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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死囚

    当钟表守卫的眼球掠过铁窗的时候,伊伦谢尔醒了,有人给他的伤口做了临时包扎,还给他换了一套崭新的囚服。

    这座监狱一共关押着三百个囚犯,因为向阳城是莫利艾最南方的城市,与霍布里克城邦接壤,所以大部分囚犯都是从霍布里克城邦引渡而来的。

    整座监狱像是一座堡垒,仅有一条铁索桥连接,数十个巨大的钟表守卫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巡视,通往南方矿山的路被一堆淘汰的轨道车堵死了,监狱的执行者将那些准备进入矿山服役的囚犯关在防守最宽松的第一层。

    第二层是留给死囚的,按照从轻到重顺序关押,伊伦谢尔被关在第三层。

    伊伦谢尔记不得自己怎么会来到这里,他把罗洛塔救出去后,又和从其他地方赶来的卫兵闹了起来,结果因为失血过多导致昏迷不醒。

    他恐怕已经在这儿躺了三天三夜,牢房里血迹未干,铁窗外不停地往牢里注水,水是一滴一滴的,全都滴在伊伦谢尔的伤口上,他的一只手被绑在铁架上,另一只手拴着一个大铁球。

    这是处于第三层最靠北的牢房,除了隔壁牢房里那两个吵吵闹闹的家伙,不会有多余的声音打扰伊伦谢尔休息。

    伊伦谢尔大约是很多天没有吃过一顿饭了,他看到半个发霉的面包扔在水洼里,就用嘴巴捡起来,这东西吞进肚子里就跟在沙漠里吃仙人掌一样难以下咽。没有水,他就喝几口水洼的水,过不了多久,伊伦谢尔的体力居然慢慢恢复了。

    他终于能够听清楚隔壁那两个囚犯在吵什么了,他们正在为一只虫子是不是能活过今晚而吵架。

    伊伦谢尔在牢房里发出的动静引起了隔壁那两个囚犯的注意,其中一个大约是趴在墙上偷听了一阵子,用以为别人听不到的声音说:“醒了,醒了,他醒了。”

    另一个马上说道:“我终于不用再陪你说话了!”

    隔壁牢房顿时又安静下来了,伊伦谢尔望着铁窗,太阳快下山了,一缕薄纱般柔和的月光投了进来,他把身子挪到月光下,淡粉色的月亮在他心中产生出新的音符。

    他用脚后跟踏着水洼,打起了节拍,把第一段曲子献给了思念的人。

    “没有你的天空,大地永远是黑夜的大地,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你,在昏暗的月光下,你的身上散发着同样的温暖和满足……”

    “这首歌听起来真够悲伤的。”其中一个囚犯忽然打断了伊伦谢尔的创作。

    另一个囚犯立刻补充道:“真没礼貌!你让他唱完!”

    可是伊伦谢尔不再唱下去,他变得和月光一样安静。

    “你是音乐家吗?”之前的那个囚犯又问道。

    伊伦谢尔点点头,可是他立刻注意到这是在牢房里,对方又看不见他的模样,于是只好用委婉的语言说:“是的。”

    “他们怎么会把音乐家关到这里来?”那个囚犯问另一个囚犯。

    另一个囚犯却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们的手和脚应该是自由的,没有被任何东西约束,所以行动起来还算方便,伊伦谢尔听到他们之中的某个人非常严重地咳了一两声,这几声咳嗽把门口的钟表守卫吸引过来了。

    这几个钟表守卫的背上插满了发条模组,每一单元模组都单独控制一段肢体,它们走起路来像是踩着无数的钉子,当发现牢房的囚犯没有越狱,钟表守卫很快就离开了。

    它们刚走,两个囚犯的另一个又开始咳嗽了,不过这次没有把守卫吸引过来,那个家伙像是做了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兴高采烈地问伊伦谢尔:“他们把你关进死牢,是因为你的歌曲不够好听?”

    “我想不是。”

    “是因为你偷了他们的女人?”

    “我没兴趣。”

    “噢,那么就是你倒了霉运,在他们不如意的时候赚翻了院子里的花瓶。”

    伊伦谢尔显然不想搭理,但是另一个囚犯迫不及待地想要认识新人似的,立刻接着前面那个囚犯往下问:“你做梦的时候总是喊一个人的名字,叫什么罗洛塔,她是你的什么人?”

