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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你知

    哗!

    一盆冰水哗一声扑到李笙身上,冰块沓沓打在地上,李笙猛然从梦境中苏醒坐起。

    一间寂静宽阔的露天大院内里站着三名银甲,四名金甲。他们列在木椅上的青色华服左右,手中各持己械,有刀枪锏,也有剑弓锤。

    苏柳不知为何也在,但他是站在李笙身侧,对着那青衫俯首,而不是同金银甲一同站在那商离原旁。

    李笙身上原来那套早就被火烧干净,现在被他们换上了一套新的白衣。不过这衣服很薄。天本就冷,冰水一浇后更冷,但躁热着的危机感反令他流下几滴热汗。身上的疲惫感这会儿已经消褪得差不多,脑子可算又回到了岗位

    “苏柳,你先开口。”商离原轻摇着扇子,眼神凌冽得像要把人心肝掏出来。

    “不知。”苏柳低着脑袋想也不想就答道。

    “不知?”商离原脸色死黑地哈哈猖笑起来,“你不知?那你说说,谁知?”

    “你知。”李笙看见苏柳又闭上了眼睛,模样和去黄光景府里有点相似。

    “好一个我知!”商离原将扇子重重敲在椅把上,跳起来对苏柳怒骂,“你这敢做不敢当的老懦夫!天也不知地也不知你也不知,还我一个我知!居然还是我冤枉了你?!”

    商离原紧紧合上嘴,只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你和他们,和那群卑贱的穷鬼做那样缺德的事!我也没有对你做什么,我不算厚道吗?”

    “但你却背叛她的生命!她的尊严!”

    她?苏伯失踪的义女?李笙不断观察着二人的反应,心底暗戳戳地思考。

    商离原啪一声把扇子扔到俯首的苏柳身上。扇子快到苏柳身旁坐着的李笙都可以听见破风声。但苏柳纹丝不动,用苍老的声音轻道:“这是她的意思。离原,你当时真的是还没听完——”

    “哼!洒家最看不惯你这种胡编乱造的老匹夫!”四具银甲中浓眉大眼的六弟不屑地打断,“凌辱后碎尸,活人都释怀不了,何况死人?!”

    他似乎很看不起苏柳,眼里满是轻蔑,“一看就是你这老匹夫为了自保说瞎话!当时就那黄神医加上你和两位少主在屋内,那大夫早没影了,两位少主出去发生的事后不随你编造!”

    苏柳沉沉地轻叹一声,没有应答。

    李笙听着他们的对话,皱起了眉。

    商府发生的竟是这种惨案,但他家里有这么多精兵强将都不敢去寻仇,那人究竟是谁?不成……

    一记起那“皇恩钦赐”的大匾,他心底不由得一紧。

    话又说回来,那苏柳义女苏子怡的遗愿既然是她自己亲口所说。但苏柳不是说没找着尸体吗?找不到尸体还能听着遗愿,那黄光景难不成是直接把魂拉过来了?

    李笙下意识想到一个肚子上长轮胎的黄衣大夫身影,心底下啧啧称奇。但他旋即又发现一个疑点:两家不是就都在这儿?咋说他失踪了?

    这小小的段鹏山似乎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密码,这滩水远比李笙目前知道的要深。

    “离原。但破除了灵力封印,惨剧只会蔓延。”苏柳继续说道。

    “我只知道现在这个迂腐的国家就是惨剧!呵!不然我商家怎么可能存在?”

    他走到苏柳身前拿起扇子,刷一声撑开,慢慢摇动,扇面仍旧是“载舟覆舟”及“以身正道”几个大墨字。

    “人人都说善有善报,但你看看我,假若当年我能做到今日的一半,我们商家会受那等屈辱?苏柳啊,苏柳。”

    商离原盯着苏柳,一时心中百感交集,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默不作声许久,空荡的月光压着他的肩膀以命他自己拉出一条长影盖住他自己的身体,无形而沉重。且随着月光的缓缓移动,这道长影也越来越沉。

