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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新邻居

    “它念育!教育的育!”涂家屋檐下,一个小男孩看着墙上的白漆文字说道。

    白南山站在人群中盯着中年男人的字迹,喃喃自语道:“计划生育……日……哦不,计划生育是……”

    白翠翠看向身旁的白思思说:“介哥真是太厉害了!认得这么多字!”

    白思思斜眼看了一眼白介,凑到白翠翠耳边说:“他就喜欢出风头!还自以为是!其实上,他就知道打我!”

    此言一出,两个小女孩咯咯笑了起来。

    “是我国的基本……”白介正要继续念下去,却被一个女人打断。

    那女人拿着锄头,把下巴托在锄把上,得意地说:“白介蛮!闭上你的嘴巴!我要考考那个念过私塾的读书人!田绍光!最后一个字是什么?要是认不出来,就站坝子上晒两个小时的太阳!”

    闻言,所有人看向一位老者,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他的右脚上。不管是冬天还是夏天,这只脚都是光着的。脚掌与小腿融为一体,只有脚后跟与地面接触。

    田绍光用力吸了一口土烟,并没有理会那女人。

    女人继续玩笑道:“白介蛮!教你田舅公读吧!”

    白介开心地说:“策!读策!”

    女人哈哈大笑道:“假打的读书人,你还念过几天私塾?依我看啊!你读书那会儿,没少偷别人的糍粑吧?你看你那脚板和脚杆都长成一坨了!”

    白南山看着老者残废的右腿,暗想:“婆说了!这可是烧伤啊!怎么可能是吃了糍粑呢?”

    田绍光瞪着那女人,生气地吼道:“我偷你娘!”

    众人闻言,顿时乐开了花。

    那女人举起锄头,走到田绍光身前,威胁道:“你再说一句!还你娘我娘!你没娘吗?”

    一直认真写字的中年男人回头瞪了那女人一眼,训斥道:“汪小女!你的嘴巴破了几道口子?没事就去照照镜子,多缝上几针吧!”

    汪小女不屑道:“哟!我正琢磨着呢!是谁的字写得这么好?原来是陈支书!真是稀客啊!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陈大德转过身来,扶了扶眼镜,直勾勾地盯着汪小女,说道:“你这个人本是值得恭维的,要能力有能力,要长相有长相,就是嘴巴不讨人喜欢。没事就去学校附近听听老师讲课,反正你家离得也不远。”

    汪小女冷笑道:“陈支书所言不差,我就是小时候没上过学,所以不会说话。”

    陈大德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汪小女举起锄头,在田绍光头上比划了一下,吓得他急忙跳开。孩子们看到这一幕,都哈哈大笑起来。

    汪小女向孩子们喊道:“孩儿们!出发!咱们去开会!”

    马滩的开会地点,一般都在白国伦家进行。一则白国伦是老队长,在村中威望极高;二则白国伦家地处交通要道,大家赶场、干活都要经过此地;三则白国伦是个好客之人,常在会前备上茶水,有时还会备上瓜子和花生。

    一群小孩跟在汪小女身后,一起来到堂屋前。汪小女放下锄头,向屋内走去。

    屋内,有人问道:“白平呢?怎么还没到?”

    汪小女穿进人群,一本正经地说:“他不来!他屁眼疼!”

    此言一出,全场轰然大笑。

    待众人安静后,有人说道:“喊开会就积极一点,能耽搁大家多少时间?就不能利索一点吗?非得让一屋子的人等你。”

    一听是白国伦的声音,白南山便不愿走进堂屋。见其他小孩都进了房间,他百无聊赖地走到墙边,伸手在墙上的蜂洞里摸索起来。

    汪小女不再吱声。她见一堆女人挤在一起甚是热闹,便挤了过去。

    白兴站起身,说道:“来得差不多了。等支书到了,我们就开会。”

    汪小女坐到一个妇女的腿上,嘻嘻笑道:“马斯!我已经很久没人抱了!没想到今天还能享到这种福气!”

    那妇女笑道:“我的腿可承受不了!快坐到我旁边来!”

    汪小女挨着那妇女坐下。她和周围的女人一样,全神贯注地看向白凡英。

    只听白凡英沉声说道:“人都放出来了!发祥亲眼所见!”

    闻言,众人议论纷纷:“把人放了?为什么不枪毙呢?这个世道怎么了?”

    汪小女听得一头雾水,拉着白凡英问道:“什么人被放了?”

    白凡英对每一个听众都很有耐心,别人愿意听,她说多少遍都无所谓。至于其他人,则认为汪小女打断了她们的谈话。

    白凡英不厌其烦道:“是韦三!没有枪毙他!反而放了他!”

    汪小女听得魂惊魄惕,心神恍惚。

    白凡英见到她的表情后,满意地往下说:“这其中定有缘故。在韦德法看来,家里死了一个,另一个又疯了,这是韦家承受不起的!再说!乡长可是他们亲戚。依我看,这件事应该是他们一家说了算。”

    有人问道:“疯了就没事了?”

