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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生命之泉

    离开深红之塔,二人从另一条穿越山体的道路下到裂谷中,莱昂有些心不在焉,他在其中骑行了一段之后才意识到这条裂谷是连接深红之塔的那座铁索桥下的裂谷,这里如迷宫般的地貌真是折磨人。

    “我注意到你一直在思考,莱昂。”

    “也许只是胡思乱想、也许是发现真理。”

    “你什么时候喜欢上说这种吊人胃口的话?不要告诉我你的想法无可奉告。”

    “也许是因为我最近碰到太多吊我胃口的人。我的想法没什么值得隐藏的,只不过不适合在这马上匆匆言出。”

    “哈,我都忍不住要停下来让你讲完你在这里遮遮掩掩的想法呢。”

    “我很期待你所提及的生命之泉,也许它会让我知无不言。”

    “即使是你这个云游四海的强大法师也一定会惊叹于它的存在的。”

    踏至裂谷的尽头,一时间莱昂还以为眼前是一片巨大的平原,不过只要稍稍看向远方接近地平线的黑色崖壁,就知道这里不过是一条巨大的裂谷,莱昂上次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见过此地。

    “我不记得你是怎么称呼它来着。”

    “阿皮亚裂谷,为了纪念林加佩斯最大的河流,你看如果这些裂谷都灌满了水,这条裂谷将是多么雄伟的一条河流。”

    “称为海都不过分,话说你这些年回过林加佩斯吗?我还以为你会积攒力量卷土重来,夺回林加佩斯的巫王宝座。”

    “不,或许刚来的时候有这样的想法,但这个世界迷住了我,真的,我从你的神情中读出了怀疑,你看你不也是来到了这个世界吗?可不是每个孤岛世界都能吸引住大法师莱昂•赫尔的。”

    二人继续贴着阿皮亚裂谷的一侧前行,直至一处设有哨卡的裂口,一辆装着巨大木桶的马车正停在哨卡里,几个黑人一边有说有笑的交谈,一边喝着什么,直到有人注意到梅里斯的到来。他们纷纷面向梅里斯将手轻点左额以示敬意,“陛下。”他们如此称呼他,梅里斯以同样的手势回礼,马车的主人急忙将马车撇到一边让巫王通行。

    莱昂觉得这些哨卡除了摆看没有什么实际的作用,毕竟这个世界只有巫王梅里斯和他的奴隶们。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设置这些哨卡,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些,只是因为林加佩斯有这些东西吗?”

    “不,因为这个世界不只有我们。”

    莱昂略略挑了挑眉:“有趣,是人吗,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有能量的造物,也有人,这些哨卡就是为了提防那些能量的造物,不过比起能量的造物,更有趣的是人的存在,毕竟这个世界就像是那种能创造千奇百怪之物的地方,除了人,凡胎肉躯的人。”

    “你们对他们还一无所知吗?”

    “我们知道他们的存在,但他们并不知道我们,最近我们有许多麻烦,所以到目前为止还只是一些观察,他们的世界通过空间法阵与我们相连,我还没有在这个世界上找到与之相似的能量从而通过它。”

    “很有趣,我开始喜欢这个世界了。”

    大概骑行了半个小时,左侧的裂谷出现了一处缺口,几辆马车正从那个缺口驶出向左朝裂谷深处驶去。空气变得湿润,莱昂觉得自己的嘴唇没有那么干的难受了,不过引起他更多注意的是能量的部分,他很快意识到眼前的那处生命之泉也是能量的源泉。

    “你的神情告诉我你已经发现了,你对能量的敏锐嗅觉真是无人能及。”

    “什么,哦,是的,能量源泉,但没有蕴藏多少能量,这也许是我见过最贫瘠的能量源泉了,上次我来这里时它都不存在。”

    “它是新生的能量源泉。”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了那个缺口处,一片被高高的黑色崖壁包围的盆地赫然显现在二人面前。盆地大致呈圆形,直径不超过百米,环形的湖泊占据了其中大部分的空间,湖岸与崖壁之间狭小的空间里站着十几个赤裸着上身、仅仅凌乱的裹着遮羞布的男女,正将装满水的木桶运上马车。环形的湖泊中央有一处小岛,上面立着一座简陋的石制凉亭,凉亭的中央大概是之前莱昂见过的那口井,不过小岛上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微微发亮的蓝色植物,它们矮小似草,远远望去连成一片从小岛延伸至湖面之下,与这荒凉的熔岩世界格格不入。

    见到巫王来到,一名穿着短袍、腰间别着附魔剑的黑人立刻带着两名手下来到梅里斯和莱昂的马前。

    “请吩咐,巫王陛下。”

