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1 章 朝堂论战，各怀鬼胎
转眼间，薛侨任京官已经一个月了。
圣人上朝的次数不过三次，也没有太多重要事情讨论，更没有需要薛侨参与的。
但这天却有一件大事引起薛侨注意：
上个月，陇西节度使哥舒翰攻击吐蕃，占领洪济、大漠门，招降了河西九曲部落。中书省拟诏进哥舒翰为西平郡王、加河西节度使。
这个诏书意外地被门下省封驳了！
左相陈希烈、门下侍郎、给事中都没有签名通过，右相杨国忠极为恼怒，当殿质问。
“许国公，中书拟招有何问题？”
陈希烈不慌不忙，举笏答道：“卫国公，封西平郡王自无不可，加河西节度使似有不妥。”
杨国忠咄咄逼人：“何处不妥？拟招上将原因写的明明白白，河西、陇右本来就近，两镇交由哥舒统领，便于对吐蕃用兵，又可赏其功勋，两相得便。”
陈希烈道：“这个原因，门下诸位同僚都看了，我也召武部侍郎、郎官商议，都认为赏功封赐爵即可。安大夫出镇河西六载，并无过失，为何要夺其旌节？”
安大夫指的是安思顺，他兼领御史大夫衔。
杨国忠面色铁青，继续施压：“并无过失，也就是说并无功劳。六载出镇河西，却无尺寸之功，我河西节度养兵七万余人，是白养的么？”
陈希烈还未答话，武部侍郎吉温道：“回相公，岂不闻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虽然河西无功，此处蕃人却规矩守法，无人敢作乱生事，岂不正是安大夫之功？”
杨国忠立即反驳：“河西无战事，那是因为突厥覆亡，回纥与大唐交好。此时威胁最大的乃是吐蕃，他们不断向青海、剑南甚至安西用兵，必须重兵打击！”
薛侨渐渐听出了门道。
看似是讨论对哥舒翰的封赏，却暗藏玄机。
杨国忠本来想向李林甫那样，用右相地位威服番将，安禄山却瞧不上他，因此两人势同水火。而哥舒翰与安禄山有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借着哥舒翰立功，杨国忠在拉拢他。
不只是爵位，他希望西平郡王在兵力上，也能跟东平郡王相抗衡。两人相争，杨国忠就可以制衡其间。
但陈希烈并不想让杨国忠坐稳相位，他希望杨国忠驯服不了番将，让圣人对他失望。
而吉温就简单了，他是安禄山的人。
早在李林甫当权时，吉温就投靠了安禄山。此时安禄山推荐他做武部侍郎、御史中丞，他和安庆宗联手成为京城中的眼线，更可以利用权力影响朝局。
“又是大佬们在争，吃瓜就好了……”
薛侨这样想着，陈希烈却把问题抛了过来：“卫国公别忘了，今年安大夫也有大功。出兵深入大漠，生擒阿布思，不正是安大夫的功勋么？汾阴侯也在朝中，你说是不是？”
这话说完，圣人和百官都朝薛侨望来。
薛侨感到压力山大，暗暗咒骂陈希烈无耻，非得把自己卷入三派争斗。要是自己同意，就是跟杨国忠为敌，要是不同意，就是与安禄山为敌。
“许国公，节度封黜乃是宰相职责，下官任职秘书省，不当参与议论此事。”
薛侨决定顶一下陈希烈，与其得罪另两位大佬，不如得罪这个已经对自己很不满的人。
陈希烈哼了一声，杨国忠见他还到处引外援，冷冷道：“许国公，我记得你当时主张对汾阴侯严惩。既然你认为汾阴侯有过，那安大夫岂非也有过？”
陈希烈顿时语塞，恼恨地瞪薛侨一眼。
杨国忠趁热打铁：“就算是安大夫有功，那也是在朔方节度任上有功，并非河西之功。咱们今日廷议是河西节度一职，与朔方有何干系？”
说到这里，杨国忠已经大获全胜。
圣人表态了：“门下省还有异议么？如无异议，即加哥舒河西节度使一职，门下省联名审核吧。至于安爱卿，自然也是有功的，晋爵一等吧。”
