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贪瞒之臣，聚敛之人
“薛帅，你可分四十顷。”
“才四十顷？”
薛侨感觉到了屈辱。总共一万两千顷的地，自己居然只能分四十顷！
“薛帅莫急，如果你与江县令一样，确实只合分四十顷。但……薛帅出镇岢岚军，手握兵权，是神武县保护人，当然能分得多一些。”
“有多少？”
“多分百顷。”
“……”
薛侨很久没遇到这么可笑的事了。
“总共一万两千顷，我只分一百四十顷，还是看在我手下有兵才给的？”
高清看出了他笑容背后的愤怒，却丝毫没有感到恐惧，只淡淡陪笑道：
“薛帅，大同军使也只有千顷……”
这句话，让薛侨顿时笑不出来了。
大同军属于河东节度使治下，辖步骑九千五百人，兵力几乎是岢岚军的十倍。因此自己多分的那一百顷，就是按实力分到的。
“还真是挺公平的……”
薛侨不由得感慨起来，但随即眼神逼视过去：“其他牧场都是谁占的？”
这个问题，高清也不是第一次回答。
“薛帅，户部册籍里，这些牧场是不存在的，所以神武县也没有明账。下官既不知道，也不敢去问，即使去问了，牧羊的人也不会回答下官。”
他神态仍旧镇定，就连薛肃去询问的事，想必也已知道了。如果连薛侨的人也问不出来，他一个小小县丞，怎么能探清楚？
“高县丞当真不知？”
“确实不知。”
“那你怎么知道自己能分二十顷，我能分一百四十顷的？”
“县衙各人都有定数，是小人来之前就已经分好的，县令四十顷，县丞二十顷，牧区也已经定好。除去所有已经有主的部分，另有百顷是活动的，可供临时安排。”
“是谁告诉你的？”
“上一任县丞。”
“大同军使占有千顷，你又如何得知？”
“这……因为这里是朔州管辖，大同军就在朔州，他派来牧羊的人都是本地的，一来二去也就问出来了。”
薛侨哈哈大笑，高清比他想象的还狡猾。看似坦白实情，实际把核心问题都藏着，让薛侨自己去查，他却不但任何干系。
高清陪薛侨走出县衙，准备恭送县令时，薛侨突然停住了脚步。
“亲兵！”
“在！”
“把高县丞拿下，解送岢岚军监狱！”
“是！”
高清慌了，连忙申辩道：“薛帅，下官何罪？为何要将我解送岢岚军？”
“私占公田，欺瞒朝廷！”
“这……为何单只拿我？”
“你该不该拿？”
高清说不出话了，卢钧带人将他捆起来，一把架上了马背，跟着薛侨回到岢岚军。
投入监狱之前，高清对薛侨道：“薛帅，拿我容易，但其他人都看在眼里，很快就能传到正主那里，对薛帅恐怕不利……”
薛侨冷冷一笑：“你若知道，我劝你说出来。岢岚军的狱卒可不认识你，他们看到当官的进来，不扒层皮是不会让你好受的。”
高清叹道：“薛帅为何要为难下官？”
薛侨面色如铁，陡然大喝一声：“混账！你以为贪得少，就不是贪官了么？”
“其他同僚，还有衙役拿不拿？”
“你是在命令本帅？”
“下官不敢，只是劝薛帅一声，所有神武县官员衙役，甚至各里正都有占地，如果都拿了，县里的事务谁来做？”
“用不着你操心！”
“恕下官多事，但真正占着大片牧场的人，薛帅恐怕惹不起。而且……薛帅也没有必要去惹他，他跟薛帅，都算是右相的人，何必……”
薛侨猛然意识到，高清对他背景的了解，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恐怕就在诏令刚到的时候，神武县衙的上上下下，已经开始利用各种关系打听了消息。
这并不奇怪，官场自有生存法则。
只是把他当右相的人，不知从何说起……
可能是因为自己处在杨国忠对面，是更容易得出的结论。而且军使兼管邻县民政，这样的权力确实很大，右相不许可是做不到的。
“高县丞，本帅突然想起一件事……”
高清见他改口，脸上恢复了笑容。
“薛帅请说！”
