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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流年——安西府3

    宿迟有些失态,“怎么,连你……也要来反抗我,连你……都不听我的话了?也对,你本来就不欠我的,你要来便来,要走便走,你是个自由人,不必听我的。”

    “是主人救了明珠的命,明珠这辈子誓死报答主人,绝不会背叛主人。”明珠重又恢复原先端庄的跪姿,饶是在这种节骨眼上,明珠平淡的话语也如秋水般静默,听不出任何起伏的感情,没有生气,没有怨言,至于忠心,从感情上是听不出来的,只能从字里行间知道。不愧是宿迟培养出来的人,没有一点感情浓淡。

    “还请主人保重,属下告退……”

    明珠起身有些费力,捂着心口出去,我知道明珠素来不喜欢我,但我放心不下她,一路跟在她身后。期间她有几次险些要栽倒,我忙上前扶着,她要强,不肯将自己受伤的丑态轻易示我,奋力要甩掉我,我见她有伤,也不好强迫。

    但最后一次她吐了血,我也不管她讨不讨厌,像狗皮膏药似地粘在了她身上,“你别逞强了,受这么重的伤,你不心疼,我看着心疼。都这时候了还不待见我,你可真能装,跟你那狗主子一样。”

    她护“狗”,不对,是护主子心切,见不得那个宿迟被旁人说一点不好,起身就要拔剑,我忙将她按下,“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不说了。”

    给她涂药期间,许是我这种热脸贴冷屁股的行为感动了她,她倒也是乖乖的听我的话,没有抵触。我期间装作不在意,低声喃喃,“也不知道那个宿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他每次这样待你,你还这么忠心于他,要是我,早就同他拳脚相向,离家出走了。”

    “他救过我的命。”明珠忽然冷冷的回了这么一句话。

    我见自己的行为有效,便想着再多套她几句,“什么时候?因为什么?为什么要救你?”我一阵炮轰似的发问只换来一阵沉默,也对,我好像跟她也不熟。不过没关系,起码迈出了第一步,日子还长,慢慢来,不着急,我就不信撬不开她的嘴,这世上还没有我九公主解决不了的人。

    “救过你的命又怎么了?是他自己要救的,又不是你让他救的,难不成因为他救了你,你就也要把自己的命献给他,这世上可没这样的道理。”

    “虽说他是主子,但也不能这么待你,你又做错了什么,他凭什么拿你撒气?更何况,你是个女人,他是个男人,他什么体格他不知道吗,还敢下这样重的手,他还是不是个男人,拿一个女人出气,算什么本事?”

    我是实事求是,也许觉得我说的话有些道理,明珠这次倒也没反抗,只自己盯着桌台上泣泪的蜡烛沉默,也不知道有没有把我的话听到心里。

    许久才道,“你不懂。”

    念在她因为白白挨了一脚暗自委屈的份上,我倒也没多狡辩,是,我不懂,你懂。

    从明珠处出来,刚打开门,没想到宿迟却在门外站着,这么说,那刚刚的话……他全都……听见了?

    我刚要开口他就转身走了,看这样子估计是全都听到了。以他的脾气,估计不得把我打得……

    我不敢想,但思来想去我也没什么好怕的,反正做错的是他,他就应该有承受别人责备的勇气。

    我出于对明珠一事的打抱不平,鬼使神差就跟了他走,他知道我跟着,进了寝殿也没关门。

    进了屋,宿迟给我倒茶,“不知道天色这般晚了,未央姑娘找我有何事?”

    男人,这就是男人,前脚打了人骂了人,如今不过一会儿的时辰,竟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这样心平气和地做一个好人,还真是面皮厚得很。

    我抿了口茶,微笑道,“没什么,只是有个问题,未央不太明白,想来宿迟大人见多识广,自然应该懂得,所以想来请教请教。”

    “哦,是什么问题?”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曾经有一个传闻,说是有个岛上呢,曾有一个鱼精,这鱼精呀羡慕岛上人的生活,不禁心生欲念也想遭遇一番,就散尽修为化成了一个人,可他初来乍到不会做人,一不小心就惹了当地的地保,被人给打死了。按岛上的规矩,打死了人,就应该按罪论处,那地保的意思呢,它是个鱼精,自然不能算作是个人,但也有人说,它是人不是人,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总归是一条生命,杀生就应该受罚。所以……我想要请教宿迟大人,不知道你怎么看?”

    宿迟似笑非笑,“未央姑娘有什么话,还请直说为好。”

    好啊,痛快人,我也不客气了,“宿迟大人,今晚的事你有错在先,理应给明珠道歉。”

    “道歉?什么时候……一个主子,还需要给一个下人……道歉了?”

    我真想不到他竟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你……”

    “这下人嘛,就好比主人手里的狗,狗听不听话,如何管教,自然是当主子的事儿,还不劳未央姑娘操心,否则呀,我这里的狗牙尖凶狠,怕伤着未央姑娘。”

    “时候不早了,还请未央姑娘早些回去歇息吧。”

    这人……这人,我气得直打颤儿,这什么人?