退朝后，圣人将杨国忠、陈希烈叫到了南薰殿，连薛侨也被叫过去了。
他安抚两人几句，对陈希烈道：“许国公，既然陇右一直用兵，两镇都给哥舒，方便调用河西军有何不可，你有疑虑么？”
陈希烈见圣人用兵坚决，也就不敢多言。
“陛下圣明，是臣虑事不周。”
圣人点点头，表情严肃起来：“身为宰相，掌管文武用人，岂能因为资历来定去留？你也知道安思顺与哥舒翰互相不服，如果河西不归哥舒节制，他调得动河西军么？”
陈希烈当即跪倒在地，叩首谢罪：“陛下教训得是，臣举措失当。”
杨国忠虽然面无表情，内心定然得意万分。
圣人令陈希烈平身，说道：“罢了。”
说完转头对薛侨道：“薛卿，你初次在朝堂上说话，为何不置一词？”
薛侨被叫过来，早就知道肯定会被这样问，回答道：“回陛下，国家大事，确实不是微臣能够置喙的。再者，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微臣也不便多言。”
圣人追问道：“既然在朝，就可以言事，你不要有顾虑。再者，你是治兵、知兵之人，我问你，如果让你回答，你如何看待此事？”
薛侨谨慎地说：“回陛下，单以此事而论，加封哥舒节帅河西节度使并无不妥，吐蕃实是我大唐第一劲敌，需要认真对待。”
杨国忠见他同意，知道归到了自己阵营，便补充道：“薛侯在西北、东北、漠北都有战绩，与突骑施、大食、奚人、契丹、同罗人都有交手，也跟回纥人打过交道，他说吐蕃人是第一劲敌，说明吐蕃的确在我军中需要受重视。”
他力荐哥舒翰，既为制衡，也有私心。
因为他遥领剑南，而剑南最大的敌人就是吐蕃，以及归顺了吐蕃的南诏。如果在西北对吐蕃加大压力，那剑南一道的军事就更轻松了。
正因如此，他对薛侨这一判断借题发挥。
圣人对薛侨的表态也满意了。
他对薛侨道：“两位宰相都在，你跟他们说说，为何吐蕃是第一劲敌？”
圣人上朝的次数不过三次，也没有太多重要事情讨论，更没有需要薛侨参与的。
但这天却有一件大事引起薛侨注意：
上个月，陇西节度使哥舒翰攻击吐蕃，占领洪济、大漠门，招降了河西九曲部落。中书省拟诏进哥舒翰为西平郡王、加河西节度使。
这个诏书意外地被门下省封驳了！
左相陈希烈、门下侍郎、给事中都没有签名通过，右相杨国忠极为恼怒，当殿质问。
“许国公，中书拟招有何问题？”
陈希烈不慌不忙，举笏答道：“卫国公，封西平郡王自无不可，加河西节度使似有不妥。”
杨国忠咄咄逼人：“何处不妥？拟招上将原因写的明明白白，河西、陇右本来就近，两镇交由哥舒统领，便于对吐蕃用兵，又可赏其功勋，两相得便。”
陈希烈道：“这个原因，门下诸位同僚都看了，我也召武部侍郎、郎官商议，都认为赏功封赐爵即可。安大夫出镇河西六载，并无过失，为何要夺其旌节？”
安大夫指的是安思顺，他兼领御史大夫衔。
杨国忠面色铁青，继续施压：“并无过失，也就是说并无功劳。六载出镇河西，却无尺寸之功，我河西节度养兵七万余人，是白养的么？”
陈希烈还未答话，武部侍郎吉温道：“回相公，岂不闻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虽然河西无功，此处蕃人却规矩守法，无人敢作乱生事，岂不正是安大夫之功？”
杨国忠立即反驳：“河西无战事，那是因为突厥覆亡，回纥与大唐交好。此时威胁最大的乃是吐蕃，他们不断向青海、剑南甚至安西用兵，必须重兵打击！”
薛侨渐渐听出了门道。
看似是讨论对哥舒翰的封赏，却暗藏玄机。
杨国忠本来想向李林甫那样，用右相地位威服番将，安禄山却瞧不上他，因此两人势同水火。而哥舒翰与安禄山有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借着哥舒翰立功，杨国忠在拉拢他。