    汪小女再也按捺不住,破口骂道:“日他仙人板板!要不我也去杀个人,然后装成疯子,不也什么事也没有?”

    白凡英急忙阻止:“小点声!我也是听说的!”

    堂屋外,白南山听着众人的谈话,手指在蜂洞里钻来钻去。突然,一股幽香扑鼻而来,随后有一只手搭在白南山的肩膀上。那人近在咫尺,几丝刘海已经贴在白南山的脸上。这让他如遭雷击,动弹不得。

    那人好奇地问:“你在找什么?”

    白南山满脸通红,摇头说道:“什么都没找!”

    那人笑道:“他们在屋子里开会吗?”

    白南山点头说:“嗯!”

    此时,陈大德和田绍光从涂家走来。陈大德看到蹲在墙角的白萫花和白南山,失笑道:“白老师!蹲哪干嘛?进去开会啊!”

    听到陈大德的声音,白萫花尴尬地站起身,微笑道:“纯属好奇!我从来没有参加过这样的会议!”

    陈大德走到白萫花身前,打量着她说:“倒不如进去坐坐。”

    白萫花摇头说道:“不用!我在外面瞧瞧!”

    田绍光大吼一声:“支书让你进去,你就进去。”

    田绍光的声音让白萫花愣在当场,她下意识的握住白南山的手,瞪大眼睛直盯着田绍光。

    陈大德见到两人的情形,差点笑出声来:“白老师是不是对乡土文化有兴趣?”

    白萫花镇定地说:“午间无聊,我便看了一眼《城市发展史》。书上提到不少农村的事情,我就想出来走走和看看。”

    陈大德兴高采烈地说:“只有实践才能检验真理!走!我们进去吧!”

    白萫花犹豫片刻,还是牵着白南山跟在陈大德的身后。一进门,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白萫花身上。白国伦急忙腾出一根矮凳,并向白萫花招了招手。白萫花会意走去,随即坐下。

    看着她对白南山的疼爱,白国伦很高兴,他对白南山说:“这么热的天,你挤白老师做什么?”

    白萫花摸着白南山的脑袋说:“不要紧!见他文文静静的,我打心里喜欢他。”

    白国伦见白兴正在说话,便不再开口。

    白兴看向陈大德说:“陈支书!你来起个头!”

    陈大德没有像往常那样客套,而是站起身说:“这大热天召集大家来,确实有事要和大家商量。最近因为要去处理乡大桥的项目,所以我很少来村里。而且,白兴的工作做得很好,他是个做实事的人,希望大家能支持一下。大家都看到了!白老师能坐在这里,真是可喜可贺啊!农村的年轻人到城市打工,从而获得不错的工作和收入。城市发展的同时,也培养出白老师这样有信仰、有知识的年轻人反哺农村。这是一个团结奋进的时代!值得我们共同去奋斗!”

    在陈大德讲话的时候,白国伦向白萫花介绍道:“白老师!支书是陈世峰的父亲!”

    闻言,白萫花打量着陈大德说:“确实像!”

    “开会前给大家讲这些,就是想让大家支持我们的工作,共同提高我们的生活水平。我就不多说了,会议还是由白兴队长来主持。”说完话,陈大德走到方桌旁,取下壶嘴上的茶杯,他倒茶喝了起来。

    白兴翻开手中的一个语文本,他看着背面的文字说:“今天,我有三件事要和大家商量。第一件事……”

    汪小女叫道:“中午没吃饭吗?哼哼唧唧的跟蚊子似的!”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白兴见怪不怪。待到众人安静下来,他才提高嗓门,朗声道:“第一件是韦三之事。经法定程序确认,韦三的犯罪行为是因精神疾病所致,不负刑事责任,现已被释放并由其家属看管。政府会定期对病人进行强制治疗……”

    一名青年站起身,破口大骂:“判他娘的判!就算不杀,也要关起来吧?把一个疯子放养在村子里?你们就放心吗?反正我是不会答应的!”

    汪小女站起身来,火冒三丈地指着白兴说:“你的意思,人死了就算了?真替田早四感到不值!你们不管是不是?韦三这种杂种儿!就应该一命偿一命!”

    许多人开口喊道:“对!一命偿一命!”

    “行了!行了!”白兴连忙安慰道:“韦三疯了!我今早才去确认过,他连生活都不能自理,又能做什么呢?大家不用太过担心!汪小女!别胡说八道!”

    一直安静在角落的青年突然站起身,指着白兴吼道:“她胡说八道什么?你们就是在瞎几把搞!我把话放在这里,韦三敢靠近我家半步,老子就打断他的手脚。”

    白国伦咳嗦道:“白友!给我坐下!”

    见白友坐下,众人都安静下来。

    白国伦不慌不忙地抖了抖烟斗,说道:“我们是来商量事情的,不是来吵闹的。大家的担心也是理所当然。韦三疯了也好,癫了也罢,他都是个废物,我打心眼里瞧不起他,我们还怕他?我们只是担忧儿童和妇女。但是,我们必须相信政府,要相信这样的判决结果。当然,村里也会向韦家施压,让他们照管好韦三,不要把人饿死了!话说回来,自从韦三的事情发生后,涂六家的那两公子竟不出来闹事了。”

    众人看着涂六,哈哈大笑起来。

    白兴点了点头,说道:“我一定会将各位的想法转达给政府。遇到韦三,大家千万不要冲动。我会经常去韦三家了解情况,会及时将信息反馈给各位。此事就此作罢!”

