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拜别

    七岭城守卫之战过后，金兵损失三万精兵，主帅完颜屏阵亡，尸首难辨。图良悟孤军不敢冒进，从葫芦隘撤兵。长江两岸军机暂缓，朝廷下旨论功行赏。

    韩指挥使调度有方，升任三军统帅，执掌水、陆、炮兵三十六营；朱统领守城有功，擢升陆军指挥使；熊和尚升任陆军屯营先锋三营统领，肖老二（肖予）和肖老四（韩松松）破格擢升陆军副指挥使，肖老三（杨贝）升任屯营后三营统领；肖老五和肖老六（任杰李剑）破格擢升陆军参将。肖老大因是女子从军，无此先例，没有上表军功。

    三军统帅韩侂冑见过肖家六位英才后，大加赞赏，将炮兵营火器改良的差事一并交给了肖老五和肖老六。肖家六兄弟领命后，又再次拜会升任指挥使的朱光奇，请了七日假期，带上茹安前往镇江，想在辛弃疾尚在任上之时，能有幸得见这位“军神”。

    车马行了两日，七人来至镇江辛府府邸，交上了拜帖，自称是韩帅帐下几员小将，对辛大人仰慕已久，专程来请教抗金良策。

    见到辛弃疾老将军时，只见他年过花甲，一袭灰布罗袍，形销骨立，满头白发，只有眉宇间英气勃发，仍似壮年。众人唏嘘不已，尚未落座，便都已湿了眼眶。辛弃疾见七人悲悲戚戚，甚是不解，便问道：“七位少年，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七人既知辛老将军大限将至，却又无法言明，肖予遮掩道：“老将军，我兄弟七人自幼便听闻将军英雄盖世，忠孝节义，孤军擒叛，文武双全，威名显赫，只是吾等想起于金寇铁蹄下流难至此，颠沛苦楚，恨未能早投将军麾下效力，同心抗金，方不枉此生啊。”

    “小兄弟，言重了。诸位既在韩帅手下效力，当尽心辅佐。老朽迟暮，尚不知有生之年能否见到河山光复，大宋前程，仰仗诸位啦！”辛将军拱手一拜，惊得众人起身作揖。

    韩松松道：“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今日拜见将军，别无他求，一睹风采，可慰平生矣！”

    茹安接道：“画图恰似归家梦，千里河山寸许长。晚辈愿以将军宏愿为己任，拼尽全力，重整河山！”

    范之接道：“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晚辈亦效将军宏愿立志，光复河山！”

    杨贝接道：“追亡事，今不见，但山川满目泪战衣。晚辈亦效将军宏愿立志，光复河山！”

    任杰接道：“举头西北浮云，倚天万里须长剑。晚辈亦效将军宏愿立志，光复河山！”

    李剑接道：“谁念我，新凉灯火，一编太史公书。晚辈亦效将军宏愿立志，光复河山！”

    辛弃疾见众人竟能熟读自己过往诗词，郎朗诵来，禁不住老泪纵横，感动莫名。起身握着七人的手，悲喜交加，喜的是后生可畏，后继有人；悲的是英雄垂暮，有心无力。

    过了良久，辛将军抚摸着众人的头，感叹道：“老朽甚是宽慰，甚是宽慰。但有一事不明，前日我于北固亭偶得一首怀古，今晨院中踱步时推敲罢才写出书稿，诸位怎会初次与某会面便已背出，且一字不差？”

    韩松松吓得背脊发凉，他只顾得信手拈来吟诵一篇，却不料年代混淆，余光瞥见众人都在尴尬气氛之中，只得摇头晃脑，胡言乱语道：“昨夜车马劳顿，早早睡去，今晨一觉醒来，回忆起梦中情景，老将军登上北固亭吟唱之句竟不知不觉印在心中，此时仍余音绕梁，清晰可辨：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也亏得韩松松记忆超群，一字不差将原文背诵，老将军这下信以为真，握住韩松松的手道：“知音难觅，果真是知音难觅啊，肖贤弟，你我竟于梦中有缘，奇哉！秒哉！诸位且耽搁些时辰，老朽这就吩咐下去，略备薄酒，我要与诸位把酒详谈！”众人见韩松松化腐朽为神奇，都感慨不已，纷纷入席就坐，老将军和韩松松一杯又一杯边喝边吟唱，相谈甚欢，好不热闹。

    薄暮时分，众人才意兴阑珊，起身告辞。辛老将军仍依依不舍，平生两大快事，沙场征战与作诗填词，今日得遇知音，大有相见恨晚之意。临别又将《美芹十论》赠与韩松松，韩松松几番推辞不掉，只得惭愧收下。众人拱手作揖，登上马车，惜别时，老将军挥手高声道：“老朽在此地静候诸位捷报频传，得胜而归！再与诸君黄龙痛饮！”

    七人赶忙立于马车上齐声高喊：“与老将军黄龙痛饮！”

    只是这暮色中，辛老将军期盼的眼神没有看到众人已是泪花翻滚，泣不成声。

    只是这暮色中，众人皆已知晓，此地一别，即是永别，可惜老将军有生之年再未能得见大宋河山收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