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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青龙令

    数位彪形壮汉抓来的手掌,在元飏眼中看去如同数把大蒲扇呼来似的,很有视觉冲击,见蒲扇般的手掌抓来,元飏立即开溜,连穿过数位壮汉的裆部,逃下了楼梯,往大门方向逃去时,又有几位大汉出现在了前面,抓小鸡仔似的,猫着身子,两只胳膊架开,左右晃动着瞄着元飏。

    元飏胜在个子不大,身体灵巧,在坊间赌桌下不断窜来窜去,让得数位大汉围着他揪了半天愣是揪不到他。

    才将赌桌围住,不等看清他藏在桌下何处,他又像条泥鳅似的从一角钻了出来,在坊内数张赌桌间,带着数名打手打转。

    一番躲藏,心中的害怕竟渐渐的变成了觉得有趣,一边逃窜,他还时不时的冲打手做着鬼脸:“大个子,这里这里,来抓我呀!”

    被前堂传来的嘈杂之声吸引,一位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面色不悦的从后院走出,将正在围堵元飏的庄荷招呼了过来,问道:“什么事情,吵吵嚷嚷的!”

    庄荷身子半弓,手指时不时指向元飏说道:“回大掌柜的话,刚才就是那小子,居然识破了我的牵机术,差点惹出麻烦。”

    大掌柜听得庄荷口中所说,倒是有些讶异,坊内所有的庄荷都是通过层层考核,精挑细选而来,皆有各自所擅长的手段。

    对于身前这个庄荷的牵机术,虽说不上神鬼莫测,但用来对付一众赌客却也绰绰有余,多年来没出现过纰漏,可当下被这小子识破,这让大掌柜很是好奇他是怎么发现的,怕不是同行故意派来捣乱的。

    于是便走上前去,挥手示意一众打手退下,对仍旧藏在赌桌下的元飏喊道:“出来吧,没事了!”

    发现那些捉自己的大个子没了动静,元飏将半顶虎头帽从桌子底下探了出来,瞅了四下,见罪魁祸首庄荷却是在说话这人的身旁。

    元飏说道:“你休想骗我出来,刚才就是那人叫他们来捉我的,我才不上你的当。”

    大掌柜立即示意庄荷退至一旁,慢慢走到了距离元飏不远处将身子蹲下:“别害怕,过来,我问你几个问题就放你回去,如何?”

    见其靠近,元飏防备着又将身子缩回了去,告诫道:“你别过来啊,我也不会过去的,你要问什么就在那里问吧,我告诉你就是了。”

    担心对方出尔反尔,元飏着重道:“先说好了啊,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可一定要放我走,大人可不能骗小孩!”

    此子不过五六岁,心智却远超同龄人,如此戒备之心,不由让大掌柜更加怀疑。

    蹲在原地,大掌柜指向身后不远处的荷官,尽量将语气显得平和:“你是如何发现他手里动作的?”

    歪着头瞟了一眼大掌柜所指的庄荷,元飏不由心中腹诽‘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吧,这么简单的问题居然问我是怎么发现的’。

    心中腹诽,但嘴上还是如实说道:“我在楼梯上看到的啊!”元飏指向了刚才所蹲的楼梯。

    大掌柜立即看向了元飏所指的位置,但见楼梯与赌桌处相隔一丈有余,加之坊内光线故意使然,显得很是暗沉。如此距离与光线之下,正常人哪怕就在庄荷身边,也极难看清他手中的细微丝线。

    为了验证此子所言非虚,他从褙子上抽出一根蚕丝,背过身往回走时,将手中蚕丝打了几个结。

    双手各自拈着几近透明丝线的一端,隔着两丈左右距离,大掌柜蹲下身来,对元飏神色有些不善,道:“你要是能说出我手中蚕丝上面打了多少个结,我就相信你没有说......”

    元飏直接将其话锋打断,脱口而出:“三个!”

    大掌柜心中一时大惊,手中蚕丝比庄荷所用更细,此时距离更远,他本想藉此发难,逼元飏说出是受何人指使前来捣乱,竟没想到他居然随意一眼,便当真说出蚕丝之上打了多少个结,如此眼力,绝非常人能及。

    他再度往后退去几步,刚蹲下身不待发问,元飏白了他一眼,有些不耐烦道:“五个!”

    “嘶~”

    大掌柜只觉得头皮发麻,口中冷嘶连连,心中想道:“此子眼力竟如此厉害,若非同行派来捣乱的,待将其底细探清,有机会的话倒是可以收拢过来栽培一番,日后定有大作为。”

    心中这般想到,大掌柜便向元飏快步走来。

    见其过来,元飏作势欲退,伸出一只手隔空虚挡,连忙说道:“唉~你要干嘛,说好的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就放我走的,想耍赖不成?”

    大掌柜止住脚步蹲下身子:“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父母姓甚名谁?”

    “我叫元飏,家在开阳峰,没有父母!”

    ‘元飏’二字入耳,大掌柜心中登时如同一道惊雷响起,这可是越国王族之姓!