    “我和这位尊贵的客人要去岛上,沙罗尔。”二人下马,卫兵急忙接过马绳,同时将一艘晾在一旁的小舟推入水面。

    “陛下,我听许多人这么称呼你,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个称呼有些怪异。”

    “你有更好的称呼吗?我的大法师。”

    “不,也许只是我刚刚被赶下王座。”

    “王座?行了行了,你今天不把你的故事一个不剩的盘出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能为陛下讲述鄙人的故事是我莫大的荣幸,尤其是在这奇迹之上。”

    “它真的是奇迹,先生…”沙罗尔说道一半觉得似乎有些不合时宜,赶忙尴尬的笑笑埋头调整船的位置。

    “我们都仰仗它生存,无论称它为井还是生命之泉。它是我们最珍贵的宝物,远胜于我的深红之塔。”

    湖很深,湖水也很清澈,再加上微微的能量触感,一切都显得各位舒适。

    踏上小岛,莱昂踏过柔软的草地,径直走到了那口井边,井里依然充盈着井水,这口井本身就可以称的上奇迹了,它似永远不会枯竭,想当初它养活了最初来到此地的几百名林加佩斯的奴隶。

    “你有什么有趣的发现吗?”

    “暂时没有,不过既然你们称这里为生命之泉,我怎么没有看见一处泉眼?”莱昂和梅里斯坐在亭子边缘环绕的长椅上,莱昂翘起了二郎腿望向远处运水的人们,无疑梅里斯的人民爱戴他,而他在维拉从来都只是维拉人心里的异教王。

    没有理由不是这样。

    “哦,莱昂,这是艺术,泉这个字眼更能称托生命,当然,或许在你这个痴迷于能量世界的大法师眼里这简直是荒谬。”

    “我还以为你也是,连你的身体都被能量改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能量能改变我的身体但改变不了我的内心,我从来不是能量傀儡,我记得之前就和你解释过这一点,那还是在林加佩斯,过去的你比现在年轻英俊太多了,而我还一直都是这副样子。”

    不要过分涉入能量的世界。莱昂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这无疑是句废话,梅里斯清楚这一点,他能活到今天自有他的分寸。

    “说说眼下这处生命之泉吧,它是怎么产生的?还有这些饱含能量的草。”

    “一次地陷,第二天它就产生了,我也不知道这些草是从哪来的,至少我们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发现其它原生的生命。”

    “那能量源泉呢?”

    “同一时间,我亲自站在地陷的边缘,看着泉水渐渐充盈地陷下的空间,我还以为它会继续向上蔓延出去,可它不多不少的就填满了地陷下的空间,也许正是能量束缚了它,你也感受到了吧,那个边界,能量线在湖畔的边缘转而向下通往湖底。”

    “也许?你没有描绘出它的法阵吗?”

    “哈哈,我的老朋友,我有太多麻烦让我焦头烂额,不要觉得我势利,我能与你进行这样愉快的交谈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知道你能帮助我。说实话,我所见过的孤岛世界里比我强大的人并不多,你算其中一个。”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直接带我去你遇上麻烦的地方,我所要找寻的或许也在其中。”

    “我的老朋友,不要时时刻刻匆匆忙忙的,我觉得坐在这里很不错。”

    “什么时候你开始注重这些形式的,这可不是过去你的风格,梅里斯。”

    “或许是我放下了吧,不再沉湎于林加佩斯的失败而着眼于打造这个新世界。”

    “我可不可以说你承认了自己失败者的身份,别不高兴,我只是说出一些你在我看来只是因为精神胜利而遗忘的东西。”

    “不,不会,我已经厌倦了。”

    “好吧,我可没有你这样释然,”莱昂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五年前我回到故乡维拉,当时我就下定决心要夺下星辰的皇冠,你知道的,星辰的力量能将未来回溯现在,但我无所畏惧,因为我知道我的力量不是那些星辰贵族能够阻挡的。

    最让我意外的是星辰的预兆不仅没有阻拦我的意图,反而赐予我良机,当时吉尔人南下侵略维拉,维拉的几万人就聚在巴鲁尼特河一个狭小的河湾里,任由吉尔人宰割。我站在一处山头上,看着吉尔人像割稻草一般屠杀着维拉人,那个时候我心里久久遗忘的维拉人身份竟然在可怜他们,要知道正是他们将我驱赶走维拉。

    我等着夜色降临,在夜与星辰的世界里,我展开了我的杀戮,啊,那绝对是我做过最疯狂的事情之一了,我展开法阵,不停的向那个河湾倾洒我的力量,附着强大能量的法术不停的落下炸开,我只看到灿烂的能量光绽放将整个河湾点亮,还有他们一浪接着一浪的惨叫,就在星辰之下,直到我感到了丝丝疲惫。