“岢岚军监狱的刑具都些生锈了，恐怕用一次刑，就会因伤口流脓感染而死。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把主簿扶为县丞，继承你的二十顷地。你的妻妾子女他也帮你继承了吧……”
事实证明，贪官没有几个硬骨头。
恐吓起到了效果，高清立即屈服了。
他在狱门苦苦哀求道：“薛帅请屏退左右，下官有内情要单独禀告……”
薛侨摆手示意亲兵、狱卒都退下，高清继续说：“薛帅，不是下官有意瞒你，实在不敢说。其实薛帅自己也能查到，找代牧家仆审问便知……”
他看着薛侨冷冷的目光，才不再绕弯：“薛帅你想，要瞒住圣人，有两处衙署必须守住：一是户部，一是御史台。户部堂官和等精明，怎会被区区借口搪塞过去。再者，监察御史每年都来巡察，一旦发现端倪便即参奏，谁敢造假？”
“所以，户部和御史台都有份？”
“非但有份，基本都是他们的……”
“他们之间为何互相信任？”
“薛帅难道忘了，现任掌管御史台、户部的，是同一个人……”
听到这里，薛侨恍然大悟！
他虽是外官，但朝廷重要官员都是知道的，只是不经疏导时，未曾刻意去想其中关联。
户部尚书此时是一个虚设，用来安置退出权力中心的大臣，或者奖励边将的，没有实权，实际掌权的是侍郎。而此时户部侍郎，与御史大夫正是同一个人：
王鉷！
而且，王鉷还监管河东群牧事，牧场的录册、管理也是他说了算。
薛侨说出王鉷名字后，高清点了点头。
然后他报出了一长串的名单：
御史大夫、户部侍郎、京兆尹、加知总监、栽接使、太原县公王鉷，占牧地五千顷，田地五百顷。
户部郎中王焊，占牧地两千顷，田地两百顷。
左羽林将军、阳曲县子韩休琳，占牧地一千五顷，田地一百五十顷。
河东道监察御史范思贤，占牧地一千顷，田地一百顷。
大同军使高秀岩，占牧地一千顷，田地一百顷。
薛侨感到，一股戚风迎面袭来。
风来自长安。
“才四十顷？”
薛侨感觉到了屈辱。总共一万两千顷的地，自己居然只能分四十顷！
“薛帅莫急，如果你与江县令一样，确实只合分四十顷。但……薛帅出镇岢岚军，手握兵权，是神武县保护人，当然能分得多一些。”
“有多少？”
“多分百顷。”
“……”
薛侨很久没遇到这么可笑的事了。
“总共一万两千顷，我只分一百四十顷，还是看在我手下有兵才给的？”
高清看出了他笑容背后的愤怒，却丝毫没有感到恐惧，只淡淡陪笑道：
“薛帅，大同军使也只有千顷……”
这句话，让薛侨顿时笑不出来了。
大同军属于河东节度使治下，辖步骑九千五百人，兵力几乎是岢岚军的十倍。因此自己多分的那一百顷，就是按实力分到的。
“还真是挺公平的……”
薛侨不由得感慨起来，但随即眼神逼视过去：“其他牧场都是谁占的？”
这个问题，高清也不是第一次回答。
“薛帅，户部册籍里，这些牧场是不存在的，所以神武县也没有明账。下官既不知道，也不敢去问，即使去问了，牧羊的人也不会回答下官。”
他神态仍旧镇定，就连薛肃去询问的事，想必也已知道了。如果连薛侨的人也问不出来，他一个小小县丞，怎么能探清楚？
“高县丞当真不知？”
“确实不知。”
“那你怎么知道自己能分二十顷，我能分一百四十顷的？”
“县衙各人都有定数，是小人来之前就已经分好的，县令四十顷，县丞二十顷，牧区也已经定好。除去所有已经有主的部分，另有百顷是活动的，可供临时安排。”
“是谁告诉你的？”
“上一任县丞。”
“大同军使占有千顷，你又如何得知？”
“这……因为这里是朔州管辖，大同军就在朔州，他派来牧羊的人都是本地的，一来二去也就问出来了。”
薛侨哈哈大笑，高清比他想象的还狡猾。看似坦白实情，实际把核心问题都藏着，让薛侨自己去查，他却不但任何干系。
高清陪薛侨走出县衙，准备恭送县令时，薛侨突然停住了脚步。
“亲兵！”
“在！”
“把高县丞拿下，解送岢岚军监狱！”