    商离原胸膛里翻起的苦水将怒火浇灭,他转身背对苏柳道。“走吧!我最后再宽恕你一次,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苏柳抬起头挪步,但并没有走掉,而是跑到李笙身前,之后继续鞠躬行礼。这一举动把在场的众卫都给看得傻了眼,连脑袋不一定比核桃仁大的糙胡子大汉都被这举动吓了一跳。

    “哎妈呀,真虎呐。”六弟缩着脖子小声叭叭道。

    李笙也被苏柳的行为给得一愣。

    商离原听见糙汉的小声叭叭,顿时感到一点不解。一回头,他发现苏柳不仅还在,还直接跑到李笙身前挡着。

    他的脸色当即气得不断变幻。

    商离原不断地喘着粗气,拿扇子的手直指苏柳颤抖个不停。

    “好!好!好得很啊!”商离原阴冷地笑道。

    “果然,我还是错了,为什么要对你们这些人抱有半点希冀与仁慈?”

    他朝站得最近的那虎盔金甲一勾手,低声说了些什么。后者脸上流露出一瞬的为难之色,而后又快速压去。随后商离原带着其余六卫朝院外走去。

    “老懦夫!去地府再慢慢动你那只会糊弄人的狗屁三蕴吧!金虎,办快点。”

    出了院子,他又对六卫的其中四人小声嘱咐道:“你们四个,在附近守好,别让那老东西跑了!”

    “是。”

    院内又恢复了沉寂,只剩一道皎洁的白光和刮着一阵阵时起时停的冷风。虎盔拿着一杆金枪抱拳道:“苏大人,多有得罪。”

    苏柳轻叹一口气。他对虎盔劝道:“你我之间交战,他糊涂不知,你也糊涂?”

    “臣有臣职,自当竭力,无需多言!”

    话音未落,金芒带着急鸣径直闪向苏柳的喉咙。

    苏柳右臂暗显虚渺白光,食指和中指中间铛一声响,他像夹小孩刺来的手帕卷成的棒子一样轻松地夹住虎盔的金枪尖端。

    对方立马抽枪,苏柳也不拦,松开了两指。

    “好功夫!”虎盔赞道,随后又舞起枪来。

    金枪像张牙舞爪的老虎一样来回攻击,卷动的罡风连苏柳身后的李笙都能感受得清清楚楚。可苏柳连脚尖都没翘起来过一次,只是用手来挡虎盔甲卫的金枪。

    李笙见着平日毫不张扬的苏伯居然强得这样离谱,心下叹不绝声。

    “苏大人!还请赐教这个!”

    虎盔猛吼一声,长枪开始散出刺眼的金光,恍惚间有猛虎在枪中闷声咆哮。

    再劈将过来,一道道金色的刃气一同砸向那开始使用步伐以对抗的苏柳,但他大差不差总还是挡在李笙身前。

    这种实景可比他以前看小说时自己在脑里构出的幻想要震撼无数倍。但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危险,毕竟对面明显打不过苏伯。

    至于偷跑就算了。

    按他对自己运气的绝对信任,他只要敢起身,那道道刃气就能即刻给他免费办理西天单程票。

    “喝!”

    金枪再吼,枪上的金光再强三分,威势怖人。

    不过所换来的只有苏柳双臂上虚渺的白光稍微凝实一点,仅此而已。

    乓!

    随着虎啸乱舞的长枪一回回转动,枪头尚且能战,枪杆则是再也承受不住如此烈度。又过数合后乓地碎裂,空中翻飞的枪尖斜插入泥地,金光随之褪去。

    刚走没出五六分钟的商离原听见炸响后暗觉不妙,即刻转身返回。院外的四人也直接翻身入内。

    虎盔挥杆再击,可枪都坏了还哪里是对手?苏柳打飞枪杆,一掌将他胸甲打得内凹。

    “咳!”他吐出一大口鲜血,砊一声倒在石路上。

    “大哥!”那四名甲卫中除了持锏的糙汉子,另外三人异口同声道。

    “他玛嘚,你这老匹夫!”糙汉瞠目吼道。

    苏柳毫不在乎四人的反应,直接炸出一圈压气震住他们,随后拉起李笙的手朝远处快速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