    嘈杂的声音和难闻的异味让白萫花心烦意乱,她很想离开,却又怕打扰到其他人。

    白国伦见白萫花脸色惨白,似有痛苦之意,连忙对白萫花说:“白老师!天气太热了!我带你去喝口凉茶,怎么样?”

    白萫花连忙跟上白国伦,拉着白南山逃离堂屋。三人穿过卧室,又走过厨房,才来到饭房。白国伦示意白萫花坐下,然后吩咐白南山:“给白老师倒杯茶!”

    白南山应声走去厨房。

    白国伦问道:“白老师是名城的吗?”

    白萫花点头回道:“老人家!你叫我白萫花吧!我爷爷曾经是东皇人,他去名城工作后,我们家才定居名城!”

    白国伦惊叹道:“这样说!我们可是同一个祠堂的!你多少世?”

    白萫花从白南山手中接过茶杯,笑道:“多谢南山!我是二十五世的!您呢?”

    白国伦笑道:“我二十三世!”

    白萫花惊讶道:“那我得叫你爷爷!”

    白国伦摇头笑道:“哪里敢当?父母同意你来乡下吗?”

    白萫花笑道:“辈分不能乱!他们是同意的!”

    白萫花望着一旁的白南山,将茶杯递给他说:“你也喝一口吧!”

    白南山害羞地摇了摇头。

    白萫花认真地说:“拿去!”

    白南山只好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见他不说话,白国伦便呵斥道:“山蛮!你不会讲话吗?”

    白南山赶紧对白萫花说:“谢谢白老师!”

    白萫花问道:“孩子的父母呢?”

    白国伦掏出烟袋,从中取出烟草,又将它们折成骨节大小。

    白国伦慢条斯理地说:“他们都在外面打工。兄妹俩两岁的时候就跟在我身边。”

    白萫花瞧了一眼白南山,转而说道:“参加会议的年轻人不多啊!”

    白国伦裹着烟卷,说道:“不只是我们村如此,整个玉阿乡都是一样的。年轻人大多外出打工,留在家里的都是老人和小孩。”

    闻言,白萫花叹息一声。她心中的好奇在现实面前消磨殆尽,不免有些疲惫。这里没有城市的整洁和富裕,只有贫穷和落后。

    两人正交谈间,门外突然走来一人。那人气喘吁吁地靠在门边,笑道:“姨叔!吃中午饭了吗?”

    白国伦定眼一看,发现是街上的陈正一,忙起身道:“正一!快请坐!”

    白萫花见有客到访,便趁机告辞。

    陈正一递给白国伦一根烟,问道:“姨娘呢?没在家吗?”

    白国伦把纸烟夹在耳朵上,随后拿着洗脸盆,走向厨房说:“在家的!你吃饭了吗?”

    这时,顾世珍端着一筲箕缸豆、茄子和青椒走进饭房,看到陈正一后,打趣道:“难怪昨晚不好睡!原来是你要来!吃饭了吗?”

    陈正一笑道:“姨娘!为了你的鸡蛋面,我可是空着肚子来的!我要加鸡蛋!”

    顾世珍呵呵笑道:“不就是一碗面吗?你姨娘输得起!”

    陈正一从白国伦手中接过水盆,便洗了一把脸。

    顾世珍把筲箕递给白南山,吩咐道:“送到两位老师那里去。”

    白南山应了一声,端着筲箕走出屋外。

    顾世珍疑惑道:“这个天过来,定是有事吧?”

    白国伦瞥了一眼顾世珍,说道:“我说你这个人!没事就不能来吗?快去弄点吃的来!”

    陈正一的确是有事来的,却又难以启齿,便和白国伦闲聊起来。

    白南山走到堂屋门口,见两位老师房门紧闭,转而走进堂屋,将筲箕转交给白翠翠。白翠翠和白思思欢天喜地端着筲箕往外跑去。

    白南山找了一个空位坐下。

    有人不满地说:“大堰垮了!不只是我们生产队受到影响!总不能让其他生产队坐收渔翁之利吧?”

    汪小女起哄道:“对!一万个不同意!别把他们惯坏了,倒把我们马滩人当成哈子!”

    白兴示意大家安静。等众人都安静下来,他才说道:“这件事,我已经通知了其他村。不过,只有朝家山和赵家坝两个村愿意出钱出力。其他村的人说,他们很久就不用大堰水了。”

    堂屋内,众人因维修大堰之事吵得不可开交。会议沸反盈天,这让白南山坐立不安。半晌后,方才起身走出堂屋。路过汪小女的身边时,汪小女一巴掌拍在他的屁股上,吼道:“怎么窜来窜去的?”