    伊伦谢尔忽然变得激动不已,绑在他身上的粗铁链像是全都活了似的,稀里哗啦一顿喧响。之前提问的那个囚犯立刻提醒到:“笨蛋,你又会把守卫引到这儿来的。”

    “你还听到了什么?”伊伦谢尔发出凶横的警告。

    “我只不过是提到她的名字,就把你激动成这个样子,好吧,那就问问别的,你是不是霍布里克人?”

    “你为什么不问我犯了什么罪?”

    “这个问题我之前好像问过一次了!”

    “是吗?”

    “不过问了也是白问,到这里来的人,多半是闹过人命吧?”

    “你们也一样?”

    “哈!听见了吗,他说他和我们一样!”

    两个囚犯大笑,之后又变成一个囚犯在笑:“怎么能一样呢?我们是霍布里克人,而你不是!”

    伊伦谢尔动了动嘴唇:“你们是小偷还是强盗?”

    “哦,看来你对那个地方很了解呢。”

    “我去过很多地方。”

    “霍布里克一定是你去过最肮脏的地方,那里的人很热情,热情地快要把每个来访者的身体和腰包都掏空了,他们巴不得让每个人都回不去呢。”

    “这么说你是小偷?”

    “算是吧,这是霍布里克最正常的职业。”

    “只不过是偷了东西,就要被判死罪?”

    “那是因为我们偷了重要人物的东西,我想想那到底是什么,啊,想起来啦,一条宠物狗!我把它的手和脚摘了下来,扔到油锅里和面条一起煮了,要知道,当时我快要饿死了,就要见到美丽的女神了,一只畜生拯救了我,它的主人却把我扔进了死牢!”

    “那么你呢?”伊伦谢尔问另一个囚犯。

    轮到讲话的那个囚犯分外激动,他好像是把之前那个囚犯一把撂到身后去了,说道:“我也是霍布里克人,我也快要饿死了,而且快饿死的不止我一个!”

    “他们不该那么做。”

    “你知道我要说谁?”

    “米萨人。”

    “啊!千刀万剐的米萨人,就是他们!他们害死我的家人,害死我的朋友,最后还想把我饿死,噢,我只不过是个在矿山干活的老实人,你没听错,我和其他那些霍布里克人不一样,别推我,让我说完……”

    这两个囚犯吵了起来,但是没多久又能听见正常的声音了:“我听我的祖母说,霍布里克原本是个美丽和睦的地方,就因为那里曾经是古伯尼多瓦的都城,因此米萨人仇恨我们,掠去了每一寸资源和粮食,我们没饭吃了才会出去偷东西。”

    “我也是!我还听说那些米萨人至今还在沙漠徘徊,想要挖空地底下的财宝,他们连一粒沙子都不准备留给我们!”另一个囚犯附和到。

    “别挡着我,我还没讲完呢!”

    “就因为一百年前,米萨帝国出了一个名叫巴布列欧的杂种!”

    “就是他!一个屠夫!一个小孩做梦都会被他那又大又狠的脸吓哭的刽子手!”

    “米萨人的英雄,古伯尼多瓦的灾神,他屠杀了半个大陆!幸好众神开眼,让他死在了沙漠里,如果他今天还活着,我一定会把他身上的每一寸骨头都扯下来喂狗!”

    “对极了!喂狗!米萨人都应该喂狗!他们烧了我们的庄稼,放空每一条河道,我们失去了水和食物,从世界上最繁华的城市沦为最穷最肮脏的死人窟,活下来的人只能靠偷东西维持生活,起先,我们从自己人下手,后来没东西可偷,我们就偷外来人。”

    “说得没错,偷和抢成了霍布里克人的优良传统,这都是托米萨人的福!”

    “噢,伙计!虽然我也活不久了,但是今天过得很开心,终于有人活着把我们的故事听完啦。”

    这两个囚犯像是刚刚举办过一场盛大的宴会,又是吵又是闹,伊伦谢尔在水洼里看着自己的那张脸,回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些事。

    突然,铁门被打开了,一个高约三米的钟表守卫走了过来,它解开了铁索,把伊伦谢尔从牢房里带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