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回九坞的马车显得有些拥挤。
倒不是真的坐不下五个人，这些女子都很瘦，尽可容纳得下，只是……
气氛实在尴尬！
由于谢莹的坚持，薛侨不得不同意带着她去九坞看看。这位有度牒的女道士自称游方，但谁能信她？
至少凌霜是不会信的。
“谢姑娘，令尊和令堂大人放心么？”
“夫人，你也知道，右相一直对我和父亲耿耿于怀。我这也出出去避祸，我爹娘知道的。”
“原来如此……不必叫我夫人，叫我……”
“好，那我叫你霜儿姐吧，你大我三岁！”
谢莹对凌霜的了解，似乎超过了凌霜对她的了解，薛侨感到了莫名的压力。
好在这次满载而归，薛侨夫妇心情很好。
谢莹是一位很会察言观色、心思聪慧的女孩，她很会帮自己缓解不利的局面。
有时候，她主动跟凌霜和侍女聊天，给她们讲一些长安市井的趣闻；有时候，又表示对凌霜的倾慕，说她人既漂亮又体贴，跟薛侨是绝配等等。
一来二去，凌霜的敌意都小了很多。
这一路山水风光，杜甫留下了不少诗作。虽说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杜甫改变了人生轨迹，也许不再有后来的那些作品。但人有才华，总会有其他佳作。
薛侨很喜欢这些诗，因为后世是没有的……
路过汾阴的时候，凌霜问薛侨：“圣人的第三卷诏令，到底有什么深意？我还是不太明白……”
“圣人追赠了我的父母，让我到他们坟茔前祭拜，并按追赠官位修缮坟茔。但我也不知道还能否找到，还是先回去问薛叔吧，他们总知道一些……”
两人的对话被谢莹听到了。
“薛大哥，能让我瞧一瞧诏令么？”
薛侨不明所以，找出来递了过去。
谢莹仔细看了几遍，交回给薛侨。
“薛大哥，我觉得圣人对你的身世有兴趣。他既然知道你身世不明，不会特意去追赠你先父母。我猜，我舅舅知道你的身世。你还记得他让你给薛崇之的信么？”
“记得，怎么了？”
“他为什么让你送信？”
“我不是顺路么……”
“那你还记得广平郡王、建宁郡王来看你的事么？”
“记得，他们好像觉得我像某人……”
“如果你把四件事情结合到一起呢？圣人对你身世有兴趣、广平郡王对你好奇、我舅舅也对你好奇、我舅舅给薛崇之写信。”
薛侨突然明白，这其中似乎真的有关联。
“你是说……”
“我认为，我舅舅、薛崇之这两人，是你身世的知情人。”
“有道理！”
本来分析事情正是薛侨擅长的，但站在旁观者角度容易分析，身在其中反而会把很多事情归于意外，谢莹帮助他理清了这件事。
住在汾阴驿站的时候，凌霜闷闷不乐。
“霜儿，你怎么了？”
“哼……”
“风寒着凉了？”
“你才着凉了！你全家都着凉了！”
这是当初薛侨跟凌霜开玩笑的气话，她学会了这句玩笑。
“我全家……不就是你么……”
薛侨把凌霜逗乐了，她锤了夫君几拳出气。
“你是不是觉得，谢莹又温柔又聪明，能帮你出谋划策，很适合你？”
“可是我心里，只有两年前那个凶巴巴的女孩，见我第一面就很不客气质问我的人……”
“我有那么凶么？”
“有啊，我就喜欢你凶……”
薛侨抱得越来越紧，手也越来越不老实，两位侍女赶紧退出了房间。
“喂，小丫头都看着呢……”
“那又怎么了……”
过了好久，呼吸调匀的两人相拥在一起。
“子昂，谢莹真的是为你来的……”
“让她看看咱们多恩爱，她自然会走的。”
“你真的舍得？”
“跟你比起来，就没有什么舍不得的。她年纪还小，等年岁大了自然懂得去找更合适的……”
“那曼音呢？她跟我一般年纪。”
“歌姬确实不由自己，等有一天找到给她脱籍的人，她也会随之而去的。人各有命……”
“子昂，我知道你不是这么狠心的人，你说这话是为了我安心。如果五年后她还对你有情义，我也不妨让她进门……”
“我才不上当呢！”
“哈哈……”
两人坦诚心事，对彼此完全信任。
