璐的次数越来越少,每次哭泣持续的时间也越来越短。我也真的感觉自己老了,什么都懒得做,甚至伤痛减轻也是因为懒得想起过去。所以人们看到了一个脸上的忧郁日渐消失的我,好像云淡风轻可以谈笑风生的我,其实这只是一个不想做“祥林嫂”而懒得流露悲伤的我,更是一个懒得再婚的我。

    5

    我们不必爬上山去,才知道山有多高。

    ——保罗·柯艾略《朝圣》

    在一般人看来,再婚对于一个鳏夫来讲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甚至在丧偶的第二天就续弦都让人不怎么意外。除了正常的生理需求需要得到满足之外,我不认为再婚有什么其他用处,因此并没有丝毫再婚的意愿。如果杨璐一直活下去,我猜想我和她最后会过成我父母或者她父母那种感觉,就是有点共同利益的室友而已。婚姻的本质也就是搭伙过日子吧。已经尝过了婚姻的滋味,也就不会对婚姻有过于美好的期待。当然婚姻的平淡并不是冷酷无情,因此对杨璐的不舍与对再婚毫无向往并不矛盾。

    另外,我感觉到再婚对象的条件好像苛刻到难以满足,我要喜欢她,她要喜欢我,王子要喜欢她,她要喜欢王子,这基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且如果再婚,我要协调好再婚对象与王子之间的关系、要考虑婚后万一再生一个孩子后王子的感受、还要重新建立与再婚对象整个家庭的关系、要与再婚对象通过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断磨合,一想到这些,我便更加抗拒。因此,不必再婚我也清楚再婚应该就是在自寻烦恼。不想再婚并不是我对杨璐要保持忠贞,实在是人生中很多的事都没有必要再来一次,更没有希望再重来一次。

    最重要的是,我还要为王子着想,我无法忍心让他失去了亲妈之后再有个后妈,尤其当他看完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的动画片后问我后妈是什么的时候,我更是下定决心不让他有后妈。当然我的亲妈不这么想,她对我隔三岔五渗透,明里暗里说教,动情晓理诱导,每次却都由于我的坚决态度不欢而散。她没明白,我们俩在这个问题上认知截然相反的根源在于,她只考虑她的儿子,而我只考虑我儿子。我会搬出王一武来分散火力,一个一直单身还没孩子的男人都不找对象,我一个丧偶带孩子的男人为什么要找,这一招屡试不爽,我妈听完一定会咬牙切齿的想起从没有结婚打算的王一武。我的岳母也劝过我再走一步,当然我不否认这是对我真心实意的关怀,但是如果我不再婚,她没准更欣慰。

    比起我妈和我岳母的规劝,更令我抗拒的是直截了当的介绍,王子幼儿园的张园长、小区物业的吴阿姨、杨璐的同事李大姐等等,大概女人们都会认为,女人离了男人可以活下去,而男人离了女人根本活不了吧。好心而热心又的女人们前赴后继来介绍对象让我应接不暇,对待人家的美意,无论多么不耐烦我也得面带微笑委婉表示暂不考虑、但是如果有条件特别合适的也可以给我弟弟王一武介绍。一个可以充当挡箭牌的弟弟这个时候总能派上用场。在这一方面男人们好像更能理解我的感受,我爸、我岳父、我弟弟没有一个人劝我再婚,甚至没有与我谈论过这此类话题。

    在过去的两年,王一武对我的意义非凡,不仅体现在可以偶尔帮忙抵挡再婚的呼声,他还是我最好的一个倾诉对象,可以不厌其烦的反复聆听我絮絮叨叨的肺腑之言,可以放弃带团在我的左右陪伴,甚至滴酒不沾的他可以陪我借酒浇愁、一醉方休。有一段时间王子被姥姥接去小住,他怕我一个人在家睹物思人,让我搬到他家住了几天。我内心里十分感激他,我的亲弟弟,尽管我只比他大了2分钟。在人生最艰难的时期,有他的感觉真的很好,但是这么肉麻的话,我一直也没能对他说的出口,跟自己最亲近的人很正式的说谢谢总好像挺见外那种感觉。借宿王一武家,让我在一个全新的环境中注意力有所转移,情绪稍作放松,在疗伤阶段,这对我来说至关重要,也很难忘。

