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救援
罗洛塔一觉醒来，就瞄见伊伦谢尔的高顶帽子，帽子边上是一个盛满水的汽缸，汽缸呼呼往外冒着蒸汽，一端连着通向户外的橡皮管，另一端看上去是一个V形软体锁链，锁链把一副假腿吊得高高的。
科恩躺在相邻的病床上，他早就醒了，正用手去调整假腿上的齿轮模组，他还不太适应这个冰冷的新事物，它看起来实在太像玩具机械了。
科恩看到罗洛塔醒了，就指着连在身体上的那副假腿，得意地说：“快看，这是莫利艾的齿轮新产品，我有幸成为德拉肯重工的小白鼠。”
“我们在哪？”罗洛塔像是连续睡了好几天，头还是昏昏沉沉，嘴巴干的厉害，讲话的时候虚弱不堪，“伊伦谢尔呢？”
窗外是一些云朵，北边的白雾正漫无节制地运动并且膨胀着，这些雾气看上去是从一个覆盖南北两端的排气管里散发出来的。
他们所处的这个位置正以难以察觉的速度前进，绝大部分时间里，窗外都处在一片金黄色和淡黄色的衬托之下，一些细微的、容易被记住的候鸟翱翔在遥远的天空，它们都显得很美又很渺小，都比这粗糙的窗台飞得要快。
罗洛塔和科恩正处于两千米的高空，这是一艘来自德拉肯重工的救援飞艇。
“你知道后来是谁救了我们吗？”科恩指着指安装了浅灰色圆盘的大门，示意那几个人现在就在门外。
而那几个人也确实都在门外，一共有三个人，两个是大人，一个是小孩，其中一个大人的脚上也绑着和科恩一样的假腿。
“是公爵号船长？”
科恩叹了口气，用手当枕头靠了下去：“真没劲，这都没有把你难倒。”
“伊伦谢尔不在这里吗？”这是她第二次提到吟游诗人的名字。
“不在，是大胡子船长和你的朋友把我们救了出去。”
“他去哪了？”
“他被一些来自向阳城的卫兵带走了，不过我想他一定会没事的，身上中了那么多武器还活着，他的身体构造可真奇怪。”
门外的两个大人正在讨论一些事情，其中一个说话声音很低沉，罗洛塔敢肯定她不认识这个人，另一个说话嘹亮的就是公爵号船长了。从他们分外激动的肢体语言看得出来，这两个人在共同解决一个难题。
至于边上的那个男孩，罗洛塔似乎在哪里见到过。他的衣服上打着蝴蝶结，并且有一顶贝雷帽子。
“是里奥克？”罗洛塔忽然问道。
科恩显得垂头丧气，好像是有人抢走了他的威风似的：“对，对，对，就是你的科学家朋友，他和船长一块来的，里奥克的父亲给了我这副假肢，天知道它是不是免费的。”
“另一个是他的父亲？”
“看上去不像吗？”
“我看不清楚。”
科恩耸了耸肩膀：“反正你又不需要认识那个人，船长把我们安置到救援飞艇上，他现在好像是另一艘船的船长了。”
罗洛塔这才想起十一号和西蒙，她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没有从里面找到任何东西。
“我的十一号呢？”
科恩把头扭了过去，不再讲话了。
“西蒙呢？”
科恩的胸脯此起彼伏，他假装自己睡着了，其实根本没睡着，那个笨蛋家伙最后的样子在他脑海里回放。
罗洛塔意识到他们两个人已经不在这世界上了，她快要哭了出来，可是这个孩子又坚强地把泪水收了回去，“伊伦谢尔说过，勇敢的人不能哭泣。”
她似乎是这一生中第一次意识到不能说这样的话，可是当她一想到十一号和西蒙，就会不由自主地联想到生命的渺小。
造物主在创造世界的时候，任何物种都只有一次生命。