薛侨说的话，的确是他心里话。人总是有难平之念，但最珍贵的人必须放在首位。
路过岚州时，薛侨拜访了马燧。
“这事未跟洵美兄商量，实在唐突得很。法曹参军的职位太屈尊你了，若洵美兄不嫌弃，可暂居岢岚军，日后定有振翅高飞之时。”
马燧很爽快地接受了敕封。
这一点，薛侨的判断是准确的。
马燧没有走科举这条路，他不喜欢啃经书，也不喜欢吟诗作赋，所以明经、进士科都很难走。而他又有志于军旅，因此曾经在岚州军帮忙。
岚州军新的军使任命之后，马季龙不再兼管，马燧也就回到了家中。得到薛侨的举荐，担任岢岚军中职位，是他愿意的。
薛侨的手底，有了自己的亲信。
三月初一，薛侨一行回到岢岚军。
军使替换的诏令，早就由中使带来宣布。齐宣上个月便已经回到了岚州军，虽然还有交割手续，他却没心情一直等候。
他利用刘柱，朝中又有杨国忠对他不满，自以为已经轻易斗倒了薛侨，没想到非但没成功，还让薛侨取代了他的位置。
这种情况下，他又怎会留下等薛侨奚落！
薛侨没有入驻岢岚军，先让役吏给马燧、杜甫安排了住所，又差人去岚州军请齐宣回来，告诉他：薛侨等着办完交割给朝廷回话，都在等着他。
办完这事，回到薛家坞。
薛家坞对他的迎接，比起从安西回来时又不相同。那时族人还陷入对远征南诏的恐慌，此时却没有任何负担了。
两年前九坞最弱的薛家坞中，走出了一位将军，一位统领整个岢岚军的人物！
这是何等的荣耀！
这是何等的骄傲！
百余户居民全都站到坞堡外，坞主薛肃领着众人恭敬地站在那里。
薛侨远远看到，立即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三步并做两步迎上前去，给薛肃拜倒：“肃叔，在薛家坞咱们只叙家礼！”
谢莹望着被拥到坞中的薛侨、凌霜背影，又转头远眺苍茫白云下、辽阔青翠的牧场，喃喃自语：
“这就是子昂大哥的家么……”
倒不是真的坐不下五个人，这些女子都很瘦，尽可容纳得下，只是……
气氛实在尴尬！
由于谢莹的坚持，薛侨不得不同意带着她去九坞看看。这位有度牒的女道士自称游方，但谁能信她？
至少凌霜是不会信的。
“谢姑娘，令尊和令堂大人放心么？”
“夫人，你也知道，右相一直对我和父亲耿耿于怀。我这也出出去避祸，我爹娘知道的。”
“原来如此……不必叫我夫人，叫我……”
“好，那我叫你霜儿姐吧，你大我三岁！”
谢莹对凌霜的了解，似乎超过了凌霜对她的了解，薛侨感到了莫名的压力。
好在这次满载而归，薛侨夫妇心情很好。
谢莹是一位很会察言观色、心思聪慧的女孩，她很会帮自己缓解不利的局面。
有时候，她主动跟凌霜和侍女聊天，给她们讲一些长安市井的趣闻；有时候，又表示对凌霜的倾慕，说她人既漂亮又体贴，跟薛侨是绝配等等。
一来二去，凌霜的敌意都小了很多。
这一路山水风光，杜甫留下了不少诗作。虽说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杜甫改变了人生轨迹，也许不再有后来的那些作品。但人有才华，总会有其他佳作。
薛侨很喜欢这些诗，因为后世是没有的……
路过汾阴的时候，凌霜问薛侨：“圣人的第三卷诏令，到底有什么深意？我还是不太明白……”
“圣人追赠了我的父母，让我到他们坟茔前祭拜，并按追赠官位修缮坟茔。但我也不知道还能否找到，还是先回去问薛叔吧，他们总知道一些……”
两人的对话被谢莹听到了。
“薛大哥，能让我瞧一瞧诏令么？”
薛侨不明所以，找出来递了过去。
谢莹仔细看了几遍，交回给薛侨。
“薛大哥，我觉得圣人对你的身世有兴趣。他既然知道你身世不明，不会特意去追赠你先父母。我猜，我舅舅知道你的身世。你还记得他让你给薛崇之的信么？”
“记得，怎么了？”
“他为什么让你送信？”
“我不是顺路么……”
“那你还记得广平郡王、建宁郡王来看你的事么？”
“记得，他们好像觉得我像某人……”