    白南山没好气地瞪了汪小女一眼,转身走出堂屋,又返回饭房。

    进门时,正在吃面的陈正一说:“告诉二老一个坏消息。今天早上,陈六跑去炸鱼,不小心炸伤了右手。”

    顾世珍一听,顿时悲从中来,哀叹道:“这人真好吃!可怜我的平舒啊!”

    白国伦心里很不是滋味,心想:“我真对不起平舒!本来,她就不同意嫁给陈六。那时候吧!我看中他是街上的,总会有营生的门道。哎!没想到啊!”

    顾世珍焦急地问道:“伤得重不重?”

    陈正一伤感道:“他的右手从小臂处截肢,其他地方并无大碍。陈幺妹与平舒因为此事闹得不可开交,陈幺妹听说是因为平舒和孩子想吃鱼,所以陈六才去炸鱼,她便拿这事来闹。平舒的脾气你们都知道,她说什么也要和陈六离婚。”

    白国伦拍着板凳说:“都什么时候了,她还在胡闹,简直不像话。若平舒受了委屈,我就要问他们一二三。”

    陈正一生怕说错话,忙宽解道:“遇到这种事,大家心里都不舒服。陈幺妹被大家痛骂一顿后,已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可是平舒不听,非要离婚不可。”

    顾世珍抹泪说道:“离婚,只会让孩子受苦。她怎么能为所欲为呢?”

    白国伦听到顾世珍这么软弱的话,心里大为不快,又是一巴掌拍在板凳上:“离!我认为平舒的做法是正确的,他们明显就是欺负我白家人。欺她后家没人是吧?”

    陈正一大惊失色,连忙放下碗筷,道歉道:“姨叔!你别生气!我是个不善言辞的人!我这次来,就是想请你老人家帮个忙。因为你是一个正直的人,你的话又让人信服。那毕竟是四口之家,哪有说散就散的?”

    白国伦看着满头大汗的陈正一,带着歉意说道:“这个节骨眼上,让陈六修养才是正理,平舒这般胡闹也太不懂事。”

    白国伦转头看向顾世珍,继续说道:“你婆要做好准备,我们都得去街上看看。你通知一下平安,如果他们有空的话,可以去街上看看。”

    顾世珍忧心忡忡地说:“那两个孩子呢?要不我们把他们交给埂上的三姐妹?”

    白国伦摇摇头,沉思片刻后,说道:“把他们交给两位老师吧!”

    白南山坐在顾世珍旁边,认真听着三人的谈话,当他听到白国伦的决定时,白南山的思绪早已飘远。至于他们又说了什么,他根本听不到。

    陈正一卷起自己的衣服,将后背倚在土墙上。刹那间,他身上的热气被墙壁上的寒意消融大半,使得整个人都轻松许多。

    顾世珍把白南山拉到身前,拍拍他裤子上的尘土,温柔地说:“多跟老师说说话,手脚上也要勤快些。”

    白国伦抽着烟说:“你要是敢给我丢人现眼,我回来就是一顿好打。”

    陈正一哈哈笑道:“姨叔做事,一点都不含糊。家里住着两个现成的文化人,真是千载难逢啊!应该让孩子们多去接触,他们一定会受益良多。”

    听着陈正一的分析,白国伦的脸上露出笑容。他抖了抖烟斗,向白南山问道:“翠蛮呢?”

    白南山急忙回道:“她在老师屋里!”

    闻言,白国伦起身走出屋外。

    顾世珍和陈正一闲聊几句后,便开始着手安排家中事务。白南山回到卧室,倒头躺在床上。

    不多时,白翠翠开心地跑进卧室,见到白南山,激动不已地说:“哥哥!赶紧把书包和衣服收拾一下,我们要去白老师家住一晚。”

    白南山不愿过去,问道:“就不能住自己家里吗?”

    白翠翠整理着书包,回道:“是白老师让我们住过去的。因为村里有个疯子韦三,我们正好可以和她们作伴。”

    白翠翠收拾一番,便匆匆离去。一束阳光透过玻璃瓦像是一颗石子落在房间里,在黑暗中荡漾开来。

    白南山望着那束光,心想:“为什么要和老师住在一起呢?”

    没过多久,房间外传来白国伦的催促声。

    白南山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他换上一身干净衣物,背着书包,跟着白国伦来到两位老师的住所。和白萫花交谈一番后,白国伦才转身离去。

    白萫花拉着白翠翠和白思思,笑嘻嘻地走进第二个房间。白萫花让三人将书包放于床边的柜子上,然后带着两个小女孩走进里间。中间的屋子和里间只有一堵灰砖墙,墙面上有几个“十”字型的图案,里间的光线透过洞口将外间微微照亮。

    白萫花走到书桌前,问道:“午休时间了?你看什么书?”

    任瀞轻声回道:“刚眯了一下。”

    “我给你带来了三个小伙伴!”白萫花趴在任瀞的肩膀上,对着两位小女孩招了招手,说:“来见见你们的任老师!”

    白翠翠和白思思跑到白萫花身旁,异口同声地喊道:“任老师好!”