罗洛塔凝视窗外的候鸟，眼球随着候鸟移动，一个和前面那只候鸟一模一样的东西忽然形成了，它不是由齿轮组成的，而仅仅是由白雾和水蒸气组成，所以这个家伙没飞多久，就因为气流的关系变得四分五裂。
“你看到了吗？刚才那是什么东西？”科恩从床上弹了起来，“难道是我的腿受重伤，眼睛也出了毛病？”
“为什么生命只有一次？”
“这你得问问世界的主人，当初他们创造世界的时候为什么不给人类多备用两条腿，”科恩动了动笨重的假肢，说道，“门口的那个家伙问的问题和你一样稀奇古怪，也许这就是工匠吧。”
外面的人听见里面的人醒了，圆盘转了一两圈，门开了，里奥克端着一块水晶般明澈的冰块冲了进来：“快看，我的洁净新能源！”
里奥克绕过科恩来到罗洛塔床头，他手中的东西仿佛在出汗，很难察觉它已经开始溶化了，这块巨大的圆锥形寒冰还带着一颗火红的石头。
里奥克把冰转了一圈，说道：“那天比赛，你给了我新启发，不能只靠太阳，万一它下山了呢，所以我就利用了莫利艾本土最容易得到的东西，北方的寒冰，我试图把它放在汽缸里加热，发现它所挥发的寒气比热量还要巨大，于是我就想到了研究永恒寒冰这种物质……”
里奥克滔滔不绝，科恩听得很不耐烦，他故意打断里奥克的理论：“那不就是一块冰吗？在我们冰湖镇，冰块要多少就有多少。”
“这可不是普通的冰，它来自比矿石更深的地方。”
“那么问题来了，你花费大力气去挖冰，为什么不直接挖矿呢？”
“因为我要推翻莫德里矿是最好的能源这个理论！”
“你们这些科学家噢，先想办法把航行的费用降下来吧，我要不是腿出了毛病，才不会坐你们的船呢。”
“你这是在跟救命恩人讲话？”
“干脆把假肢收回去吧，我连跺脚的功夫都没有了。”
“罗洛塔！你怎么能和这种低智商生物在一起？”
这两个年龄相差不到四岁的男孩快要在病床上打起来了，公爵号船长和另外一个大人冲了进来。
“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那个说话低沉的大人原来声音并不低沉。
“爸爸，罗洛塔醒了，能把她换到我的房间里来吗？”
“你要知道这是救援飞艇，不是想换就能换的，而且我和船长正在商量如何救出那位吟游诗人。”
一听到吟游诗人，罗洛塔就坐不住了，她用拇指摁了摁里奥克的后背，问道：“你们在商量伊伦谢尔的事？”
里奥克父亲的鼻子上夹着一副金丝眼镜，他用中指推了一下镜片，像夜盗一样在屋里走了两圈，最后在那顶高顶帽子前把脚步停了下来：“你的朋友从海盗手里拯救过包括船长在内的很多人，昆盾财阀欠他一个人情，但是要救出他很不容易。”
“他在哪？”
“因为涉嫌谋杀公爵，他被关在莫利艾最大的监狱里。”
“可他是个好人！”
“这你得和法官讲，因为公爵是血鸦的亲信，对伊伦谢尔的审判将在下星期一进行，米萨帝国会派一位公正无私的大法官接手这件事，而那位法官，我相信很多人都认识他。”
“他会放过伊伦谢尔吗？”
“他会宣判死罪的，”里奥克的父亲又用中指推了一下镜片，“毕竟公爵是血鸦的亲信，那位法官可是血鸦皇后直接指派调查这件事的大人物。”
“可是，我想要救他。”
“我和船长正在商量这件事，如果可以用钱解决那就没有问题，可是那位法官不像是能用钱收买的样子，所以我们需要召集专业人士去法庭上为伊伦谢尔先生辩护，但是公爵方肯定也会派出相应的证人代表。”
里奥克的父亲话音刚落，飞艇的侧板被什么东西蹭了一下，窗外，一颗巨大的发条头颅盯着这边看，它那生锈且圆如钟表的眼球像是要把来访者视为敌人。
这是向阳城最引以为傲的齿轮作品——钟表守卫，这就代表伊伦谢尔的小伙伴们已经抵达目的地了。
