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渡尽劫波，池苑依旧
“霜儿，真的不一起洗么？”
“不洗！才刚放出来，你就没正形！”
薛侨舒舒服服地泡在大浴桶里，闭着眼睛享受自由的美好。凌霜亲自伺候他更衣换水，在家里这些事都有侍女做，但此时她恨不得能多照顾夫君几日。
他们成亲之后，大半时间是在征途中。
凌霜头一次觉得，普普通通、平平淡淡的小民生活也挺好，哪怕累一些、苦一些、无法光耀门楣，也胜过战战兢兢、朝不保夕。
她从来不怕战争的残酷，但权斗波及了自己最珍爱的人，却开始有些怕了。
坐在浴桶旁，她轻轻抚摸薛侨后背。
“子昂，我突然觉得，在九坞放羊牧马、每天坐在山坡上看日出日落就挺好……”
“不想建功立业了？”
“功勋已经够大了，近二十年来九坞出身的人，建功最多的就是你了，还要怎样呢？”
“霜儿，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
“嗯，与你同上战场我不怕！但你这次入狱，我感觉自己能做的太少，我爹也没什么办法……”
薛侨轻轻握住凌霜的纤手，亲了一口。
“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霜儿，说到底还是我们自己弱小。咱们九坞选骑是猛将精兵，但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岢岚军使能够控制九坞赏罚，分配牧场山林，甚至能决定坞堡是否存在。当初是为了争取族人活路，一步步斗到现在，回不了头了……”
“子昂，你想当岢岚军使？”
“只有这样，才能彻底解决九坞问题，避免无休止的争斗，咱们也不必总受人外人胁迫。”
“朝廷会怎么处理你呢？”
“我还不知道。既然无罪，总该有个安排。”
“我只希望先让咱们回去，爹娘、薛叔他们不知道多着急了，当不当官的倒无所谓了……”
“好！咱们回去生孩子去！”
凌霜把手抽了出来，啐了他一口。
“你不是说不着急么！”
“生不生的无所谓，但不努力就不对了……”
薛侨说完蹭的站了起来，把凌霜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
“现在就开始努力吧……”
“你才刚出狱！”
“都一个多月没在一起了……”
……
房间里炭火通红，烤得暖洋洋的。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拥在一起，躺在榻上轻抚彼此，情绪渐渐平静下来。
“子昂，你打算怎么谢那两位姑娘？”
“咱们备两份礼物，拜访答谢一下吧。”
“你真这么想？”
“那……就不答谢？”
“哼！你跟我说心里话，有没有别的想法？”
“霜儿，你还记得姜恒么？你为了我可以拒绝他，我就不能为了你拒绝其他姑娘么？”
凌霜听罢，抱得更紧了。
“姜恒算个什么东西，他也配跟你比么！那两个姑娘不一样，她们都是重情义的女子……”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敢再多想一步，我就废了你！”
薛侨感觉到背后被指甲扎得剧痛，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女孩子的套路，不能随便信……
薛侨和凌霜仍住在靖安坊连升客栈中。离开大理寺时，这个信息已经登记在大理寺，以备后续联系。
次日一早，东平郡王世子亲自来到了客栈。
其实安庆宗昨天也去了大理寺，但来晚一步，到的时候薛侨已经走了，他问清楚了住所信息，等薛侨休息一日再登门问候。
“子昂，连累你受难，都是我的罪过……”
正是安庆宗当初向朝廷申请征调岢岚军，才有薛侨入狱的事，所以他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薛侨连忙携凌霜行礼迎接。
“世子言重了，下官能脱险，都仰仗了节帅和世子的照应。”
安庆宗见他已经言语亲近，十分高兴，当天不由分说，邀请他们住到东平郡王府上。
薛侨极力推辞，他却十分坚持。
“子昂莫再拒绝！咱们本就相识一场，你又为我父帅建下赫赫战功，还因此蒙冤入狱，这番交情岂是寻常同僚可比？”
与安庆绪的心思简单不同，安庆宗延揽人才的手段不输乃父，薛侨甚至感觉到如沐春风。
他甚至都找理由都很困难。
“我住在这里，大理寺有事还能找到我……”
“无妨，我立即差人去大理寺通报一声！”