    我躺在山丘上,看着漫天的星辰与辽阔的苍穹入睡,是真的,我就睡在了那里,直到天明,我骑在一匹黑马上踏入沉浸在晨曦中巴鲁尼特河湾,河湾里、河面上到处都是尸体,有人的、有马的,有烧焦的、淹死的,也有被刀剑刺穿的,有的聚在一起烧成一团,有的零零散散不留全尸,一望无际。我找到了最后星辰王的烧焦的尸体,夺走了他手上的星辰权杖和达利莫夏夜之剑,然后我带着幸存的几百个维拉人回到维拉城,登上了星辰的王座,就像梦境一样,仿佛星辰的未来就是为我所设。

    最讽刺的是什么你知道吗,”莱昂说到这里是脸上浮现出了一个轻蔑的笑容:“后来我知道,星辰的预兆告诉那些愚蠢的维拉人在巴鲁尼特河的战争会改变维拉被吉尔人征服的命运,是的,他们的确逃离了被吉尔人征服的命运,可是他们被我一人征服了整个世界。”

    莱昂注意到梅里斯的神情有些严肃,要知道他这张脸可不好表达感情。

    “你有太多怨念,当然我无法评价你的做为,毕竟你也因为维拉人失去了过去的全部,从这个角度上你也只是以牙还牙,但我觉得你还是做得太过太粗暴了。”

    “我自己也很少去仔细评判当初的作为,在维拉也没人敢在我面前评判它,或许重来一次我不会如此疯狂,但套用星辰信徒总爱说的一句话——未来只有一条道路,那就是星辰所绘的道路。已经被绘下便无可更改。况且这不正是血芒之路的终点吗?”

    “是啊,我是你的血芒引路人,多么久远的事情了,但即使是血芒也有很多选择。”

    “我选择了我的道路。”

    梅里斯望向遥远的崖壁。

    “我一直不觉得有什么星辰神,说说你为何来此吧,只是厌倦了你的维拉王的生活吗?”

    莱昂大笑了片刻:“是的,我以前也觉得根本没有什么星辰神,那只是由那些星辰贵族捏造出来用于统治世人的。”莱昂接着向梅里斯讲述了他在维拉与星影的战斗与逃离。

    梅里斯不自觉的捏了捏下巴,莱昂回忆起这是他思索时不自觉的小动作。

    “听了你的描述我也说不清那操控星辰和星影的究竟是什么,星辰是不依赖法阵的能量,而你的一切手段都依托于法阵,你不该去挑战它,还有你的处理的确有些愚蠢,我想就是巴鲁尼特河湾的战争让你忘却了你的根本。”

    “也许吧,然后我就离开了维拉,我还曾想着在天明之时卷土重来,但最终我不想与星影做这样捉迷藏试的争斗,想想都令人厌倦,所以我踏上了全新的道路,以不同于过往的视角去看待能量源泉,去了解它的全部,最终在夜的世界里将其击败。”

    “所以你就来了这里。”

    “不…”,正当莱昂打算继续讲述环山的经历时,沙罗尔带着一名法师来到了岛上,莱昂注意到那人有明显被能量伤过的痕迹,脸上有大块放射状的烧灼伤。

    “巫王陛下,抱歉打扰您的谈话。”他猛地突出一口鲜血跪倒在草地上,沙罗尔急忙将他扶起到亭子里。

    “西边的那个能量源泉又有些失控了吗?”梅里斯大概已经猜出发生了什么。

    “是的,陛下…”

    “恐怕我们要暂停这次交谈了,如果你感到疲惫可以回深红之塔,也可以到西边的村落里,我记得那里也有空余的房间。”

    莱昂笑了笑:“能量从来不会让我困顿,我本就是来从这辽阔的能量世界里寻找答案,坐在这里空谈或者在梦境里可找不到答案,让我看看是什么让你焦头烂额。”

    莱昂跟随着巫王和他的几个手下离开生命之泉,向西踏至裂谷的尽头。出现在视野里的是一片相对开阔的土地,许多当地人正在这里耕种一种来自林加佩斯的小麦,他们远远的向梅里斯致意,随后继续埋头于土地之上。莱昂想到他见过的农民都是这样,而农民在几乎所有的孤岛世界都是大多数,他们连字都不认识,又怎么会了解晦涩的能量世界?所以才会有神灵、恶魔、信仰去解释他们所不理解的世界。

    自己也曾有信仰,最初是星辰,然后是能量、环山,最后抛弃了它。不说掌握了世界的真理,至少知道它是按某种客观的规律展开的,如今再度踏上探索的道路,或许探索便是诠释行走于孤岛世界间的全部。

    为什么会想到这些呢?也许又是想为自己失败后的道路寻找理由,心有时就是这样,不经意间就透露了真实的想法。

    这片开阔的土地大半的边缘都是高高的悬崖,唯有一座铁索桥连接着稍远的断崖山。一行人继续前行,通过桥梁后是一处稍小的村落,一段凿刻在山体里螺旋而下的山路连接着断崖山顶和其下的谷底,莱昂注意到这处山路处处有法术留下的细微痕迹。

    “梅里斯,这是你用法术建造的吗?”