“如果你把四件事情结合到一起呢？圣人对你身世有兴趣、广平郡王对你好奇、我舅舅也对你好奇、我舅舅给薛崇之写信。”
薛侨突然明白，这其中似乎真的有关联。
“你是说……”
“我认为，我舅舅、薛崇之这两人，是你身世的知情人。”
“有道理！”
本来分析事情正是薛侨擅长的，但站在旁观者角度容易分析，身在其中反而会把很多事情归于意外，谢莹帮助他理清了这件事。
住在汾阴驿站的时候，凌霜闷闷不乐。
“霜儿，你怎么了？”
“哼……”
“风寒着凉了？”
“你才着凉了！你全家都着凉了！”
这是当初薛侨跟凌霜开玩笑的气话，她学会了这句玩笑。
“我全家……不就是你么……”
薛侨把凌霜逗乐了，她锤了夫君几拳出气。
“你是不是觉得，谢莹又温柔又聪明，能帮你出谋划策，很适合你？”
“可是我心里，只有两年前那个凶巴巴的女孩，见我第一面就很不客气质问我的人……”
“我有那么凶么？”
“有啊，我就喜欢你凶……”
薛侨抱得越来越紧，手也越来越不老实，两位侍女赶紧退出了房间。
“喂，小丫头都看着呢……”
“那又怎么了……”
过了好久，呼吸调匀的两人相拥在一起。
“子昂，谢莹真的是为你来的……”
“让她看看咱们多恩爱，她自然会走的。”
“你真的舍得？”
“跟你比起来，就没有什么舍不得的。她年纪还小，等年岁大了自然懂得去找更合适的……”
“那曼音呢？她跟我一般年纪。”
“歌姬确实不由自己，等有一天找到给她脱籍的人，她也会随之而去的。人各有命……”
“子昂，我知道你不是这么狠心的人，你说这话是为了我安心。如果五年后她还对你有情义，我也不妨让她进门……”
“我才不上当呢！”
“哈哈……”
两人坦诚心事，对彼此完全信任。
薛侨说的话，的确是他心里话。人总是有难平之念，但最珍贵的人必须放在首位。
路过岚州时，薛侨拜访了马燧。
“这事未跟洵美兄商量，实在唐突得很。法曹参军的职位太屈尊你了，若洵美兄不嫌弃，可暂居岢岚军，日后定有振翅高飞之时。”
马燧很爽快地接受了敕封。
这一点，薛侨的判断是准确的。
马燧没有走科举这条路，他不喜欢啃经书，也不喜欢吟诗作赋，所以明经、进士科都很难走。而他又有志于军旅，因此曾经在岚州军帮忙。
岚州军新的军使任命之后，马季龙不再兼管，马燧也就回到了家中。得到薛侨的举荐，担任岢岚军中职位，是他愿意的。
薛侨的手底，有了自己的亲信。
三月初一，薛侨一行回到岢岚军。
军使替换的诏令，早就由中使带来宣布。齐宣上个月便已经回到了岚州军，虽然还有交割手续，他却没心情一直等候。
他利用刘柱，朝中又有杨国忠对他不满，自以为已经轻易斗倒了薛侨，没想到非但没成功，还让薛侨取代了他的位置。
这种情况下，他又怎会留下等薛侨奚落！
薛侨没有入驻岢岚军，先让役吏给马燧、杜甫安排了住所，又差人去岚州军请齐宣回来，告诉他：薛侨等着办完交割给朝廷回话，都在等着他。
办完这事，回到薛家坞。
薛家坞对他的迎接，比起从安西回来时又不相同。那时族人还陷入对远征南诏的恐慌，此时却没有任何负担了。
两年前九坞最弱的薛家坞中，走出了一位将军，一位统领整个岢岚军的人物！
这是何等的荣耀！
这是何等的骄傲！
百余户居民全都站到坞堡外，坞主薛肃领着众人恭敬地站在那里。
薛侨远远看到，立即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三步并做两步迎上前去，给薛肃拜倒：“肃叔，在薛家坞咱们只叙家礼！”
谢莹望着被拥到坞中的薛侨、凌霜背影，又转头远眺苍茫白云下、辽阔青翠的牧场，喃喃自语：
“这就是子昂大哥的家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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