科恩躺在相邻的病床上，他早就醒了，正用手去调整假腿上的齿轮模组，他还不太适应这个冰冷的新事物，它看起来实在太像玩具机械了。
科恩看到罗洛塔醒了，就指着连在身体上的那副假腿，得意地说：“快看，这是莫利艾的齿轮新产品，我有幸成为德拉肯重工的小白鼠。”
“我们在哪？”罗洛塔像是连续睡了好几天，头还是昏昏沉沉，嘴巴干的厉害，讲话的时候虚弱不堪，“伊伦谢尔呢？”
窗外是一些云朵，北边的白雾正漫无节制地运动并且膨胀着，这些雾气看上去是从一个覆盖南北两端的排气管里散发出来的。
他们所处的这个位置正以难以察觉的速度前进，绝大部分时间里，窗外都处在一片金黄色和淡黄色的衬托之下，一些细微的、容易被记住的候鸟翱翔在遥远的天空，它们都显得很美又很渺小，都比这粗糙的窗台飞得要快。
罗洛塔和科恩正处于两千米的高空，这是一艘来自德拉肯重工的救援飞艇。
“你知道后来是谁救了我们吗？”科恩指着指安装了浅灰色圆盘的大门，示意那几个人现在就在门外。
而那几个人也确实都在门外，一共有三个人，两个是大人，一个是小孩，其中一个大人的脚上也绑着和科恩一样的假腿。
“是公爵号船长？”
科恩叹了口气，用手当枕头靠了下去：“真没劲，这都没有把你难倒。”
“伊伦谢尔不在这里吗？”这是她第二次提到吟游诗人的名字。
“不在，是大胡子船长和你的朋友把我们救了出去。”
“他去哪了？”
“他被一些来自向阳城的卫兵带走了，不过我想他一定会没事的，身上中了那么多武器还活着，他的身体构造可真奇怪。”
门外的两个大人正在讨论一些事情，其中一个说话声音很低沉，罗洛塔敢肯定她不认识这个人，另一个说话嘹亮的就是公爵号船长了。从他们分外激动的肢体语言看得出来，这两个人在共同解决一个难题。
至于边上的那个男孩，罗洛塔似乎在哪里见到过。他的衣服上打着蝴蝶结，并且有一顶贝雷帽子。
“是里奥克？”罗洛塔忽然问道。
科恩显得垂头丧气，好像是有人抢走了他的威风似的：“对，对，对，就是你的科学家朋友，他和船长一块来的，里奥克的父亲给了我这副假肢，天知道它是不是免费的。”
“另一个是他的父亲？”
“看上去不像吗？”
“我看不清楚。”
科恩耸了耸肩膀：“反正你又不需要认识那个人，船长把我们安置到救援飞艇上，他现在好像是另一艘船的船长了。”
罗洛塔这才想起十一号和西蒙，她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没有从里面找到任何东西。
“我的十一号呢？”
科恩把头扭了过去，不再讲话了。
“西蒙呢？”
科恩的胸脯此起彼伏，他假装自己睡着了，其实根本没睡着，那个笨蛋家伙最后的样子在他脑海里回放。
罗洛塔意识到他们两个人已经不在这世界上了，她快要哭了出来，可是这个孩子又坚强地把泪水收了回去，“伊伦谢尔说过，勇敢的人不能哭泣。”
她似乎是这一生中第一次意识到不能说这样的话，可是当她一想到十一号和西蒙，就会不由自主地联想到生命的渺小。
造物主在创造世界的时候，任何物种都只有一次生命。
罗洛塔凝视窗外的候鸟，眼球随着候鸟移动，一个和前面那只候鸟一模一样的东西忽然形成了，它不是由齿轮组成的，而仅仅是由白雾和水蒸气组成，所以这个家伙没飞多久，就因为气流的关系变得四分五裂。
“你看到了吗？刚才那是什么东西？”科恩从床上弹了起来，“难道是我的腿受重伤，眼睛也出了毛病？”
“为什么生命只有一次？”
