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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是忠诚还是背叛

    在周五的家长会上,余爱辉几乎和两位家长吵起来。那位素质实在难以恭维的家长居然当面点起烟,肆无忌惮地大声道:“就我家那残废,让他混个初中毕业就不错了。上什么学,早点上班,早日拿工资。”

    而那位一脸憨笑的女家长,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悄悄地对余爱辉述说着她的如意算盘:准备给自己那个留了级的姑娘,相个大桥田庄的小伙,那边许多人家做牙刷,嫁到那边去,肯定亏不了。还让余爱辉给评评,自己是不是超前打算,够不够精明。余爱辉再也忍不住了,尖声呵斥道:“你这是拿孩子的青春开玩笑,作孽呀。我坚决不同意,你死了这条心,我要对我的每一个学生负责,你别做梦了。你真浑!”余爱辉的忿怒震住了那位邋遢的女人,嘀嘀咕咕地在余爱辉后面跟了几步,不敢再进教室。进了教室,余爱辉看到了那位女生畏缩地坐着墙角落处,眼中饱含着一种羞辱的泪,余爱辉怜惜地对她点点头,投去了一份深切的关爱和尊重。

    面对这些家长,余爱辉显得无可奈何,会后在办公室与几位教师交谈,犹自气愤难平。藤迟山恰巧路过,意味深长地说:“六中位临郊区,郊区这些家长觉得孩子上学没什么出路,自身引导又不够,只想混个文凭早点工作,这种短小自私的想法很早就影响了这些孩子,许多孩子并不是不肯学、学不好,而是父母的影响太毒了,以至于他们自暴自弃,怕学习、怕用功……”

    余爱辉苦笑道:“就谈我们班,龙裕琦的父母倒明智,老说孩子笨,其实我明白,裕琦这孩子挺用功,只是班风对他学习很有影响。”说到这,又将那节课提问的事讲了遍。

    几位教师忍不住嘉许称赞,也附上几句感受,顾熔笑眯眯地听着,却不发言。藤迟山捏着下巴,犹豫了下,突然说道:“龙裕琦那小家伙被我——教训过,现在想想有点心愧。对于小孩子的行为,还没弄清楚,就不问青红皂白,一棒子打死。太不应该了!这位小同学给我印象很深,是个好孩子。“想到自己打人被处罚的结果,他心头的阴影又涌上来。

    他刚说完,龙裕琦便捧着作业本径向办公室来了,一位教师戏道:“说到曹操,曹操就到。”众人齐笑起来,都集中目光兴趣地打量龙裕琦,看得龙裕琦极不自然,茫然不知所措。

    顾熔突然对龙裕琦说:“龙裕琦,给我倒一杯无根水。”

    龙裕琦没听懂,天真地问了句:“上哪儿倒?”

    藤迟山忍不住大笑起来,见教师们笑吟吟地盯着这位憨淳的学生,“顶”了一句顾熔:“你少拿小孩子开心。”一把抚着龙裕琦的后背,一齐出了办公室。

    路上,龙裕琦明白了意思,会心地笑了起来。藤迟山意味深长地凝视着龙裕琦:“龙裕琦,上次老师错打了你,你不要放在心上。也许有一天我会离开六中,但希望你要记住一个曾经犯了错,却真心真意爱六中的老师——藤迟山。”

    龙裕琦不知怎么,感动地眼圈一红,也凝视着藤迟山:“藤老师,我懂。我理解你。那个坏女生,打得好,狠揍她我才觉得解气。“藤迟山惨然一笑:“你也认为打得对。”

    看着龙裕琦远去的背影,藤迟山心中充满了五味,呆呆地站着深思。猛然被拍了一下,回头一看,见马维新正微笑着注视着自己。

    藤迟山有点内疚,说道:“马老,其实你也不必和车校长闹矛盾,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受罚受骂,理所当然。你老的一番真心,我也感激不尽。可你老不该一心二用,去搞什么夜校。”

    马维新脸色变了变,叹道:“老马快要退了!在校没几天了,在外混份第二职业,有何罪哉。”

    藤迟山脸色凝重:“马老,此话差矣,学校老师并不多,你还可以教,你还可以退休留用。大伙、学校仍需要你。不怕你生气,大家对你搞夜校,逐渐疏离学校的举动有意见,包括我。”

    马维新脸色木然,两只眼睛深深地凹陷着,眼角肌不经意的颤动起来,良久叹了口气:“也许车校长是对的,他的话不错,六中确需改头换貌。我嘛,倚老卖老,老气横秋了。小藤,谢谢你们的关心,你的话我会考虑的。”

    马维新转过身来,踏步欲走,已发现车向煌迎面而来,他迟疑地站着不动,思维瞬间跌宕起伏,是迎上去,还是背过身来。藤迟山尴尬地瞧着,又不好提醒,额头上已微微渗出些汗。只得咳了声:“咳!马老。”然后,向车向煌打了个招呼。

    在这令马维新迟疑的瞬间,他已敏锐地发现车向煌那越来越近的眼光,充满了真诚与友善,也在这一瞬,一切的沉闷、苦恼、矛盾,他皆抛之脑后。一股勇气升起,使他眼光神韵起来,也极其真诚、友善的回视车向煌。

    两只手几乎同时伸出,紧紧相握,两张面孔久久凝视,淡淡的微笑已将一切严寒苏暖。

    两种深沉的的眼光瞬间转息万化,多少念头、多少压抑,多少郁闷顷刻化为乌有,在这短短几秒中,两人分外感到了隔膜的破裂,感情的沟通。

    此处无声胜有声,三人的世界,构成了默契的同位素。藤迟山静静地看着,感动着。渐渐地,他开始局促不安,他被这种力量征服了,看到这种力量,他倍受触动,却又不自觉产生一种黯伤。他甚至有点嫉妒这神圣的和好。

    因为在他心中,有一种蠢动的想法无时无刻地不在吞噬他的意志,他想投身于商业大潮,却又爱自己的事业。他很痛苦,每当倍受委屈时,他觉得他不能再干教师这行了,但每当激动时,他又觉得教育才是他心中的图腾。

    他觉得被自己嘲弄了,他不知道到底该怎样选择,是忠诚还是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