    任瀞侧身笑道:“你们好!”

    白南山倚在门框上,仔细地打量着房间里的一切。迎面的墙壁上有一个红漆大衣柜,衣柜旁边紧挨着一张红漆书桌,书桌旁边放着一张床,床上罩着白色的纱帐。

    白萫花拿起书本,口中嚷道:“《吉檀迦利》!唐诗宋词还不够你读吗?为什么要读印度诗?”

    任瀞一副懒洋洋的模样,没有理会白萫花,而是看向两个小女孩:“你们叫什么名字?”

    白翠翠抢先说道:“任老师!我叫白翠翠,她叫白思思。”

    任瀞伸手捋了捋白翠翠额前的发丝,说道:“不是三个小伙伴吗?”

    白萫花将手中的书放回书桌上,笑道:“有一个比较害羞。”

    此时,白南山的目光正落在床头的一个物件上。只见那木制之物上绑着六根铁丝,却不知是何物。听到任瀞的问话,白南山急忙收回视线。

    任瀞缓缓转头,看向白南山。她扎着高高的马尾,额前的刘海卷曲在眉眼间,一双眼睛里弥漫着倦意。她穿了一件纯白色圆领短袖和黑白格子背带裤。一眼望去,肤如凝脂,柔若无骨。

    白翠翠见白南山一脸呆滞地站在那里,连忙给任瀞介绍道:“任老师!他是我哥哥!白南山!”

    任瀞哦了一声,转身伏在书桌上,问道:“你们做作业了吗?”

    白思思回道:“都搞定了。”

    白萫花嘻嘻笑道:“他们这个年纪,玩游戏才是必不可少的。走!今天我们就去模拟厨师的一天怎么样?”

    两个小女孩欢呼一声:“好啊!”

    三人说说笑笑,朝着厨房走去。

    任瀞捧起书看了一会,见白南山仍旧站在原地,便向他招了招手,说道:“过来!”

    白南山缓缓走到任瀞身旁。

    任瀞拍着凳子说:“没事的话,就读诗给我听吧!”

    白南山坐到任瀞的身边,拿起书问道:“全部吗?”

    任瀞指着其中的一段文字说:“读这首诗吧!”

    白南山捧着那本浅黄色的诗集,读道:“我必须……出我的船去。”

    任瀞噗笑一声,趴在书桌上说:“cheng,念一声,撑出我的船去。撑,指的是用篙抵住河底使船前进。”

    白南山的脸涨得通红,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继续读道:“时光都在岸边……”

    读到此处,白南山顿了顿,羞涩地望向任瀞。

    任瀞笑道:“ai,念二声,捱延,即拖延的意思。”

    白南山点了点头,随后故作镇定地继续读着。任瀞看着他拧紧书本,脸红到耳根,方知他紧张和内向。她忙把书放到两人中间,右手指着文字,温柔地读道:“我必须撑出我的船去。时光都在岸边捱延消磨了——不堪的我啊!

    春天把花开过就告别了。如今落红遍地,我却等待又流连。

    潮声渐喧,河岸的阴滩上黄叶飘落。

    你凝望着的是何等空虚!你不觉得有一阵惊喜和对岸遥远的歌声从空中一同飘来吗?”

    一开始,白南山的目光跟着任瀞的指尖走去。接下来的落红、黄叶,让他朦朦胧胧,似懂非懂。

    任瀞读完诗篇,想测试一下白南山的读写能力。却见白南山怔怔出神,任瀞不明白缘故,心想:“难道他有所感触?”

    任瀞用书敲了敲白南山的脑袋。

    一惊之下,白南山急忙站起身来。

    任瀞忍着笑示意他坐下,然后问道:“这首诗如何?”

    白南山连连摇头。

    任瀞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诗人想要表达什么,只是有些句子落到心坎里去了……”

    任瀞突然停顿下来,看向白南山,问道:“你觉得它像诗吗?”

    白南山摇头说道:“不像!和《静夜思》相比,它一点都不像!”

    说道此处,白南山犹豫地看向任瀞。

    任瀞点头不语,只是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白南山连忙挤出一句话来:“有点像日记。”

    任瀞一听,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白南山却不知所措,尴尬万分。

    任瀞理了理自己的刘海,身上的懒散和倦意一扫而空,她转头问道:“你平时有没有写日记?”

    白南山摩挲着抽屉的把手,回道:“没有写。”

    任瀞拉开抽屉,指着那一叠厚厚的本子说:“这都是我的日记本。开始的时候,是父母逼着我写的,虽然我不太愿意,但在不知不觉中我已经习惯了。一般情况下,我会写下一些有趣的事情,一些看到的人,还有一些心情。偶尔翻阅,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任瀞一边说着话,一边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崭新的日记本,递给白南山说:“来!我送给你一个本子!”