    早年越国被灭,元氏王族被魏人狂屠杀殆尽,唯有越王元烈的独子得以逃脱,可此子竟然说他叫元飏,怕不是逃出去的越国王子吧!

    为防错认,大掌柜将元飏上下仔细端详一番,心有急切,道:“你可还有其他亲人?”

    元飏不明所以:“那可就多了,有大叔,有婶婶,有小老头儿,还有大铁牛,好多好多!”

    他对严格意义上的‘亲人’没有过多认知,元飏自幼的记忆便是从鬼谷开始,谷中所有人,他都认为是自己的亲人。

    “你可否说出他们的名字?”

    只想早点脱身,将这些无伤大雅的问题告诉他也无妨,元飏立即扳起手指头一个一个数着说:“大叔叫韩毅,婶婶叫莫衣,大铁牛叫张虞年......”

    当听到‘韩毅’的名字时,大掌柜心中的疑问终于得到了验证,心中顿时有惊涛骇浪掀起。

    他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块牌子,单膝跪地,将牌子双手递在身前:“请你将此物代末将交予你大叔,告诉他,我秦华雄在此地等他。”

    元飏小心翼翼的挪步上前,迅速将秦华雄手中牌子接过,试探性问道:“那我可以走了吗?”

    “末将恭送!”秦华雄立即抱拳退开,将大门位置给元飏让了出来。

    他不敢将‘王子’二字喊出口,也不敢直呼元飏姓名,更多情况,也不便与年仅五岁的元飏提及,于此乱世之下,若将消息走漏,怕是会当即为元飏招来杀身之祸。

    元飏眼瞅秦华雄退到了一边,立即便一冲出,逃离了赌坊,直奔驿站。

    驿站处。

    此刻日已当中,时值正午,将第一批物资采购回来的鲁达等人,正在将物资搬运装上马车。

    鲁达老远就看到元飏飞奔而来,时不时的回望身后,见他那副样子,肯定是又闯祸让人给撵了。

    当元飏跑至近前,鲁达没好气道:“让狗给撵了?瞧你那上气不接下气,满头大汗的样子!”

    元飏喘气道:“别提了,刚才碰到一个怪人,一会儿要抓我,一会儿又叫我给大叔带块牌子回去!”

    每次出来都要闯祸,每次闯祸之后都要将他们的名字报出来做挡箭牌,最后无非是让人家拎着上门来讨要说法,该赔罪赔罪,该赔钱赔钱,众人为他赔了不少小心,但闯祸之后还有东西捎回来的倒是头一遭。

    鲁达一边绑着绳子,一边说道:“这倒是很难得,没被人拎着上门,倒还有东西带回来!什么牌子,拿来我看看!”

    元飏立即将手中牌子递向鲁达,当鲁达接过牌子定睛一看之下,像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立即将元飏一把拽进驿站,带回房中,左右看了四下无人,鲁达才连忙将房门关上。

    鲁达神情严肃,指着手中牌子,压低声音对元飏说道:“千万不能将这件事说出去,这牌子我先给你保管着,等回谷后再给你!”

    被元飏带回来的这块牌子乃青铜所铸,通体泛着金黄色泽,唯有正面一道青色龙纹栩栩如生,背面则刻有一个篆体的‘令’字。

    虽未有过从军经历,但鲁达一眼便是瞧出此面令牌乃军中之物,见其做工精细,造型威严庄重,持有者在军中的地位定然不低。介于元飏身份特殊,他才三令五申的告诫他万不能将此消息走漏出去。

    见鲁达难得的严肃,元飏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连连点头保证不会将这件事情对外人提及。

    ......

    开阳峰!

    一所单独的院落之中,韩毅将手中的青铜令牌翻来覆去的摆弄,眼睛却是盯着别处,似在走神。

    外出采购的鲁达一行人如今已回到谷中,在鲁达的叮嘱之下,元飏当即便将令牌向韩毅送了过来。

    ‘青龙令’,青龙军主帅秦华雄的令牌。

    越国未破之时,共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旗大军,已叛变的白虎军主帅是楚兆年,部署在西方边关;青龙军,则是部署在越国东方边关,主帅便是秦华雄。

    楚兆年兵变王城,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并无机会向其余三军发出勤王令,以至于越国已然亡国,镇守边关的三旗大军依旧不知情,还被蒙在鼓里,也不知道王城被破,越国易主之后,其余三军最后面临或者选择的是何结果。

    如今突然收到秦华雄的消息,韩毅一时也猜不透他有什么目的,据元飏口中所描述,秦华雄肯定已不在青龙军中,不然也不会到暮阳镇那种地方当一个赌坊的掌柜。

    既然已没在青龙军中,那他为何又要让元飏将此令带回鬼谷交给自己?

    想来秦华雄也不会有何图谋,若有图谋,元飏当时就在他手中,也就无须多此一举让元飏带话回来,叫自己去暮阳镇找他。

    思虑再三,韩毅还是决定去一趟暮阳镇,了解一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