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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夏天的故事

    过了两天,国强喊上裕琦去书店买书。两人爬上书店二楼,龙裕琦挑起了中外名著。国强见裕琦翻着本《复活》,笑道:“你是文人,我看不懂。我去挑一本关于电路方面的书。”

    国强喜欢动手,之前做过暗箱,把拍过的黑白胶卷放在里面清洗、曝光,操作一半的时候,暗箱短路了,差点伤着国强。

    国强“皮”性依然不改,又不知从哪找了个小电机,袖珍式的,可以攥在手掌心,上面做了个小螺旋浆,接上电池,一开小电机,那螺旋浆嗡嗡转起来,吹在脸上,一阵阵清凉。

    有些时候,裕琦从心里佩服国强,觉得他动手能力蛮强的。而自己,提起来是郊区的小伙,连煮饭、烧菜都不太会,都是让父母掼出来的。以至于庄人到这刻儿,还有人作怪叫他“毛头宝宝。”

    这个星期,裕琦卯足了劲。乘父母不在家,开了煤炉,学烧了两回菜,一回生,两回熟,第三回他已能做西红柿炒鸡蛋了。

    裕琦觉得自己和金虎、国强相比,自己仍不是一个纯粹的郊区孩子。哪一天定要学会种田,当他把这个想法告诉父母时,却听到父母叱责道:“没出息,种田的苦你一点也吃不下来。”

    他听了,心中愤愤不满,时常下晚时找到金虎,到他田里遛遛,也学到了一些种田的基本常识。

    正想着,突然被人在后面轻轻地拽了一下,回头一看,国强说到上面看看。裕琦拿着书,要他只管上去,自己在下面等着。

    裕琦翻了有十几页的时候,国强拿着本书下来了。

    国强选了半天,电路方面的书没买到,居然选了本明星写真集,结账的时候,国强低着头将书撂下,紧张地直喘气。裕琦看看国强,感觉到他明显不对劲,一张脸红到耳朵根子上。

    收银员开好小票,提醒道:“好啦,怎么没人——”国强拽上裕琦,示意他去拿书。

    裕琦有些尴尬地去拿书,收银员狐疑地望着他,又向门口搜寻去,裕琦讪讪道:“这是我朋友的。”说罢,从收银员手中接过书,逃也似地窜了出去。

    收银员望着龙裕琦将书递给国强,这才轻蔑地对一位中年读者说道:“现在的学生,不得了,年纪轻轻,就发闷骚了。”

    “你这话说的太没水平,如果说源头,你们书店为什么卖这些呢?”中年人反诘道,收银员一下子答不出话来。

    两人一路快骑,骑到了国强家,国强逃也似地奔进了自己房间,轰地一声关起了门,偷偷拉了窗帘,迫不及待地翻起来了书,又招呼着裕琦看。

    裕琦连连摇头,我不看,我不看,坐在床沿上,翻起了《复活》,翻了几页,心不在焉,抬起头又向国强手上望去。

    国强狡黠地笑了起来,将书塞进裕琦手上,裕琦慌忙甩手,书啪的一下掉在地上,一张明星的豪放装出现在眼前,裕琦忍不住俯下腰,拾了起来,直勾勾地瞪大了眼睛。

    哈哈,好看吧!国强暧昧地笑着,一边比划着,又翻了一张更为性感的。其实以现在的眼光来看,这些明星照还算比较保守的,穿的最少的,也是一身海滩比基尼,但拍摄的效果却强烈地冲突视角。哪怕一张普通的时尚照,都将三围表现的淋漓尽致。这对初涉发育的少年,不能不说是一种强烈的视觉诱惑。

    国强的心思是又好奇、又害怕,偷偷向窗外瞥去,他实在担心父母会突然回来。害怕父母闯进他的房间,害怕这本书被父母发现。

    其实他的父母一般不进他的房间,也从来不翻他的书,这种恐惧感来自少年内心的一种青春综合症。

    突然,国强转过头对裕琦低声道:“裕琦,保密,一定要保密。把书放下,回家吧。我怕有人来。”

    裕琦被国强紧张的脸色吓了一跳,偷偷靠近窗前,向窗外看去。刺眼的阳光夹着鸣蝉起伏的叫声,没有一丝风声,却让两人感到安静的可怕。

    裕琦不敢再到国强家去了,好几天老想着杂志的画面,觉得自己有种犯罪感。想到自己答应放假后找金虎耍耍,于是在那个雨后的下午来到了金虎的舅舅家。

    金虎睡在一个简单的小房间里,又没有帐子,房间里点着一盘冒烟的黑蚊香,睡觉用的小棉毯有股很重的汗馊味,几只稀烂的蚊子尸体粘在墙上,一只15瓦的灯泡,裹着灰尘,挂在一根椽子中间。看来,金虎也是个邋遢鬼,袜子靠在枕头上,看裕琦‘大驾光临’,手忙脚乱地在床上顺了起来。裕琦看他穿着的裤头肥大且发黄,问了一下,才知道这是他外婆用孝布做的,郊区里有人去世,本家亲戚送葬那天,会穿起孝布,送完死者后,孝布就带回家。许多老年妇女把孝布积存着,给自己或者给孩子作汗衫、做裤头,金虎的这条裤头已经穿了很长时间了,裤面已渐渐磨薄了。