    白南山颤抖地从任瀞手中接过日记本。它的封面为浅蓝色,上面零星的白点泛着光芒。白底黑字“静美如初”四个大字格外显眼,而在这四个字的下方,则是一个插着几朵紫色小花的花瓶。白南山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画面,正如这个季节一样多出一股独特的香味。

    见他又发呆,任瀞便夺回日记本,失笑道:“别人送你东西,你得说声谢谢。”

    白南山埋头说道:“谢谢任老师!”

    任瀞莞尔一笑,说道:“写段赠言予你,让它作为日记本的开篇。”

    任瀞拿起钢笔,拧开笔盖,写下几行字:

    马滩,晴天,1999年6月13日

    任瀞于马滩住处赠予_____此日记本。愿幸福和快乐每天都如期而至,每一个文字都落在你的心坎上,堆积成你喜欢的模样,如宝藏般闪烁光芒。纵然崇山峻岭遮不住,浓翠蔽日花自舞。

    写完之后,任瀞把日记本推到白南山身前,又把钢笔递给他说:“把你的名字写在横线上,交接仪式就算完成了。”

    白南山拿起钢笔,在横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任瀞捋着眉间的发丝,喃喃自语:“白南山!”

    交接仪式刚结束,白翠翠轻快地走进房间,对白南山说:“哥哥!白老师的水缸里没有多少水了,你得去抬一下。”

    白南山欣喜地抱着日记本,问道:“你和我去抬水吗?”

    白翠翠嘻嘻笑道:“走吧!介哥已经在外面等着了。扁担和水桶都准备好了。”

    白南山对白翠翠的自作聪明有些不满。他站起身来,对任瀞说:“任老师!我们出去了!”

    任瀞点了点头,向屋外喊道:“德纳第大娘!水缸里没水了吗?现在太阳这么大,能不能晚点再去?”

    白翠翠微微一笑:“我们晒习惯了,这点太阳算什么?”

    任瀞见白翠翠自信大方,乖巧懂事,心里很是喜欢。她微笑着不再言语。

    白南山小心翼翼地把日记本放入书包。听见白翠翠的催促,他才从卧室里走了出来。白南山穿过厨房,看到白介正站在门口,他的手里正拧着一根扁担。

    白介把扁担递给白南山,说道:“你拿扁担,我提桶。”

    白南山平时最喜欢和白介玩耍,他们既是兄弟又是志同道合的朋友。白南山收起心中的不快,开心地接过扁担。

    白介见白萫花正要伸手提桶,急忙跑去提起水桶,呵呵笑道:“白老师!这件事就交给我们吧!”

    白萫花见白介伶牙俐齿,聪明懂事,心里甚是喜欢,她冲白介笑道:“咱们一起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白翠翠灵机一动,说道:“白老师!我们把菜拿去洗了吧!在家里洗的话,要浪费很多水。”

    白萫花微微一怔,点头同意了白翠翠的想法。

    白萫花心想:“这些孩子确实很可怜,他们的父母都不在身边。按理说,缺少父爱和母爱的孩子,在成长过程中是有缺陷的。而眼前这几个小孩,虽然年纪不大,但却能打理家事。实在令人费解。”

    白萫花一边思考着,一边在厨房里装上要洗的东西。不多时,一行五人向水井沟走去。

    水井沟位于涂家后院五十余米处。它是村民在水沟中挖出来的一个小水塘,四周用大石条围了起来,石条周边铺着一层大石板。活水从大堰流到这里,再存储到房前的池塘里。

    白萫花第一次见到这水的时候,并不愿意饮用它。

    白萫花蹲在水边,无奈地问:“村子里的人都喝这种水吗?”

    白翠翠抢先道:“不是!只有我们才喝这种水。”

    白萫花疑惑地问道:“哪其他人呢?”

    白介解释道:“因为水井沟的水不太干净,他们就另找了水源。不过老祖宗说了,吃的喝的都是从地里来的,没什么好怕的。”

    白介没有放下水桶,也没有取水的意思,说道:“村子里的人,更喜欢喝枯井的凉水。一会我们就去那里取水。”

    白萫花急切地站起身,迫不及待地问:“枯井?在哪里?”

    白思思不情不愿地说:“哎呀!不去枯井嘛!那茶树下有很多坟,经过时怪吓人的。”

    白南山站在三人身后,并不言语。他自然不愿去枯井取水,因为这要多走一半的路程。

    白萫花催促道:“有多远?带我去看看!”

    白介笑道:“不远!走吧!”

    白翠翠把菜盆递给白思思,说道:“你们先走!我随后就来!”

    四人顺着小路往前走去。穿过几片苞谷地,他们来到一棵茶树下。树叶稀疏,已有些年岁。有的树皮卷起,悬挂在树干上等待离开。茶树两旁的坟墓传来死亡的气息,这让白萫花想起任瀞所说的“德纳第大娘”。她望着坟墓,暗自想道:“小珂赛特晚上是不会从这里经过的,即使德纳第大娘举着再大的鞭子。而且,村里还有一个韦三,随时都有可能跳出来。”

    想到这里,白萫花不由得左盼右顾。她看着三个小孩的背影,心中暖洋洋的。

    白介走在队伍前头,不时寻着话题聊上几句。白南山和白思思都是沉默寡言,只顾埋头走路。队尾的白萫花很喜欢和白介聊天,两人有说有笑,很快便来到枯井。

    屋檐下,一位中年妇女正蹲在枯井旁,在水盆里淘洗东西。闻声,她缓缓站起,向小道望去。看到路上的四个人,她玩笑道:“耶!两个公子哥开始亲力亲为吗?”