“世子，有心人正疑心节帅私下结交我，才能够逾制调度岢岚军，我过去只怕给节帅带来不便……”
这个理由终于让安庆宗接受了。
“也罢，等事情过后，咱们再找地方叙叙旧！”
安庆宗走后没多久，来了一位意外访客。
严格地说，这位客人不是来拜访他的，是来召唤他。召唤的地点，不是大理寺，不是刑部，不是御史台，更不是兵部，而是……
皇宫！
“着昭武校尉、龟兹乌垒军府果毅都尉薛侨，即刻到兴庆宫外候旨！”
“啊！圣人要见我？”
内官名叫高昙，是一名三十岁上下的宦人。年纪是薛侨瞎猜的，白白净净地他也看不出来真实年龄，但听得出说话很客气：
“圣人正在宴请东平郡王，提到了薛校尉。请薛校尉这就跟咱家到宫外候旨吧！”
薛侨没想到这一遭，竟然能见到皇帝！
好在薛坚之前带了几套换洗衣服，虽然是常服，却也是按制的服色，没有太失规矩。他安抚几句有些忐忑的凌霜，跟着高昙前往兴庆宫。
兴庆宫在长安城东端，是当朝圣人做藩王时期的府邸，称为南内。
宫城北面是圣人听政、休息之所。如果是百官朝会，从西北面兴庆门入，到兴庆殿上朝。圣人退朝后会到南薰殿休息，如有特殊召见，也会安排到这里。
南面则是皇室园林，宴请诸臣也在这里。
薛侨跟着高昙进如通阳门，驻足候旨。
一位太常寺的官员，在他等待的时间教他如何面君称呼、行礼。除了再拜之礼外，还得跳一种舞姿很奇特的蹈舞。
真是一段尬舞……
高昙进去通禀了大约半个时辰，还没有动静。薛侨内心也开始慌乱起来：执掌天下、富有四海的皇帝，真的会召见自己么？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高昙出来了。
“薛校尉，这就请跟咱家面圣吧！”
薛侨跟着高昙经过明光门，进入到了皇家园林中，远远看到一大片澄绿的湖面，湖畔阁台相映，片片早樱随风缤纷飘舞，一派初春景致。
梨园本在大明宫太液池旁，这时乐师们也都来到了兴庆宫，为圣人歌舞助兴。
沿着龙池南面转向东北，经过长庆殿，高昙将薛侨带到今日宴请所在——沉香亭。
圣人和贵妃高高在上。
薛侨行礼之后没敢抬头，等圣人赐他平身后，才敢垂首站着等问话。
没想到，他听到的第一句话来自贵妃：
“薛卿，听说你谱过一首曲子，叫青花瓷。能否献唱一曲，以祝雅兴？”
“不洗！才刚放出来，你就没正形！”
薛侨舒舒服服地泡在大浴桶里，闭着眼睛享受自由的美好。凌霜亲自伺候他更衣换水，在家里这些事都有侍女做，但此时她恨不得能多照顾夫君几日。
他们成亲之后，大半时间是在征途中。
凌霜头一次觉得，普普通通、平平淡淡的小民生活也挺好，哪怕累一些、苦一些、无法光耀门楣，也胜过战战兢兢、朝不保夕。
她从来不怕战争的残酷，但权斗波及了自己最珍爱的人，却开始有些怕了。
坐在浴桶旁，她轻轻抚摸薛侨后背。
“子昂，我突然觉得，在九坞放羊牧马、每天坐在山坡上看日出日落就挺好……”
“不想建功立业了？”
“功勋已经够大了，近二十年来九坞出身的人，建功最多的就是你了，还要怎样呢？”
“霜儿，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
“嗯，与你同上战场我不怕！但你这次入狱，我感觉自己能做的太少，我爹也没什么办法……”
薛侨轻轻握住凌霜的纤手，亲了一口。
“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霜儿，说到底还是我们自己弱小。咱们九坞选骑是猛将精兵，但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岢岚军使能够控制九坞赏罚，分配牧场山林，甚至能决定坞堡是否存在。当初是为了争取族人活路，一步步斗到现在，回不了头了……”
“子昂，你想当岢岚军使？”
“只有这样，才能彻底解决九坞问题，避免无休止的争斗，咱们也不必总受人外人胁迫。”
“朝廷会怎么处理你呢？”
“我还不知道。既然无罪，总该有个安排。”
“我只希望先让咱们回去，爹娘、薛叔他们不知道多着急了，当不当官的倒无所谓了……”
“好！咱们回去生孩子去！”
凌霜把手抽了出来，啐了他一口。
“你不是说不着急么！”
“生不生的无所谓，但不努力就不对了……”
薛侨说完蹭的站了起来，把凌霜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
“现在就开始努力吧……”
“你才刚出狱！”
“都一个多月没在一起了……”
……