    我住在王一武家的那段时间,正赶上暑期旅游旺季,他带团行程排很满,基本没机会回家,这才让我没有产生一种鸠占鹊巢的内疚。王一武的家和我在同一个小区,60多平米一室一厅的户型,足够他一个人居住。整套房子的家具和地板都是原木色调,落地窗让人一进门就会感受到良好的采光,客厅占了整个房屋面积的一半还多,显得明亮而宽敞,蓝色的布艺沙发背后的整面墙都设计成了书架,沙发对面的整个墙也设计成了书架,电视嵌在了书架中间。挨着大门的墙壁的吧台和高脚椅,是他的餐桌兼书桌,吧台的后面的整面墙还是设计成了书架。将近20平米的卧室是做成了榻榻米,没有床节省了很多空间,储物的功能也很强大,装下了他大量的衣物。卧室里也有一排书架,让人感觉到王一武基本就是睡在书堆里。书是王一武家的唯一装饰,因为王一武平生最爱两样,其中之一就是书,另外一样是女人。他的阅读喜好也如他喜欢女人的类型一样范围宽泛。几千册的各类藏书几乎塞满了房间所有的墙壁与缝隙,乍一看上去恍惚以为自己在置身一家迷你书店。

    之前上班我都是开车先送杨璐,下班再去接她回家,在车上也有很多回忆,因此为了让我尽量不想起过去的事情,王一武不仅把房子借给我住,还把车也借给我开。就这样,在那段时间里,我上班开王一武的车,下班住王一武的房子,读着王一武的藏书,听着音乐播放器里王一武喜欢的歌,过着跟王一武一样的单身生活,进入了一种全新的生活状态,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感受,也更见理解和认同王一武坚持单身的意义所在。

    6

    人们要是不这么没完没了地运用想象力去唤起昔日痛苦的回忆,而是多考虑考虑如何挨过眼前的话,人间的痛苦本来就会少一些的。

    ——歌德《少年维特的烦恼》

    入住王一武家的第一个晚上,卧室书架上放在不起眼位置的一本书成了我的睡前读物,村上春树的《当我谈跑步时,我谈些什么》。要是以前这书凭借名字就不会引起我的半点兴趣,内容更是不在我的理解范畴,我一直认为最无聊透顶的运动就是跑步,一个人上气不接下气显得孤独而狼狈。当然,看到这本书的时候我正在如火如荼的运动减肥中,已经摒弃了这种偏见,爱上了跑步。

    书中的有些观点直接说到了我的心坎里,无论是跑步还是游泳的时候的确是在享受独处的乐趣,脑子可以什么都不想,那种一个人自我放逐的状态,妙不可言。我倒是觉得,一个人没有什么牵挂负担的时候,可以更长时间的保持这种状态,比如我住在王一武这里的这段时间。

    原来不止我每次运动前会犯懒,解决的方法只有坚持两个字。看完之后我也明白了这书写的应该不仅仅是跑步本身,还写了人们面对人生的挣扎与抗争,做好任何事情都需要坚持。我好像找到了走出伤痛的方法,就是坚持往出走。这好像是句废话,但废话有时候是有用的。我坚持不想起过去,一旦想起就命令自己强行打住;我坚持不认为王子可怜,一旦心疼就告诉自己立即叫停。我觉得这个方法收效显著。我也坚持用王一武的书和音乐分散注意力来进行辅助。

    看书之余,我还喜欢在王一武家里静静的听歌,打开王一武的音乐播放器传出来的第一首歌就俘虏了我,是一首日语歌曲,显示出来的文字我只认识羊毛两个字。虽然一点听不懂歌词的含义,但是好听的旋律、朴素的吉他伴奏、平实的女声演唱都让我的内心能够平静下来,有一种被歌声按摩抚慰的感觉,情绪沉浸其中不想抽离,我开启了单曲循环。不知道听了多少遍,我实在忍不住把歌声用微信语音发给远在日本带团旅游的王一武,问他这歌叫什么名字。他回信说歌名是《僕は空にうたう》,是一个叫羊毛和花的日本组合唱的,唱歌的女的名字叫花,弹吉他的男的名字叫羊毛。我把他发过来的歌名复制粘贴在网上搜索了一下,歌词的意思还真有一种疗伤的感觉,挺适合我,特别是最后一句的意思是“眼泪已经被隐藏了”,很适合我,我尽量不让自己流眼泪。歌词看完,我又搜索了演唱者,惊讶的发现,女主唱花2015年的时候去世了,和杨璐一样,年纪都停止在了36岁。原来我一直用一个逝者的歌声来试图摆脱对另一位逝者的怀念,想到这里忽然感觉很沮丧,不禁又悲从中来。

