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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举贤

    元帅府即原来的宣武节度使府。

    当夏鲁奇与辛廷蔚被押解至堂上时,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铁青阴沉的脸孔以及周遭数十柄寒光闪闪的利刃。

    巨大的压力扑面袭来,饶是夏鲁奇也是久经沙场的悍将,依旧觉得呼吸困难,汗水涔涔的从额角滑落,辛廷蔚则更为不堪,浑身抖如筛糠,面色苍白如纸,似乎下一秒就要昏厥过去。

    案牍后面的朱温嘴唇紧抿,眸光森寒冰冷,仿佛刀锋一般锐利的视线在二人身上扫过,因为是居高临下的缘故,二人的一举一动自被他尽收眼底。

    “夏鲁奇,辛廷蔚状你多出怨言,不听约束,可有此事?”没有过多的温情脉脉,朱温一开口就是直奔主题。

    夏鲁奇闻言,心头猛地一震,原本跪伏在地的姿态愈发低了,他恭敬的答道:“辛廷蔚这厮屡夺卑职功劳,是故卑职对此僚多有不满,常有怨言,但绝无违逆大王之意,卑职一身伤痍皆是明证,请大王明鉴。”

    朱温闻言不可置否,旋即目光移至辛廷蔚身上,语气漠然道:“辛廷蔚,夏鲁奇奏你贪赃枉法、扰乱军政、侵夺下属军功,可是实话?”

    辛廷蔚闻言瞬间如坠冰窟,瘫倒在地,他自没有勇气认罪,但又不敢狡辩,梁王连氏叔琮、李重胤那样的大将也是说杀就杀,何况他一个小小的指挥使。

    只是,他心中仍然抱着一丝侥幸,或许梁王殿下会念在他岳父王瓒的面子上饶他一条性命。

    可惜,朱温从来都不是个会网开一面之人,见辛廷蔚半晌不答,他哪还不清楚二人所言哪个真哪个假,当下断喝道:“既然你不做辩驳,那本帅权当你是认罪了,来人,与我羁押下去,择日斩首示众,以儆三军。”

    朱温之言便如雷鸣,惊天霹雳般的骤然炸响在辛廷蔚脑海里,他有心申辩一二,却又怕连累父母兄弟,与此同时,两名身披甲胄的侍从左右跨步上前如同抓小鸡崽一般,将其提溜了起来往外拖去。

    辛廷蔚拼死挣扎,奈何他本就不是什么猛士,哪敌得过两名健硕的侍从,瞬间便被拖出了元帅府正堂,只留下一串凄厉至极的哀嚎声。

    以雷霆手段处置完辛廷蔚,朱温脸面神色稍霁,旋即他瞥了一眼还在下首跪着的夏鲁奇,质问道:“你既说辛廷蔚夺了你的军功,不知这些年你都立了何军功啊?”

    没有人喜欢不听节度的下属,朱温尤其如此,因而哪怕是已经基本确定事情的对与错,但他对夏鲁奇的印象也好不到哪儿去。

    夏鲁奇哪会料到今日竟有此劫,背脊瞬间冒出层层虚汗,慌忙垂头应道:“臣在军中素来以骁勇知名,故但凡有战,大多都是担任前锋,斩敌首级总数加起来或许有三四百、四五百级。”

    “三四百、四五百级?”闻言,朱温先是轻笑一声,继而放声大笑,堂上诸将佐,葛从周、刘鄩等人虽未出声,但脸上也纷纷带上了戏谑的笑容。

    诸将也都是从刀口上舔血,一步步从小卒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哪里会不明白斩首三四百级的概念?

    别说一个小校,就算是老将葛从周、刘鄩自诩打了半辈子仗,也不敢说斩首有三四百级,这夏鲁奇,分明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嘛。

    元帅府行军右司马符道昭甚至忍不住出声讥讽:“夏十将,你如此大张其词的自吹自擂,是当我辈大将是三岁孩童还是以为大王不通兵事,会给你蒙蔽了去……”

    夏鲁奇欲辩无辞,只得赌咒发誓。

    “卑职说的全是实话,但有半句虚言,必教某万箭穿心而亡。”

    虽然夏鲁奇赌咒发誓的态度十分认真,但堂上众人却没有一个信的。

    嗯,除了朱友孜。

    毕竟是正史上一场战斗斩首上百的狠人,从军四年,历经十数次大战,斩首三四百级也不算太夸张吧。

    见夏鲁奇欲诉无言,一个铁打的汉子憋屈成这副模样,站在下首一侧的朱友孜硬着头皮站了出来,向着上首唤了一句父亲。

    堂上众将见到朱友孜突兀的插话进来,顿时愕然的转头望向他,朱温亦是微微蹙眉,显露了几分不快。

    不过想到今早此子答话之时,每每与他的心意相符,便耐着性子正告道:“帅府是为父与僚臣讨论军政大事的地方,友孜你若是有什么话说,不妨先去后院等我。”

    “儿要说的正是军政大事。”朱友孜拱手,郑重其事的说道。

    “哦?”朱温双眼微眯,盯着朱友孜打量良久,见他一脸的认真,方缓和了颜色:“既是军政大事,你说罢。”

    闻言,朱友孜暗松了口气,他抬起头一字一顿道:“儿要举荐一大才。”

    听到八子友孜是要举荐贤才,朱温心里暗笑一声,老夫戎马一生,尚分不清贤愚,你一孺子,倒是会闹腾?

    不过此子小小年纪便知求贤访才也算是难能可贵了,心中哂然,朱温面上却并未表现出来,而是点了点头,淡淡道:“此人有何本领啊?”

    “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朱友孜回答的掷地有声,他的声音不高,但却清晰传遍了整座帅府,堂上众人齐齐一滞。

    朱温眼睛陡然眯紧,语调微扬:“你所说那人,莫不是我麾下飞将李思安。”

    “自然不是,李将军成名已久,擒馘于万众之中,出入自若,如蹈无人之地,可谓当世第一猛将,儿怎会将他荐于父亲。

    儿所说的,另有其人。”朱友孜沉稳应道。

    这下,堂上众将再不似先前那般轻慢,除却李存孝、李嗣源、周德威、张归厚、朱瑾之外,天下竟还有这般人物吗?

    而朱温也终于收敛了面上的玩味神色,郑重问道:“此人现在何处?”

    朱友孜不闪不避的与朱温对视,沉吟片刻后朗声回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此言一出,堂上众将勃然变色,一脸的难以置信,就连朱温也不例外,他瞪圆了眼睛,失声道:“你所说的,可是夏鲁奇?”

    “正是。”朱友孜重重颔首,随即又补充道:“父亲若是不信,可唤一猛将与之对战,验证一番,看是儿夸大其词还是实情如此。”

    此时堂上已鸦雀无声,唯有夏鲁奇的呼吸粗重且紊乱,显然内心波涛翻滚不止,这八公子说荐他还真就荐了他!

    八公子,是个信人,夏鲁奇心道。

    那边厢,听朱友孜将话说得如此满,朱温眸光倏忽亮了起来。

    “来人,传我飞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