    我出来时刚好对上明珠的眼光,在海风吹拂,满天星光的月色下,她似秋风中一朵摇曳的花,身着白衣立在花草丛中的庭院里,眼眸似秋水深沉,疏离淡然。明珠转身走了,我连忙追过去,“明珠,你别在意,他没说你,真的,你就当他放了个屁,别放在心上。”

    她望着远处海上明月,海底浮光碎金,“他就是这样的人,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她的背影似中天的柳梢残月,徐徐远去,消失在府衙里的灿灿光晕中。我坐在府门外高无一人的石阶上,远观海色同月色相交的溶溶夜色,发丝被风拂起,不禁想,一个女人,总是不希望从一个男人嘴里听见些不好的话,不论这个男人是谁,是爱的,还是不爱的,是有关系的,还是没关系的,是好的,还是不好的。一个女人的心,总是那般坚韧,坚韧得可以装作毫无受伤,可却又是那么脆弱,总是伤着伤着就碎了。

    第二日果然没见明珠当值,想来是宿迟不让,估计也是怕自己看见明珠的伤觉得羞愧。我一整日都不想跟他说话,甚至以后都不想。

    我说过宿迟是个脸皮很厚的人,我没有诬陷他。原因是我晚上睡不着想去看看明珠,再好好给她疏通疏通思想,常在她耳边吹吹风,让她别这么唯宿迟是从,到底会有所不同的。结果却没发现她,难不成是被宿迟叫了过去?这么晚了,不会那个工作狂又抓住了明珠的什么事要训人了?

    我惴惴不安,急忙去解救人,谁知两人在房里和谐得很,我真是咸吃萝卜瞎操心。

    “明珠,你是不是很恨我?”

    “主人……”

    “你不承认,就是默认了?”

    “主人,明珠没有。”

    我觉得宿迟真是会说话,让人连承认的余地都没有,两个字,无耻。

    “那么……你惧怕我?”

    “没有。”

    “哼,什么时候,连你也开始撒谎骗人了?”

    “主人……”

    “明珠,我看着你长大,成人,然后成为一个出色的杀手,你的一切,包括你的想法,我都清清楚楚,因此,你怎能不怕我?”

    “我记得,你六岁的时候跟着我学拳法,那时候你应该像同龄女孩儿一样,被父母疼,却硬生生的受风吹,受日晒。你一个女孩子,常常被同龄学拳的男孩子摔到地上,却拍拍身上的灰尘继续站起来,同他们对抗。到了八岁,你跟我学习剑法,你还小,使剑都使不利索,却一个劲儿的求着要我教你剑法。刚开始,你学不会,剑老是打到自己身上,冬天还好,尤其到了夏天,划破胳膊也是常有的事,每次我都让你忍着,以至于本该是一双洁白的胳膊,却在小小年纪就留下伤疤。你是个女孩子,学起东西来吃亏,但你顽强,不服输,付出的努力是别人的好多倍。我很多次看见你,晚上偷偷地跑到院子里去练武,练剑,你的水平进步很快,尽管不是第一,但已经比同龄的很多男孩子好太多。我记得,你自小就不会哭,同别人打比赛,明明打不赢却还要硬上,直到被打得都睁不开眼睛为止。我告诫过你,身为杀手,要冷漠,要无情,你都做到了,做得很好,你明明该哭,该恨我,该同我反抗,但你没有,你依旧像从前一样,冷漠的,冰冷的,自始至终从未改变……你是我培养的最优秀的杀手……”

    我戳了一个洞,仔细瞧着,但见明珠自顾自跪在宿迟面前,好似感动,“主人……”

    宿迟手抚明珠的头,“明珠,如今你年且二十,自可以恨我,怨我……”

    “主人,明珠自幼家人被迫害而死,孤苦无依,幸得主人庇护才得以苟活至今,又得主人教习剑法武术才得以报仇,主人对明珠情深义重,是明珠的再生父母,明珠对主人崇敬之致,毫无半点怨言。”看样子明珠是感动了,但声音还是静如古谭,面无表情。

    只见宿迟微笑,“难为你了。”

    完了完了,明珠看上去聪明伶俐,没想到竟是这般糊涂,被他一波回忆又给蒙蔽了心智,我对她做的工作算是全都白费了。我暗自捶胸蹈足,屋里许久不曾有半点动静。

    难不成……我被发现了?

    我这厢暗自揣测,竟是我多虑了。但见宿迟大手褪去明珠外衣,夜风习习,烛光之下的肌肤泛冷,手指所到之处,是昨夜残留的伤。

    “可还疼?”

    明珠垂首摇头,“不疼”,烛火寂灭,唯剩风吹花草动……

    隐约传来两人的声音,在这夜色里,也分外撩人,“疼吗?”

    “不疼。”

    “为什么说谎,为什么不叫出来,你明明很疼的,对不对?”

    “主人,明珠……不疼。”

    “叫出来,叫出来就不疼了。”

    “主人……”

    “喊我宿迟。”

    “主……主人……”

    我猜此时的情景,大概是宿迟心火旺盛,喷涌不止,但奈何明珠不太给力,换句话说,就是不够风骚,也许平常做宿迟身边的手下做多了,忘记了也未可知。但做手下是做手下,越严肃端庄越好,但行房事就是行房事,怎么娇媚怎么来,很显然,明珠在这方面还是一点都不开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