房间里炭火通红，烤得暖洋洋的。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拥在一起，躺在榻上轻抚彼此，情绪渐渐平静下来。
“子昂，你打算怎么谢那两位姑娘？”
“咱们备两份礼物，拜访答谢一下吧。”
“你真这么想？”
“那……就不答谢？”
“哼！你跟我说心里话，有没有别的想法？”
“霜儿，你还记得姜恒么？你为了我可以拒绝他，我就不能为了你拒绝其他姑娘么？”
凌霜听罢，抱得更紧了。
“姜恒算个什么东西，他也配跟你比么！那两个姑娘不一样，她们都是重情义的女子……”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敢再多想一步，我就废了你！”
薛侨感觉到背后被指甲扎得剧痛，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女孩子的套路，不能随便信……
薛侨和凌霜仍住在靖安坊连升客栈中。离开大理寺时，这个信息已经登记在大理寺，以备后续联系。
次日一早，东平郡王世子亲自来到了客栈。
其实安庆宗昨天也去了大理寺，但来晚一步，到的时候薛侨已经走了，他问清楚了住所信息，等薛侨休息一日再登门问候。
“子昂，连累你受难，都是我的罪过……”
正是安庆宗当初向朝廷申请征调岢岚军，才有薛侨入狱的事，所以他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薛侨连忙携凌霜行礼迎接。
“世子言重了，下官能脱险，都仰仗了节帅和世子的照应。”
安庆宗见他已经言语亲近，十分高兴，当天不由分说，邀请他们住到东平郡王府上。
薛侨极力推辞，他却十分坚持。
“子昂莫再拒绝！咱们本就相识一场，你又为我父帅建下赫赫战功，还因此蒙冤入狱，这番交情岂是寻常同僚可比？”
与安庆绪的心思简单不同，安庆宗延揽人才的手段不输乃父，薛侨甚至感觉到如沐春风。
他甚至都找理由都很困难。
“我住在这里，大理寺有事还能找到我……”
“无妨，我立即差人去大理寺通报一声！”
“世子，有心人正疑心节帅私下结交我，才能够逾制调度岢岚军，我过去只怕给节帅带来不便……”
这个理由终于让安庆宗接受了。
“也罢，等事情过后，咱们再找地方叙叙旧！”
安庆宗走后没多久，来了一位意外访客。
严格地说，这位客人不是来拜访他的，是来召唤他。召唤的地点，不是大理寺，不是刑部，不是御史台，更不是兵部，而是……
皇宫！
“着昭武校尉、龟兹乌垒军府果毅都尉薛侨，即刻到兴庆宫外候旨！”
“啊！圣人要见我？”
内官名叫高昙，是一名三十岁上下的宦人。年纪是薛侨瞎猜的，白白净净地他也看不出来真实年龄，但听得出说话很客气：
“圣人正在宴请东平郡王，提到了薛校尉。请薛校尉这就跟咱家到宫外候旨吧！”
薛侨没想到这一遭，竟然能见到皇帝！
好在薛坚之前带了几套换洗衣服，虽然是常服，却也是按制的服色，没有太失规矩。他安抚几句有些忐忑的凌霜，跟着高昙前往兴庆宫。
兴庆宫在长安城东端，是当朝圣人做藩王时期的府邸，称为南内。
宫城北面是圣人听政、休息之所。如果是百官朝会，从西北面兴庆门入，到兴庆殿上朝。圣人退朝后会到南薰殿休息，如有特殊召见，也会安排到这里。
南面则是皇室园林，宴请诸臣也在这里。
薛侨跟着高昙进如通阳门，驻足候旨。
一位太常寺的官员，在他等待的时间教他如何面君称呼、行礼。除了再拜之礼外，还得跳一种舞姿很奇特的蹈舞。
真是一段尬舞……
高昙进去通禀了大约半个时辰，还没有动静。薛侨内心也开始慌乱起来：执掌天下、富有四海的皇帝，真的会召见自己么？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高昙出来了。
“薛校尉，这就请跟咱家面圣吧！”
薛侨跟着高昙经过明光门，进入到了皇家园林中，远远看到一大片澄绿的湖面，湖畔阁台相映，片片早樱随风缤纷飘舞，一派初春景致。
梨园本在大明宫太液池旁，这时乐师们也都来到了兴庆宫，为圣人歌舞助兴。
沿着龙池南面转向东北，经过长庆殿，高昙将薛侨带到今日宴请所在——沉香亭。
圣人和贵妃高高在上。
薛侨行礼之后没敢抬头，等圣人赐他平身后，才敢垂首站着等问话。
没想到，他听到的第一句话来自贵妃：
“薛卿，听说你谱过一首曲子，叫青花瓷。能否献唱一曲，以祝雅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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