    白介还以微笑,说道:“二嫂!你洗菜啊!我在帮南山抬水。”

    白南山对白介撒谎的原因很是好奇。

    白萫花心中欢喜,对白介更是另眼相看。

    中年妇女一瘸一拐地挪开水盆,给四人留出一片空地来。她退到墙边,面带微笑注视着四人。

    白萫花见她身有残疾,不好意思地说:“姐姐!你先洗吧!我们等等便是!”

    穆拐子靠在墙上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说道:“我蹲了这么久,腿都发麻了。再说,你们又不妨碍我!”

    白思思这才注意到,穆拐子的水盆里正泡着南瓜叶和伞把菇。她欣喜地蹲到穆拐子的盆边,笑道:“拐子二嫂!这是从哪里捡来的?”

    穆拐子没好气地说:“我说姑娘!你要叫拐子就叫拐子!你要叫二嫂就叫二嫂!可别混喊!信不信我揍你?”

    三个小孩的眼睛都发着光,直盯着盆中的伞把菇。

    白萫花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口枯井。只见枯井四周有五块长满青苔的大石板,上方留有缺口供众人取水。井水清澈,散发丝丝凉意。角落里有几张蜘蛛网,正等待着飞虫和落叶。井壁上有着一条明显的水位线。看到这水,白萫花甚是欢喜。

    白思思听到穆拐子的埋怨,嘟着嘴说:“我就叫你拐子二嫂!谁让你有事没事常在路上吓唬我?”

    闻言,穆拐子想起以前的恶作剧,嘻嘻笑道:“我的妹妹!二嫂这是在帮你练胆子!”

    白思思斜眼看着穆拐子,说道:“老不正经!”

    这时,白翠翠从小道上飞奔而来。

    白思思冲她招手说道:“快来看!拐子二嫂有好多伞把菇!”

    白翠翠跑到白思思身旁,她看到盆中的伞把菇,开心地叫道:“好二嫂!这是哪里捡的?快告诉我位置呗!”

    穆拐子说道:“不行!有些人常常拐子长,拐子短。我才不告诉你们了。”

    白翠翠撒娇道:“我的好二嫂!说吧!”

    穆拐子思索了一会,慢吞吞地说:“我的猪草锅里好像没水了,如果你们能帮我想个办法,或许我可以告诉你们。”

    白翠翠走到穆拐子身前,媚笑道:“二嫂!这还不简单?这份美差你就交给我吧!我最喜欢帮二嫂做事!”

    正在枯井边舀水的白萫花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

    穆拐子伸出一根手指,在白翠翠鼻子上划了一下,说道:“这事你办不了。如果是那两个公子哥的话,那就不好说了。我那头猪要是喝了两个公子哥的水,怕是要长四五百斤了。”

    此时,白萫花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她自顾自地洗起菜来。

    白南山毅然决然地说:“做梦!”

    穆拐子讥笑道:“怎么?就这么金贵吗?”

    白介见交易失败,便走到枯井边,舀出一瓢水后,向白翠翠问道:“翠翠!糖精呢?”

    白翠翠恋恋不舍地离开穆拐子,然后从兜里掏出一个纸团递给白介。

    白介向水瓢中放入五颗糖精后,白翠翠忙阻止道:“行了!太甜的话,味道会不好。”

    白介笑着将纸团递还给白翠翠,又摇了摇水瓢。等糖精完全融化后,他把水瓢递给白萫花,歪头说:“白老师!尝尝看!”

    白萫花放下茄子,会意一笑。她端起水瓢浅尝了一口,顿时感觉到一股清凉的甜味从舌尖传来。她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一股被夏日烤熟的草木香味钻进她的鼻腔,沁入她的心田。

    白萫花自言自语:“对!这才是夏天的味道!”

    白萫花又喝了一口,这才将水瓢递给白介,笑道:“真好喝!”

    听到白萫花的赞赏,白介等人心里都是一喜。他端起水瓢,问穆拐子:“二嫂!喝不喝?”

    穆拐子不屑道:“不食嗟来之食。”

    白思思冷笑一声:“稀奇!”

    白介喝了两口凉水,然后把水瓢递给白南山,并在他耳边悄悄说:“南山!白老师和任老师都没有吃过伞把菇,我们得让她们尝一尝才是。咱们一会去帮二嫂抬水!不就是几步路吗?好不好?”

    白南山喝了一口凉水,见白介所言有理,便将水瓢递给白思思,然后对穆拐子说:“二嫂!门没关吗?”

    穆拐子忍笑反问:“我什么时候锁过门?”

    白南山哼了一声,然后提起水桶走到枯井旁。

    白萫花立即让开了位置。

    穆拐子哈哈大笑:“你们能不能分辨出哪一口是猪草锅?”