“是！”
高清慌了，连忙申辩道：“薛帅，下官何罪？为何要将我解送岢岚军？”
“私占公田，欺瞒朝廷！”
“这……为何单只拿我？”
“你该不该拿？”
高清说不出话了，卢钧带人将他捆起来，一把架上了马背，跟着薛侨回到岢岚军。
投入监狱之前，高清对薛侨道：“薛帅，拿我容易，但其他人都看在眼里，很快就能传到正主那里，对薛帅恐怕不利……”
薛侨冷冷一笑：“你若知道，我劝你说出来。岢岚军的狱卒可不认识你，他们看到当官的进来，不扒层皮是不会让你好受的。”
高清叹道：“薛帅为何要为难下官？”
薛侨面色如铁，陡然大喝一声：“混账！你以为贪得少，就不是贪官了么？”
“其他同僚，还有衙役拿不拿？”
“你是在命令本帅？”
“下官不敢，只是劝薛帅一声，所有神武县官员衙役，甚至各里正都有占地，如果都拿了，县里的事务谁来做？”
“用不着你操心！”
“恕下官多事，但真正占着大片牧场的人，薛帅恐怕惹不起。而且……薛帅也没有必要去惹他，他跟薛帅，都算是右相的人，何必……”
薛侨猛然意识到，高清对他背景的了解，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恐怕就在诏令刚到的时候，神武县衙的上上下下，已经开始利用各种关系打听了消息。
这并不奇怪，官场自有生存法则。
只是把他当右相的人，不知从何说起……
可能是因为自己处在杨国忠对面，是更容易得出的结论。而且军使兼管邻县民政，这样的权力确实很大，右相不许可是做不到的。
“高县丞，本帅突然想起一件事……”
高清见他改口，脸上恢复了笑容。
“薛帅请说！”
“岢岚军监狱的刑具都些生锈了，恐怕用一次刑，就会因伤口流脓感染而死。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把主簿扶为县丞，继承你的二十顷地。你的妻妾子女他也帮你继承了吧……”
事实证明，贪官没有几个硬骨头。
恐吓起到了效果，高清立即屈服了。
他在狱门苦苦哀求道：“薛帅请屏退左右，下官有内情要单独禀告……”
薛侨摆手示意亲兵、狱卒都退下，高清继续说：“薛帅，不是下官有意瞒你，实在不敢说。其实薛帅自己也能查到，找代牧家仆审问便知……”
他看着薛侨冷冷的目光，才不再绕弯：“薛帅你想，要瞒住圣人，有两处衙署必须守住：一是户部，一是御史台。户部堂官和等精明，怎会被区区借口搪塞过去。再者，监察御史每年都来巡察，一旦发现端倪便即参奏，谁敢造假？”
“所以，户部和御史台都有份？”
“非但有份，基本都是他们的……”
“他们之间为何互相信任？”
“薛帅难道忘了，现任掌管御史台、户部的，是同一个人……”
听到这里，薛侨恍然大悟！
他虽是外官，但朝廷重要官员都是知道的，只是不经疏导时，未曾刻意去想其中关联。
户部尚书此时是一个虚设，用来安置退出权力中心的大臣，或者奖励边将的，没有实权，实际掌权的是侍郎。而此时户部侍郎，与御史大夫正是同一个人：
王鉷！
而且，王鉷还监管河东群牧事，牧场的录册、管理也是他说了算。
薛侨说出王鉷名字后，高清点了点头。
然后他报出了一长串的名单：
御史大夫、户部侍郎、京兆尹、加知总监、栽接使、太原县公王鉷，占牧地五千顷，田地五百顷。
户部郎中王焊，占牧地两千顷，田地两百顷。
左羽林将军、阳曲县子韩休琳，占牧地一千五顷，田地一百五十顷。
河东道监察御史范思贤，占牧地一千顷，田地一百顷。
大同军使高秀岩，占牧地一千顷，田地一百顷。
薛侨感到，一股戚风迎面袭来。
风来自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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