“这你得问问世界的主人，当初他们创造世界的时候为什么不给人类多备用两条腿，”科恩动了动笨重的假肢，说道，“门口的那个家伙问的问题和你一样稀奇古怪，也许这就是工匠吧。”
外面的人听见里面的人醒了，圆盘转了一两圈，门开了，里奥克端着一块水晶般明澈的冰块冲了进来：“快看，我的洁净新能源！”
里奥克绕过科恩来到罗洛塔床头，他手中的东西仿佛在出汗，很难察觉它已经开始溶化了，这块巨大的圆锥形寒冰还带着一颗火红的石头。
里奥克把冰转了一圈，说道：“那天比赛，你给了我新启发，不能只靠太阳，万一它下山了呢，所以我就利用了莫利艾本土最容易得到的东西，北方的寒冰，我试图把它放在汽缸里加热，发现它所挥发的寒气比热量还要巨大，于是我就想到了研究永恒寒冰这种物质……”
里奥克滔滔不绝，科恩听得很不耐烦，他故意打断里奥克的理论：“那不就是一块冰吗？在我们冰湖镇，冰块要多少就有多少。”
“这可不是普通的冰，它来自比矿石更深的地方。”
“那么问题来了，你花费大力气去挖冰，为什么不直接挖矿呢？”
“因为我要推翻莫德里矿是最好的能源这个理论！”
“你们这些科学家噢，先想办法把航行的费用降下来吧，我要不是腿出了毛病，才不会坐你们的船呢。”
“你这是在跟救命恩人讲话？”
“干脆把假肢收回去吧，我连跺脚的功夫都没有了。”
“罗洛塔！你怎么能和这种低智商生物在一起？”
这两个年龄相差不到四岁的男孩快要在病床上打起来了，公爵号船长和另外一个大人冲了进来。
“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那个说话低沉的大人原来声音并不低沉。
“爸爸，罗洛塔醒了，能把她换到我的房间里来吗？”
“你要知道这是救援飞艇，不是想换就能换的，而且我和船长正在商量如何救出那位吟游诗人。”
一听到吟游诗人，罗洛塔就坐不住了，她用拇指摁了摁里奥克的后背，问道：“你们在商量伊伦谢尔的事？”
里奥克父亲的鼻子上夹着一副金丝眼镜，他用中指推了一下镜片，像夜盗一样在屋里走了两圈，最后在那顶高顶帽子前把脚步停了下来：“你的朋友从海盗手里拯救过包括船长在内的很多人，昆盾财阀欠他一个人情，但是要救出他很不容易。”
“他在哪？”
“因为涉嫌谋杀公爵，他被关在莫利艾最大的监狱里。”
“可他是个好人！”
“这你得和法官讲，因为公爵是血鸦的亲信，对伊伦谢尔的审判将在下星期一进行，米萨帝国会派一位公正无私的大法官接手这件事，而那位法官，我相信很多人都认识他。”
“他会放过伊伦谢尔吗？”
“他会宣判死罪的，”里奥克的父亲又用中指推了一下镜片，“毕竟公爵是血鸦的亲信，那位法官可是血鸦皇后直接指派调查这件事的大人物。”
“可是，我想要救他。”
“我和船长正在商量这件事，如果可以用钱解决那就没有问题，可是那位法官不像是能用钱收买的样子，所以我们需要召集专业人士去法庭上为伊伦谢尔先生辩护，但是公爵方肯定也会派出相应的证人代表。”
里奥克的父亲话音刚落，飞艇的侧板被什么东西蹭了一下，窗外，一颗巨大的发条头颅盯着这边看，它那生锈且圆如钟表的眼球像是要把来访者视为敌人。
这是向阳城最引以为傲的齿轮作品——钟表守卫，这就代表伊伦谢尔的小伙伴们已经抵达目的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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