    好在,我的“坚持”在此时又起了作用,我及时提醒自己要坚持不去多想,随后决绝按了音乐播放器上的下一首的按键,音乐的前奏是节奏欢快的钢琴,一下子就把我的情绪从悲伤中拉了出来,还是个女声在唱日文歌,声音更加清亮,让人耳目一新。这一次屏幕上显示的字我都认识,我在网上又搜索了一下,当场爱上了“HumbertHumbert”这个夫妻组合,歌曲的名字叫《白轴车草》。好的音乐就是这样,根本不用听懂歌词,就能把听者轻而易举地带进歌曲所营造出来的氛围。

    此时我在自己家的客厅里回忆起在王一武家借宿疗伤的往事的时候,用手机听的就是HumbertHumbert其他的歌曲,最近一年多来,我一直反复听他们的歌,简单上口的旋律总是让我感觉到轻松。一条微信消息的声音将音乐打断了2秒,是王一武发来的一大段文字,内容让我简直不敢相信,具体如下:

    “我的亲哥:你在家呢吧?本来想找你当面聊聊,可是现在我亢奋的不想见任何人,却又忍不住要告诉一个人,因为我还不确定这事靠不靠谱,都有点焦虑和语无伦次了。刚才跟你说过的,我明天晚上有约,会见到一个女的,无论你敢不敢相信,我都得告诉你,尽管只是第二次见面,连她多大年龄我都不知道,但是我已经动了结婚的念头,甚至想好了如果生男孩就叫王侯,生女孩就叫王后。反正名字的级别不能低于你们家王子就是了。你能给我点鼓励和祝福吗?我亟需。”

    我惊讶到想笑。快40岁的一个男人居然像个小孩,看到这条微信,就好像看到他上蹿下跳坐立难安的样子,我好奇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阅人无数的王一武心动到想生孩子。王一武除了和我有相同父母、相同姓氏、相同年纪、相同性取向之外,基本没有相同之处,有时他还有意与我不同,展现他近乎到叛逆的特立独行。作为双胞胎,从小他就不愿意和我同样的衣服,哪怕同款也必须不同色;我吃的多,他就故意吃的少,以致后来我体型像妈妈变成了胖子,他体型像了爸爸有些瘦削;我是短发,他头发长的像艺术家;我听话努力学习,他就要调皮不写作业;甚至连中学也不要和我上同一所,偏要上一所外语课教日语的中学,后来干脆留学去了日本;高中毕业我学吉他叫他一起,他偏不;大学一年级因为太难学,我放弃了学吉他,他在日本留学期间开始学吉他。我早早结婚生子,他至今孑然一身,从未有结婚念头;我从来不在外面乱来,他整日纵情声色,前些年还有固定女朋友,近几年甚至连女朋友都不找,更加肆无忌惮、简单粗暴的放浪形骸。就连房子的选择他也与我不同,当初父母赞助了我们同样的钱买房子,我买了三居,当然为了有小孩住的宽敞一点,而他只买了一居,剩下的钱,在稍远的地方又买了两个一居,现在每月收的租金就够他生活了。今天这条微信所表达的意思仿佛是刻意为了与我不同,当我想保持单身的时候,他却想结婚。我给他回了一条短信:

    “我的亲弟弟:我真的不敢相信你说的话,怎么看怎么像闹着玩。但是如果这是事真的,我当然会衷心祝福你,等你胜利的消息。只是,我们家王子的名字是他姥爷给起的,我实在无法拒绝。别把孩子名字想的跟自己是国王似的,咱爸也不是太上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