    白介点点头,开始舀水。

    穆拐子对两个小女孩说:“这伞把菇,我吃不完。你们要是想吃,就把没洗过的拿去。”

    白思思和白翠翠喜出望外,端起一口空盆,飞快地跑到穆拐子水盆前,认真地淘洗起来。

    白萫花有意无意地看了穆拐子一眼。她双手环胸,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怎么看都是一位不起眼的邋遢的残疾妇女。不过,她身上有一样很可贵的东西。

    白萫花暗问:“是什么呢?”

    不久后,兄弟二人一人提桶,一人拿着扁担去而复返。

    白介放下水桶,笑道:“二嫂!你水缸是满的,猪草锅里也有水,我差点没找到地方装水。”

    穆拐子一拍脑门,懊悔道:“哎呀!你看看我的记性!”

    白介问道:“还需要抬水吗?”

    穆拐子斩钉截铁道:“不用了!算你们走运!白思思!不要拿我洗过的!”

    白思思瞪了一眼穆拐子,硬气地说:“我就要拿!”

    穆拐子唉声叹息道:“哎!嫁给你们白家,大的欺负我,小的也欺负我。这日子没法过了。”

    白思思呵呵笑道:“你没有欺负我吗?我还没跟二哥告状呢!”

    穆拐子与两个小女孩开着玩笑,内心却是十分欢喜。

    白南山和白介抬着水往返数趟后,额头上的头发都被汗水打湿。两人倒是和颜悦色,一副幸福的劳动者的模样。

    看到这一幕,穆拐子感叹万分。

    白萫花带着两个小女孩洗了三遍蔬菜,正要起身时,却发现双腿发麻,又蹲回原地,她对两个小男孩说:“你们先休息一下,让我来给你们舀水。”

    白介和白南山靠在墙上,他们眼里只有白萫花。至于身旁的穆拐子,他们根本不放在眼里。

    穆拐子望着身旁的兄弟二人,自言自语道:“两只白眼狼!”

    白萫花在舀水时,若有所思地回忆起穆拐子处理伞把菇的事情。她觉得有几分意思,便下定了主意。

    白萫花胸有成竹地站起身,随后举起手中的水瓢,对着四个小孩招了招手:“孩子们!我有两把同样的水瓢和两斤黄金。我想给其中的一把水瓢镀上两斤黄金。于是,我把水瓢和两斤黄金托付给一位工匠,让他帮我做一个金水瓢。一周后,我拿到了自己的金水瓢。不过,我有点担心,这水瓢上镀的是我那两斤黄金吗?你们有什么好办法让我安心?”

    闻言,四个小孩愣在当场。

    白萫花心想:“此案例与阿基米德的金冠有关。对于眼前的孩子们而言,确实有些难为他们。但是,我只想告诉他们,知识是无处不在的。既然是抬水,那就让他们多了解一下水吧!”

    白萫花走到屋檐下,在水沟边的石板上坐了下来。她远远地瞧着阳光下的水桶,以及水面上震荡的水瓢。

    白翠翠坐到白萫花旁边,说道:“白老师!我先称出水瓢的重量,然后加上黄金的重量。最后,看看它们是否和金水瓢一样重。”

    白萫花摇了摇头。

    白翠翠失望地望着沟中的流水,她的答案正如一片落叶随着流水飘零。

    穆拐子哈哈笑道:“傻妹儿!我要是在里面加一斤铁,你称得出来吗?”

    白翠翠讪讪一笑,也不反驳。

    白思思不屑地说:“我锤开水瓢不就看到了吗?我们可没你那么傻!”

    白萫花笑道:“这金水瓢格外精致,我可舍不得毁了它。”

    穆拐子得意地笑道:“谁会把傻字写在脸上?你不是傻!你那是犟!”

    白思思也不生气,她坐到白翠翠身边,调笑道:“快回去给二哥做饭去,免得又挨骂。”

    穆拐子没好气地说:“菜都没了!我还做什么饭?”

    白思思不再理会她,只是默默地想着金水瓢。

    此后,一片寂静。

    唯有山风吹动树叶,村民赶着鸡鸭。

    白南山就像一幅被钉在黄泥墙上的油画。

    白介蹲在水桶边晒着太阳。

    白萫花三人坐在水沟边闲聊起来,似乎把金水瓢给忘了。

    穆拐子在等待着答案,她像一名监考官静静地站在屋檐下。

    白介开始鼓捣起水瓢。他往水桶里加水,直至井水溢出水桶边缘,方才将水瓢放回水桶,而水桶里的水再次变得不满。白介似乎忘记了金水瓢,他只想把水桶装满。于是,他再次拿起水瓢,又向水桶中加水。周而复始,他一直重复着同样的动作。随着井水的流淌,石板也变得湿漉漉的。

    白萫花看着这一幕,她心中激动不已,暗自想道:“明明是近在咫尺的东西,如果没有人引导,它又离得那么远。”

    几个小孩能找到答案吗?谁会第一个找出答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