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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流年——安西府2

    有了好奇我自然是要多方打听的,但奈何我使出浑身解数,包括主动跟明珠套近乎,包括使出金银诱惑当值下人,但毫无例外,全都以失败告终。明珠自不必说,我原也没抱多大的希望,可如今不喜欢钱的下人当真是少见。看来宿迟这做首长的,倒是培养了一群不嚼舌根,不贪财的好下手。

    但有一个是例外,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当天难得宿迟回来吃饭。宿迟不来的时候其实我挺盼着他来,总因为这府里也只有他能主动跟我说几句话,但他来了我还真希望他能早点走。同他吃饭是一件很压迫的事情,大气不敢喘,狼吞虎咽也不行……

    难怪宿迟瘦得跟一根棍似的,那样高大的骨架,除了骨头大概没几两肉了吧。吃饭慢慢吞吞的,吃不了多少就饱了,吃饭也不大多吃荤腥,我怀疑他每天那样忙,不好好吃饭,就不怕累到吗,到底是年轻人,体质旺盛……

    在他面前,身为一个女人,怎好狼吞虎咽,大口嚼肉,大口喝酒,我不得,也装模作样一番?

    虽说在这里什么都不愁,但身为一个客人,做的毕竟是寄人篱下的事情,到底也无法像在家里面那样自如,凡事也要学会察言观色,谨言慎行。

    今晚宿迟一进来脸色就不大好,四围的空气像一根布帛一样紧紧缠在我的身上,使我喘不过气来。甚至连平常的“开饭吧”都忘了说。

    我斗胆问他,“宿迟大人不开心?”

    话出口却换来明珠的一记眼光,倘若一个眼光便能发出一个暗器,我估计会当场毙命。我懂,我懂,无非是叫我莫要打扰她那心里至高无上的主子,若是旁人也就罢了,但她,我还偏就不遂愿。

    她不让我说,我还偏要说,甚至呀,还要亲密的说,气死她。

    他好似没听见,我又叫了一声,“宿迟大人,吃饭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我给他夹菜,“宿迟大人想必是有什么心事吧,但再如何也别忘了吃饭。人是铁饭是钢,只有吃饱了饭才有力气干活不是?而且,俗话说,酒可以使人忘忧,但那东西喝多了伤身,却不如美食。比如我,每次有什么不开心,饱餐一顿,那些烦恼就全都忘到九霄云外了。不信你试试?”

    我待要给他端去,明珠却伸手拦着我,我委屈巴巴的,“我没有恶意,更何况,我也不敢在宿迟大人面前下毒。”

    “明珠,不得无理。”明珠只好无可奈何退回原地。

    趁宿迟不注意,我朝她做了一个鬼脸。其实明珠你也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不会撒娇,你自己不会示弱。要怪就怪男人都吃这一套。更何况,最吃亏在于你是他的人,而我是个客人,他自然会为了讨好我而忽视你,这是人的本性。

    “未央姑娘说的是,我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其实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烦心事呢。”他果真接下了我递过去的满满一碗的菜吃起来。

    只是还不容我安安生生地吃个饱饭就有黑衣人雷厉风行进来,“大人,人带来了。”

    “全都查到了?”

    “未曾,如今整个安西府……早已传诵成风,想要溯源,众口不一,难以查找,但属下抓到几个嚣张跋扈的,若是大人想要杀鸡儆猴,属下自去地牢……。”

    宿迟浑身气质陡然一变,同刚刚判若两人,我真不知道这饭,究竟是吃还是不吃,毕竟我还没有吃饱。

    “杀鸡儆猴?”宿迟盯着面前垂首的下属,手指轻轻敲打在桌面上,唇角勾笑,不屑一顾,“你说,我如今要如何杀鸡儆猴?”

    那属下显然是个不会察言观色的人,说明白了,就是只会做事,却不会做官,“杀了他们人头,挂在安西府城门之上,如此这些百姓便可闭口。”

    “荒唐。”宿迟一声呵斥吓得他立刻跪倒,声音恢复原状,“知道的人,说你出自我宿迟手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个废物底下不成器的蠢才。”

    “大人……”

    “把人带上来。”

    话毕,一个穿着风流潇洒的的男人被推搡着进来了,看样子还有几分不情愿。饶是宿迟坐着,却仍然比之站着的人气场强大万分。

    “说吧。”

    “宿迟,我真的是被冤枉的。”

    明珠此时上前,“大人的名讳岂是你能叫的。”

    男人连正眼都不瞧她,“你算老几呀,你管我,顶多是宿迟的跟屁虫,也敢来我面前嚣张?”

    宿迟一个示意,黑衣人上前朝那男人的腿甩了一鞭子,他便立刻吃痛跪在地上。

    宿迟倾身向前,眯着眼睛,“我劝你嘴巴放干净一点,我的人,失了规矩我自会惩罚,还轮不到你,对我的人指手画脚。”

    “你既说你是冤枉的,那你就说说,你……是如何被冤枉的?”