不只是爵位，他希望西平郡王在兵力上，也能跟东平郡王相抗衡。两人相争，杨国忠就可以制衡其间。
但陈希烈并不想让杨国忠坐稳相位，他希望杨国忠驯服不了番将，让圣人对他失望。
而吉温就简单了，他是安禄山的人。
早在李林甫当权时，吉温就投靠了安禄山。此时安禄山推荐他做武部侍郎、御史中丞，他和安庆宗联手成为京城中的眼线，更可以利用权力影响朝局。
“又是大佬们在争，吃瓜就好了……”
薛侨这样想着，陈希烈却把问题抛了过来：“卫国公别忘了，今年安大夫也有大功。出兵深入大漠，生擒阿布思，不正是安大夫的功勋么？汾阴侯也在朝中，你说是不是？”
这话说完，圣人和百官都朝薛侨望来。
薛侨感到压力山大，暗暗咒骂陈希烈无耻，非得把自己卷入三派争斗。要是自己同意，就是跟杨国忠为敌，要是不同意，就是与安禄山为敌。
“许国公，节度封黜乃是宰相职责，下官任职秘书省，不当参与议论此事。”
薛侨决定顶一下陈希烈，与其得罪另两位大佬，不如得罪这个已经对自己很不满的人。
陈希烈哼了一声，杨国忠见他还到处引外援，冷冷道：“许国公，我记得你当时主张对汾阴侯严惩。既然你认为汾阴侯有过，那安大夫岂非也有过？”
陈希烈顿时语塞，恼恨地瞪薛侨一眼。
杨国忠趁热打铁：“就算是安大夫有功，那也是在朔方节度任上有功，并非河西之功。咱们今日廷议是河西节度一职，与朔方有何干系？”
说到这里，杨国忠已经大获全胜。
圣人表态了：“门下省还有异议么？如无异议，即加哥舒河西节度使一职，门下省联名审核吧。至于安爱卿，自然也是有功的，晋爵一等吧。”
退朝后，圣人将杨国忠、陈希烈叫到了南薰殿，连薛侨也被叫过去了。
他安抚两人几句，对陈希烈道：“许国公，既然陇右一直用兵，两镇都给哥舒，方便调用河西军有何不可，你有疑虑么？”
陈希烈见圣人用兵坚决，也就不敢多言。
“陛下圣明，是臣虑事不周。”
圣人点点头，表情严肃起来：“身为宰相，掌管文武用人，岂能因为资历来定去留？你也知道安思顺与哥舒翰互相不服，如果河西不归哥舒节制，他调得动河西军么？”
陈希烈当即跪倒在地，叩首谢罪：“陛下教训得是，臣举措失当。”
杨国忠虽然面无表情，内心定然得意万分。
圣人令陈希烈平身，说道：“罢了。”
说完转头对薛侨道：“薛卿，你初次在朝堂上说话，为何不置一词？”
薛侨被叫过来，早就知道肯定会被这样问，回答道：“回陛下，国家大事，确实不是微臣能够置喙的。再者，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微臣也不便多言。”
圣人追问道：“既然在朝，就可以言事，你不要有顾虑。再者，你是治兵、知兵之人，我问你，如果让你回答，你如何看待此事？”
薛侨谨慎地说：“回陛下，单以此事而论，加封哥舒节帅河西节度使并无不妥，吐蕃实是我大唐第一劲敌，需要认真对待。”
杨国忠见他同意，知道归到了自己阵营，便补充道：“薛侯在西北、东北、漠北都有战绩，与突骑施、大食、奚人、契丹、同罗人都有交手，也跟回纥人打过交道，他说吐蕃人是第一劲敌，说明吐蕃的确在我军中需要受重视。”
他力荐哥舒翰，既为制衡，也有私心。
因为他遥领剑南，而剑南最大的敌人就是吐蕃，以及归顺了吐蕃的南诏。如果在西北对吐蕃加大压力，那剑南一道的军事就更轻松了。
正因如此，他对薛侨这一判断借题发挥。
圣人对薛侨的表态也满意了。
他对薛侨道：“两位宰相都在，你跟他们说说，为何吐蕃是第一劲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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