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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逍遥风几度,知是雁南飞?

    潇潇秋雨,瑟瑟长空,暗淡了最后的暑色。朔气席卷千山万里之地,负天而望,大地萧条,枯黄边野。茫茫世间,了无生趣。裸露的山岩,遒劲的枯枝,却不知是在宣示着什么。似乎,一切动的、活的,都已不复存在。

    除了这场连绵了一个月的雨。

    铅灰色的云层遮天蔽日,不知跨过了多少大山,压盖着多少平原。那沉沉的云层,如一只巨手,遥遥掌握着天下,那云层深处透出来的令人绝望的压抑,宛若天倾。

    忽然,一阵风拂过大地,雨丝微斜。而在那群山环抱之中,那最高的山巅之上,那裸露的灰色岩石之外,有一抹灰色轻轻拂动。

    那是灰色的衣衫,竟在这寂寞的世间,与这天地隐隐融为一体。

    这是一个青年男子,灰色的发丝随风乱舞,风霜过早地在他的面庞上留下印记。灰色的旧布衫束在他的身躯上,几道麻索草草缠在腰上,聊作衣带之用。那麻索上,挂着一件物什,细细看去,却似一块白玉剑璏,只是岁月流转,那块白玉剑璏已然暗显昏黄。男子负手立于山巅,任由沉云压下。那钢枪般挺立的身姿,顶天立地。

    忽然,四下一暗,惟山巅骤亮,刺眼白光一闪而灭。霎时,滚滚雷声炸响,传荡四海八荒。那是一道九天陨世之雷霆,破灭混沌云层,劈开世间污浊,狠狠砸落在了裸露的山岩上。

    或者说,山顶上的那名男子身上。

    男子巍巍然不动,足下岩石却悄然裂开了一道裂痕,深不见底。

    天地愈发昏暗,那山于远处已然不可见,唯有隐隐的轮廓横亘在天地之间,宛如剑格。而那男子巍然屹立,似不世出之奇锋,遥斩苍穹。

    试问世间,孰可与天争锋?

    忽然又是一阵狂风席卷。风息之后,山峦依旧,只是不见了那灰袍身影。

    漫长的雨季令山里人苦不堪言,好在过了秋收秋种的日子,便也就任由雨下着了。只是天一日冷似一日,对小小村落里的几户人家来说,弄几件暖和衣服才是正经。

    在村落的中央,是仇家的院落。堂屋里,几位白发斑驳的老人正在闲聊。说不了几句,话头便落在了不久前来到这座名叫“濑头村”的那个年轻人身上。

    “那娃娃也真是怪了,进村里有个半月了,却从不事什么营生,每日里早早便进了山去,夜里才回来。”与青年男子比邻而居的李老汉率先将话题扯了过来。

    “老李,你和那娃娃住那么近,总能打听到他的来头吧?”声音有些嘶哑的林老汉向着李老汉打听消息。

    “嗨,还和以前一样。啥都问不出来。”李老汉一摆手,又略带埋怨地看向那把太师椅上的汉子:“说来也怨村长,当初不明不白就由他留下,也没弄清来历,虽说孩子孤身可怜,容他住几日也就罢了。可现在当真不合适,毕竟谁也不知道他肚子里长着什么主意,到底是不太安稳。”

    太师椅上的老人年纪明显比旁人大了许多,头上寻不到几根黑发,但魁梧的身材依旧令他有不怒自威的威势。四十年前,便是他率着家丁建起来这座仇家堡,收容往来逃难之人,渐渐有了这座濑头村。大抵是因为同命相怜罢,村里人都相互照应,渐渐也熟稔了起来,一团和气。至今算来,唯有新来的这位年轻人不大合群,甚至连名字都不为邻舍所知。

    “这年轻人……”村长微微皱眉,沉吟片刻,方才道:“不知为何,总觉得这年轻人不似是待人坏的。虽我与你们一般疑虑,但心底里总是信他。感觉,似乎……”

    “似乎如何?”见村长迟疑许久,性子急躁的李老汉忍不住催促了一句。

    村长抬眼看了李老汉一眼,迟疑的话慢慢从嘴里飘了出来,短短几个字却令在场的其他几人心头一震:“似乎许多年前曾是见过的。”

    “什么?”

    “这如何可能?”

    嘈杂的声音在屋子里轰然纷乱起来,几人互相交换着眼神,在他人惊疑不定的眼神中寻找片刻与世人同的安宁。

    “自然是见过的。”清朗的声音不大,但在这纷杂之中异常清晰的几个字在这片纷杂中不紧不慢地响起,一时间压住了所有声响。众人忙扭头看去,却发现不知何时,墙角的交椅上坐着一名青年,目光炯炯地望着村长。他点点头,肯定地说道:“十年前,我们见过的。”

    村长看着他,目光中流露着思索。

    青年淡然道:“晚辈姓吴,草字往矣。”

    一句话,却如一道神光照彻灵台,村长霍地站起身,按在桌案上的手指微微颤抖,由于过于用力,指尖已然青白:“吴,往矣?不,你不是吴往矣,你是吴聿除!”

    吴聿除将双臂搁在台案上,轻轻摇了摇头:“吴聿除这个名字,我已经许多年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