    “记住,我只听真话。”宿迟背靠椅背,手抵下颌,作倾听状。

    “宿迟,我真的被冤枉了,难道你宁肯相信那些人的一面之词,都不肯相信我吗,我跟你几十年的交情……”

    “我数到三,你若是再不说,就别怪我手下无情。”

    宿迟半阖着眼数数,男人道,“宿迟,我真的,是被冤枉的。”

    “——一——”

    “宿迟,你得相信我。”

    “——二——”

    我真是替他捉急,有在这儿喊宿迟的功夫不早就解释清楚了吗,怎么想的呀这人。

    “——三——,时间到,来人……”

    “诶诶诶,别,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来架他走的人又重新将他掷回地上,他道,“我看中府南那块地是真的,盖房子也是真的,但我事先告诉过他们,也给了他们钱,是他们不知足,见我盖的房子气派,然后十几个人商量一番,不约而同说我欺压他们,嫌我给的钱少。再说了,当时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的,是他们不讲理在先,哪能怪我?”

    我认真听了一番,同海底的时候一样,原来这些欺压普通百姓的事情,不论海底还是东陆,都会发生。诶,只能说,金钱使人性泯灭。

    “那死的人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也是他们为了诬陷你自找的?”

    “可不是嘛,难不成还因为这点事我就杀了他们,然后自己去坐牢,我傻呀,我还不至于因为他们赔上自己的前途。”

    “人死不能复生,现在众口咬定是你的下人伤人置其死亡,俗话说,子不孝父之过,如今你的下人犯了错,自然是你这个做主子的疏于管教,致使他狗仗人势,发疯咬人,所以你也难逃其过。”

    “宿迟,我冤枉呀,宿迟,人又不是我杀的,我凭什么要担责,就因为我是他主子?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宿迟,你不能这样不讲理。”

    宿迟面露微笑,言语狠厉,“只这一件,当然不应当全都怪罪于你,但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事,我们……可要细细考究一番了。”

    “呈上来。”黑衣人拿着一沓子纸便上来,宿迟道,“永嘉三十年,你以宿迟府名义强占南庄村张德保女儿,事后张德保女儿因怀孕不堪村人羞辱跳湖自杀……”

    “永嘉三十二年,你大肆出游寻猎打死山中砍柴少年令生,而你担心事情泄露又杀死他唯一的母亲,置使无人对证……”

    “永嘉三十六年,你家中举办宴会,却拖欠前来送货村人金钱,其儿前来讨债,却将人打得半身不遂……”

    “这一条条全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宿迟眼睛猩红,一沓子纸全都丢在了他脸上,纷纷扬扬落下,上面血淋淋的手印,显示着冤屈。

    “你仗着我宿迟府的名头,欺压受害人,使其敢怒不敢言,如此,我可算冤枉了你?”

    “既然百姓要我宿迟府给出一个交代,那我自然是要平息众怒的。”

    “你……你要做什么,你别忘了,是你说,我可以为所欲为的。”

    “哼,我是说过,但我当初说过什么来着,百姓百姓,最是天底下好欺骗的人,给点甜头就听你的话,可也是天底下最难缠的主,你若是对人不公,就算你是天上的神仙,也有办法搞死你……”宿迟站在他面前俯身,拍着他的脸,“总而言之,凡事都可以做,女人可以有,钱可以有,地也可以有,但是甜头要给够,别过了火,否则,连我都没办法保你。”

    “更何况,你把这摊脏水扣在我宿迟的头上,你说,毁我名声之人,我还如何……帮你?”

    宿迟身姿挺拔,“拖下去斩首,尸首悬挂城门,暴晒三日,以息众怒。”

    男人攀着宿迟的腿,害了怕,鸟之将死,其鸣也哀,我虽不满他做的残暴之事,可如今他即将被杀,倒觉得他有些可怜,便不再瞧下去了。

    “宿迟,你不能杀我,你忘了我们之间的交情了吗,你怎么可以杀我。”

    黑衣人拖着他就要走,他在当地撒泼,“宿迟,你这个小人,若不是我爹,别说这府衙的主人,你只怕还要流落街头乞讨要饭呢,活该你有娘生没娘养的,活该你娘活活被人打死,你这个恩将仇报的小人,别以为你做的那些勾当我全都不知道,我告诉你,迟早有一天,我张泉山诅咒你不得好死……”

    期间明珠几次要拿剑杀人却都被宿迟拦着,宿迟皮笑肉不笑,“是吗,可惜,你先死在我前头,怕是看不到了。至于你说的坏事呢,我宿迟确实干过几桩,我有个好主意,就是不知道可行不可行。你说,既然那些事呢,没人知道是我干的,那么如今我将他们全都嫁祸给你,说你无视人法,贪婪成性,反正你这个人恶劣至极,而百姓呢只愿意相信强权,我说什么,大家便会信什么,你说,这个主意如何?”

    对了,我现在呢,倒是觉得斩首便宜了你,压下去,割了舌头凌迟。”众人抬走那人以后屋子里重新归于沉寂,只剩下人心,还暗自汹涌澎湃。

    宿迟手握瓷杯,一个用力瓷杯便被震碎,鲜血从指缝溢出来,触目惊心。

    明珠上前跪下献出整齐的手帕,“大人。”如此虔诚却只换来宿迟一声“滚”。

    明珠不为所动,宿迟吼道,“滚”,紧接着便将她踢倒在地,猝不及防,我的心差点都要跳出来了。明珠她……毕竟是个女人,就算武力高强,如何能受得住宿迟那一脚的力量,更何况他在气头上,出手也没个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