    “不,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我不可能时时刻刻为他们解决全部,所以我要教会有天赋者运用法术在这片土地上生存,这条路就是极好的例证,而且我好歹也是伟大的巫王陛下、救赎者、深红之塔的主人。”梅里斯模仿着莱昂略带讽刺的语气,众人笑成一片。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投入到这个世界里了,这或许就是他最终的道路。

    沿着谷底延伸的方向继续向前,远远的可以看见一处戒备森严的隘口,一行人的步伐不由的加快了。

    “就是那里。”登上黑色的石墙,眼前可见的是一片流淌着熔岩的平原,能量蕴含其中,使其展现出不同于一般的暗红色,而是黄白的色泽。眼下它被束缚着的能量变得不稳定,一声沉闷的爆鸣令灼热的熔岩高高溅起,随之灼热的热浪袭来,梅里斯迅速祭出一面法阵挡下袭来的热浪,同时法阵延伸出似绳索的能量束压下了活跃的能量涌动。

    通道,能量因为什么而改变?而它改变之后又是什么?

    熔岩的状态因能量而改变,另一面,能量的视角下,熔岩作为载体,辐条状的能量线由此发散开来,但显然这不是通道的答案,因为世间大多数的能量线都是这样,即使是星辰圣山下的那片荒原也是如此,它无法解释差异性。莱昂相信,所谓通道将解释差异性,这是他从未有过的视角,法阵当然能体现差异性,不同的法阵决定不同的能量,但描绘法阵是一个感性的过程,是一种调和,是内心的磨练,莱昂精通此道,但也深知法阵的线条展现的是结果而非过程,这代表它只是体现差异性而非解释差异性,法阵的线条为何如此延伸从来没有过解释,如果硬要有关解释那也只有“它就是这样”。

    “我已经布下了控制它的法阵,只是它蕴含的能量很强大。”

    莱昂注意到在熔岩延伸的边缘插着一簇簇半米多高的深红水晶,它们一方面环绕着整个流淌着熔岩的土地,另一方面朝纵向延伸使整个由它们织成的环形法阵更加牢固。熔岩辐射的能量线接触到环形法阵时便会曲向右侧沿着环形法阵的内环延伸,构成一圈汇聚能量线的环,而源源不断的能量顺着能量线而来使这个环中能量越积越多以至于到危险的地步,通过构成环形法阵的深红水晶吸收环中的能量是唯一削减能量的方式,但来自不同能量源泉间的能量传递涉及一个法阵转换的过程,总体来说这个环中的能量正在日益膨胀。

    “为什么不去直接描绘它的法阵?”

    梅里斯摇摇头:“它的束缚法阵还没有到定型的阶段,而且没有足够的载体去储存释放它的能量。刚才环间的能量积攒到了法阵所能承受的范围,法阵出现了几处断裂,不过幸好现在又恢复了。”

    “这可不是长久之计,梅里斯,我想你比我更清楚这样的方法是不可能长久的,它很强大,如果完全释放那两个村落恐怕不能幸免。”

    “事实上我已经计划迁走那两个村落了,被我的法阵束缚后这个能量源泉的成熟还需要不少时日,我们还有时间。”

    眼下的能量源泉太强大了,而且十分粗犷,找不到一处细节可以入手。

    那么生命之泉呢?在亭子里交谈的时候莱昂的注意并没有在那微弱的能量源泉上,现在看来它的样貌与眼下的恰是截然相反。

    也许强大正是一种束缚。

    “我也帮不上什么,毕竟它已经快成形了,本来我还可以试着引导能量线的走向从而改变它能量延伸的方向,现在如果要这么做就太危险了。”

    “我明白,现在已经没有其它可能,不过这只是我遇到的麻烦之一,我曾跟你提到过能量的造物,它们也在威胁这我们。我希望你的剑能干脆的将它们解决,就像在林加佩斯你的表现那样,啊,对了,你还没有提到你为什么要来这个世界。”

    “改天吧,我也要理清一些思绪。”

    “是该休息了,但愿你能适应这里没有昼夜交替的日子,还有找到你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