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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奇遇乌仓(上)

    吴聿除心中琢磨着,忽然心中莫名一紧,转过一块巨石,一个长满鬃毛的头颅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急急向后退了两步,上下一打量,方才发觉这是一具尚未彻底朽烂的诸怀之尸。尸身眼眶处已朽烂成空洞,面部四根獠牙根部已有些脱离皮肉。躯干处衣衫尚还算完整,但其内传来的气味可谓臭不可闻。吴聿除皱了皱眉,袍袖一挥,那尸身顿时被一股巨力碾成了一滩烂泥,只剩一根紫木手杖落在一旁。吴聿除转身向上走去,未走几步,便倒退回来,望着诸怀已成烂泥的尸身,面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将那紫木手杖收起,便大摇大摆地向山上走去,沿途遇到的一具具白骨,被他随意地两脚踢开,在路旁巨石上撞得粉碎,断裂的白骨碎渣飞溅,他却不屑一顾,任由其洒满沿途。

    吴聿除步伐忽然一顿,下一刻,一股黑气在他身前喷涌而出,吴聿除心中一惊,那黑气弥漫开来,在岩石上腐蚀出“嘶嘶”的声响,一道道奇异的紫色纹路在石头上蔓延开来。吴聿除抢出一步,一层金光瞬间笼罩了他整只手臂,一指点出,血色煞气如游龙一般冲入黑气之中,黑气迅速溃散开来,那道煞气轰在岩石之上,只听一声炸响,石屑飞溅,紫色纹路却并未随着岩石的破碎而破裂,反而继续在空中悬浮蔓延开来。吴聿除心神一动,那煞气便向着纹路侵蚀而去,那一道道紫色纹路顿时变为血色,光泽渐渐暗淡下来,不消片刻便消弭不见。

    吴聿除拭去鬓角冷汗,他以为自己仗着先辈传下的笔记便可畅行无阻,却不料诸怀族还有这等手段。虽然不知道这黑气和紫色纹路是什么东西,但他潜意识里便觉得,若任由其蔓延开来必定不妙。此时仓促出手,虽说解决了眼前的危机,却不免令在此历练的诸怀族员发现踪迹。若如此,自己纵然杀出重围,只怕也难以达成此行目的了。但若急切间上山,却不知又有多少陷阱。一时间,竟陷入了骑虎难下的局面。

    吴聿除朝着山下瞧了一眼,听着有稀疏的脚步声,顿觉计上心来。吴聿除捻了个诀,变作先前看到的诸怀族长的模样,取出紫木手杖,四处张望了一番地形,便走到一块内凹的石头旁倚着石头坐了下来,双目渐渐失去光彩,一副气若游丝的模样,如垂死一般。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一只诸怀便从山下慢慢走了上来。那诸怀一边走一边四处扫视着,其掌中握着十余根诸怀的长牙。吴聿除明白,即便是诸怀本族之中,这长牙也算炼制法宝的奇珍。看这诸怀动静,此番历练只怕更多是为了找寻炼制法宝的材料,即便一些石上有些许诸怀先祖临终前刻下的字,这诸怀也不见丝毫留意,更遑论参详了。

    就在这时,吴聿除轻轻咳了一声,引得那诸怀寻声看来,就在那诸怀见到吴聿除的刹那,眼睛便是一亮,忙走上前来,行了个大礼,轻轻唤了一声“老族长”,见吴聿除没什么回应,便退到一边,眼中流露出窃喜和贪婪的神色。那诸怀时而举头看看上方未曾走过的路,时而看看吴聿除,时而望望山下。每当其望向吴聿除之时,脸上皆不由得露出些许焦躁的神色,似是在想老族长怎么还不死。照规矩,尚未坐化的老族长,前来历练者便不得强迫其交出传承。曾有不知死活的诸怀前辈胆大妄为,结果被濒死的老族长一巴掌拍死。之后,凡是上山者遇到尚未气绝的老族长皆是谨慎异常。没过多久,又一阵脚步声传来,那诸怀脸上的焦躁愈发显露,看向吴聿除的眼神愈发凶狠,巴不得吴聿除下一刻便气绝身亡,他便独吞了老族长遗留的珍宝,免得再与其他诸怀去分老族长遗物。

    然而事不遂其所愿,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这只诸怀急中生智,绕到另一条路上,不知如何捣鼓,吴聿除只知其弄出了不小的声响。刚刚上来的诸怀望了望传来巨大声响的地方,面露疑惑之色,但他突然听到另一条路上传来轻微但清晰的咳嗽声,当即便作出了决断,大步朝着山石遮挡的吴聿除的方向走来。