    裕琦很随意的坐上了金虎的床上,看到枕头下露出一个书角,他轻轻一抽,一副惹人面红的书面呈现在眼前,一个穿着比基尼的女郎身材火辣,性感妖娆,旁边则高举着一只黑锃锃的枪口,女郎的高跟鞋下,还有一滩鲜红的血。“你要我命啦。”金虎赶紧抢过来,又塞进枕头下,四面看看,这才对着裕琦的耳朵嘀咕起来。

    裕琦怎么也没想到,金虎用平时攒来的零用钱,偷偷买了本所谓“大案要案纪实”的书,里面充满了血腥暴力的情节,直接刻骨赤裸的艳情描写,让两位少年看的是血脉偾张,以至于裕琦几天睡不好觉。

    过了两天,国强又约裕琦到夜市逛逛,裕琦又约上金虎,三人一连逛了几天夜市,呆呆坐在护栏上,看来往行走的青年男女,一直看到很晚才回去。

    隔两天,三人悄悄交流着,原来每个人都好几天失眠无精打采,金虎短裤只有两条,换洗得勤,那天舅舅居然说起了闲话,说他浪费水。那一刻,他觉得自己被发现了什么龌龊,真想钻进土里。那本书被他偷偷地用火烧了。

    国强是在午睡时,被母亲发现那本书的。他母亲等他醒后,那口气也似乎怪怪的,问喜欢追哪个明星。国强大窘,连忙将那本书塞进来一个角落里,他开始把心思花在了暑期作业上。

    这些少年,一旦认识到自己有种犯罪感,便立马收敛住浮躁的心神,开始花时间学习起来。

    裕琦微机没学好,正在懊恼之际,他外公、外婆到扬州来做工了,找到一家化工研究所,在门口传达室工作。

    裕琦到外公那去了几次,外公手把手教他,让他学习柳宗元的书法。在学校里,他们也学过几节课柳宗元书法,于是裕琦不怎么费事,便掌握了书法的基本结构。

    国强学习之余,手工制作越发勤快,做了个木枪,可以打火药,又做了弹弓,送给裕琦一个。

    裕琦不敢玩弹弓,又送到金虎家,金虎天天帮外婆种田锄菜,一有闲时,便下河摸螺蛳,叉龙虾,还用弹弓打蝉,一连几次,他约裕琦去吃“战利品。”

    每次下午,太阳偏西。金虎便在田边找块地方,放上枯柴干叶,架上一个小钢铝锅,煮上螺蛳、龙虾,拌上黄瓜、西红柿,还从家里偷偷装来一两白酒,两人轮流着抿上几口。有时,将蝉打下,放在火上烤,剥下背上的硬壳,掏里面的肉吃。

    更有一次,金虎偷舅舅的烟,让裕琦也抽上。

    裕琦不情愿地接了烟,很认真地对金虎说:“金虎,你是好学生,不能学吃烟喝酒。这是我俩的放纵,我希望在班上,在同学们眼中,你我不能这样。一次也不行。如果出现一次,我会和你断交。”金虎扬扬烟头,“我不抽烟,我是抽我舅舅那个王八蛋。”金虎还告诉裕琦一个秘密,他有一天在他舅舅内裤上抹了点风油精,到了晚上,他看见他舅舅哇哇乱叫从房里奔出来,吼叫的像只受伤的野兽,那时他心里舒坦多了。

    裕琦知道金虎经常受舅舅的欺辱,但是心中却不赞同金虎的做法,口头上劝了金虎几句,也不想多朝他这儿跑了。

    一个暑假过起来很快,八月中旬的时候,裕琦的父亲常带着他到廖家沟学游泳,游泳的人很多。裕琦学了好几天,开始会打水花了。突然有天河里浮上了一具尸体,人们忌讳,吓得不敢去了。过了一阵,公安机关破了这个案件。但裕琦却不愿意再去廖家沟了。倒是三天两头到外公那儿,在和外公学书法的同时,外公也教会了他写对联的本事。

    外公说:排头兵。裕琦对:过河卒。

    外公说:过河卒。裕琦对:吃屎狗。

    外公大笑,刮了裕琦一下脑袋瓜,摇头晃脑,替裕琦改了一个:骑马将。

    又讲了许多关于对联的趣闻轶事,裕琦听得很入迷,十分崇拜外公。觉得外公是他文学上的启蒙老师。受此启蒙,裕琦在每天下午6点时,动漫片是一集不漏,看到要开学时,他也写下了约几万字的科幻小说。自己看了几遍,觉得还不错。决定以后再抽时间续上下文。不过他一开学,一直到初秋,再也没写上一个字,后来他也没得心神去想去续,干脆将‘大作’锁了起来,眼不见心不烦。没几天,班上有人谣传着要秋游,果不其然,余爱辉找他谈了两句,透露了一个风声,准备带同学们到自己的家乡无锡去玩玩。

    裕琦听后,心中充满了向往,直恨时间过得太慢,巴巴地等着秋游那两天到来。

    裕琦读过《水浒传》,因此联想起梁山好汉混江龙李俊太湖结义的事,说给外公听,外公叫他少看《水浒传》,裕琦感到惊奇,问及原因,外公说民间有谚语:少不看水浒,老不看三国。少年人看水浒多了,会滋生凶性;老年人看三国多了,会更加老奸巨猾。裕琦听得懵懵懂懂,没觉得自己滋生凶性,倒觉得这老头小题大做了。他把无锡和混江龙李俊深深联系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