    吴聿除压低嗓音,唤了一声:“都过来!”紧接着听到一阵纷杂的脚步声,半晌,竟是过来了三只诸怀。吴聿除眯眼看时,三只诸怀皆长得粗莽,看嘴脸一时不易分清,只是其所穿衣甲有所不同。先上山来的那诸怀身着赤色紫纹板甲,第二个赶来的穿着青色软甲,第三个意外循声赶来的穿的是虎皮衣。

    “老族长有何吩咐?”那软甲诸怀当先问道。在其身后,板甲诸怀眼中藏着几分恼意,但在老族长面前却不敢造次,只是望向软甲诸怀的目光流露着阴狠之色。

    “本座时日无多,倒也不在乎搏他一搏。此山山顶乃是一处造化之地,你们与我同去。若是得了其中异宝,本座许你三个皆有好处。如若不然……”吴聿除身上突然迸出一抹杀机,一股威势透体而出。

    三名诸怀见状,眼中皆流露出些许贪婪,但紧接着意识到此事不妙。若是寻常之地,那老族长也不会将他们引来,此番必是凶险万分。但若不从,只怕便会毙命于此。三只诸怀对视片刻,终于那只软甲诸怀有些为难地开口道:“老族长,这不合规矩。我等手令只能上到半山腰处,再往上那便是违逆族规了。不如……”

    吴聿除冷冷发出一声低哼,那软甲诸怀顿时噤声。吴聿除冷冷地道:“若是有谁盘问,你们便告诉他们是本座吩咐你们的。有哪个不满,便让他上山来找本座!”

    “我等道行太浅,若是误了老族长大事,岂不是我等罪过?”那软甲诸怀迟疑片刻,道。

    吴聿除指了指自己眼睛,道:“本座若是双目未眇,这番造化只怕还轮不到你们几个小辈掺和。”

    见“族长”自曝其短,三只诸怀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若是族长未有伤损,那自己等人必定是做探路之用,那等凶险之地若是连“族长”都不敢轻易涉足,那自己等人此行估计便是九死一生。不过即便此行只是引路,却也不能大意,说不得路上还有些风险。此番跟着“族长”,或许还真能得到想不到的福利。

    三名诸怀思来想去,还是应下为妙,大不了在生死关头再找寻机会脱逃便是,最起码不会是在此处拒绝的必死之局。思及此,三名诸怀皆点头应下。吴聿除面上流露出些许满意之色,拄杖起身,道了一声“走”,那软甲诸怀便当前引路。看着那手杖,板甲诸怀流露出几分痴迷之色,却不敢耽搁,忙与另外一只诸怀紧跟而上。

    “老族长。”走了一会儿,那板甲诸怀慢慢落后几步,凑到吴聿除身旁,低声道,“我们究竟要去何处?”

    虽说板甲诸怀乃是低声,但吴聿除分明看见另外两只诸怀闻言皆竖了竖耳朵。

    当年吴聿除父亲吴尚尊来到此地,断然不会探索寻常诸怀便能知道的事物。吴尚尊归族之后,所讲述的也皆是诸怀顶尖异宝、隐秘奇闻——虽说不曾入得吴聿除祖父之眼——对于寻常之事自然是寥寥几句带过。因此,吴聿除对于隐秘之事自然清楚,但对于这些较为基础的名称之类却知之甚少。倘若随口胡说,只怕一时半刻便露了马脚;倘若讲授秘闻,却难知尺度,一言不慎只怕自己只能暴起灭口。

    那诸怀又问了几句,吴聿除只推耳聋装听不见,心中思忖。

    突然,吴聿除手杖重重一砸地面,停住脚步,冷冷看向那板甲诸怀。板甲诸怀吓得一个踉跄,慑于吴聿除威势,他不敢再多嘴,只是灰溜溜地走到前面。

    不知从何时开始,风渐渐平地而起,渐渐便成了狂风,每每经过山坑之时,坑洞深处便传来一声声如鬼嘶一般的厉啸。风刮过岩石时,便可看见一层淡紫色光膜浮现,其下有颜色较深的紫色纹路蔓延。

    吴聿除暗开神目仔细观看,只见紫色纹路如囚笼一般将那暗涌分割束缚,在紫色纹路形成的格子之中,暗涌剧烈翻腾着,其中传来的吸力远胜于山下,而且在紫色纹路的遮掩下更为隐蔽。

    忽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吴聿除扭头看去,只见那皮衣诸怀正探手探脑地去够嵌进崖壁里的一块翠珏,恰在那诸怀手离崖壁二尺远的时候,其下骤然汹涌的暗涌顿时令吴聿除瞳孔一缩。说时迟那时快,他抢上一步,一杖便将那诸怀手臂期间斩下,浑似利刃切入豆腐一般。下一刻,在那诸怀的惨叫声中,一股灰气如龙卷一般自石上腾起,瞬间便将那手臂笼罩!吴聿除提起皮衣诸怀,急急向后退了几步,只见那龙卷吞下手臂又向上腾了半尺,没有碰到任何东西,方才悻悻然落了回去,只是那诸怀的一条手臂在这转瞬之间便已骨肉无存!板甲诸怀与软甲诸怀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惊骇!

    “老族长,那是……什么东西?”软甲诸怀只觉得自己双腿有些软,即使是“老族长”如此迅疾,仍不得不让皮衣诸怀断臂保命,此行凶险可见一斑。前途漫漫,自己还有没有命活着下山只怕还是两说,此时问一句,也是想藉此多了解些许,免得待会儿一步行差白白丢了性命。

    吴聿除身上陡然散发出一股森寒,骇得软甲诸怀当即闭嘴。吴聿除冷冷地道:“此山奥妙,岂是你有资格过问的?走大路,莫要胡思乱想,你便可无事。”

    三只诸怀见“老族长”动怒,当即便是噤若寒蝉,不敢言语,生怕一句话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吴聿除也不再开口,只是细细观察着岩石的异状。

    紫色纹路在较为阴湿处略显明亮,甚至还有一块块紫色如苔藓般的斑状物攀附在岩石之上。分明没有半点生机的斑状物若不去感应,倒是像极了生物。

    生物?吴聿除心思不由得活络起来。或许它曾经是生物,只是由于某些变故被剥夺了生机。若果真如此,那么罪魁祸首必当是紫色纹路无疑。只是究竟是谁将紫色纹路布置在此处,其目的又是如何?诸怀族历代族长为何偏偏选择此处作为自己魂归之处?吴聿除心中无数猜测闪过,但皆因没有证据而被暂时搁置。对于这些诸怀族秘辛,吴聿除虽然好奇,却并不热衷。毕竟他很清楚自己乃是取宝而来。但对于隐含的危机,吴聿除还是提高了几分警惕。若是无事来寻他,自然是最好。若是真惹出些许事端,他倒也不介意一手将这诸怀一族从这片土地上抹去。在与魔魂之祖激战的过程中,不知有多少远胜诸怀一族的种族在那灭世余波下灰飞烟灭。活在这个实力为尊的时代,弱小便是取死之道。人族沦为异族口粮,天下苍生对此也是熟视无睹。即便是人族自己的强者,也不过秉持着“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的看客心态。

    吴聿除忽然想到亓舫,心中不由得滚过一丝烦躁,踏在山路转角处的脚步重了一些,竟将这三尺宽的小路踏塌陷了一小半,踏裂的碎石向着山下滚落。吴聿除蓦然一惊,低头看时,只见碎裂的石头下面埋藏的更多紫色纹路暴露在空中。这倒肯定了吴聿除内心的猜测——紫色纹路并非攀附在岩石上,而是自成一体。其构成遍布山岩的网状,如果不是保护着什么,那便必定是禁锢着什么。

    “老族长?”软甲诸怀问道。

    吴聿除挥了挥手,示意继续向前。

    不过一炷香的工夫,吴聿除与三只诸怀便走到了山顶。一股阴风刮来,吴聿除心神顿时一清。他扭头看时,见那三只诸怀在阴风中被吹得东倒西歪,冷冷道了一句“没用的后生”,便细细打量起这片显得异常平整的山顶来。山顶是五丈方圆的一个平台,其上立着三块顽石。吴聿除挨个摸了摸,又走到山顶中央仔细打量。石头本身与山下材质一般,但其方位吴聿除却觉得奇怪。若依八卦,三块石头分别占了坎、巽、兑三位,但此地属阴地,若以此三位布三才阵,究竟是寓意此行虽艰难犹可功成,还是在隐喻此行所遇?单以此项而见,水入泽中,风以行之,此乃适时而为,占五行水土木,乃是相克之象。既为相克,必有所封。难道,这是一处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