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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定蛮关中(四)

    令吴聿除诧异的是,如此边关,夜市竟然繁华热闹得很。在街头巷尾,尽是贩卖小吃玩艺的小贩。好在吴聿除三月征战着实收缴了不少财物,此番倒也不愁花销。足足半个时辰,师徒二人才看了一半。这般出游,也令吴聿除大开眼界,这些东西原本只在旁人口中传说,此次亲眼看过才知究竟为何。二人玩得尽兴,吴聿除也渐渐撒开架子,往来于摊贩之间,贪口各种特产。

    吴砺之似乎偏爱一种叫做“咸水角”的小吃,一路走来已经吃过几家。看着他咂着嘴意犹未尽模样,吴聿除笑着摇了摇头。无论这个弟子悟性如何高、进境如何大,说到底不过是孩童罢了。此番解放天性,才看出与寻常人家并无二致。吴聿除忽然想到他父母双亡孤苦伶仃的身世,不由得暗暗唏嘘。

    正思索着,吴聿除忽然觉得一股劲风袭来,下意识抬手便引,将劲力化去之后才觉手臂一沉,低头看时只见一红袍女子跌倚在自己臂弯处,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将自己盯着。她面纱露出的肌肤莹白如雪,淡淡的馨香弥散。吴聿除将女子扶稳,还不待他开口,便听旁边传来一声吆喝:“哪来的鸟人,敢插手你杨大爷的事?”

    吴聿除闻言看去,只见一面相阴柔花枝招展的娘炮带着二三十个男女挡在路中央,正拿腔作调地吆喝着。些许地头蛇,如何入得了吴聿除之眼?因而吴聿除全然不理,只是看着女子问道:“姑娘没事吧?”那女子微微低下头,轻轻道了一句“无妨”。

    但这一声却被一阵破空声遮了下去。那女子转头,只见一柄利刃直朝着吴聿除头顶削下,当即惊呼一声。但紧接着她眼睛如花了一般,再定神时,却见吴聿除好端端地站在那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女子扭头看向手持利刃之人,却见他兀自举着长剑剑柄,剑身却齐根而断,深深插入他自己的胸膛。紧接着,这人仰面而倒,鲜血如泉水般喷出。那群人见状顿时变了脸色,发声叫,连连后退。

    “这个世上,大抵有一半以上是蠢死的。”吴聿除看着地上的尸身,漠然道。看此人拔剑之无情便可知,此事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干了,更不知多少平民死在他的手上。如今他杀人不成反被杀,在常人眼中也不过是报应不爽罢了。

    令吴聿除略感诧异的是,红袍女子并没有寻常女子那般见了死人便花容失色,只是听了吴聿除的无心之言便抬起头,盯着吴聿除。在吴聿除眼里,这女子自然是极美的,只是他的心性早已过了耽于外在美丑的境界,因而只视她为寻常过客。他更不会在意死掉的人有什么棘手背景,至于待他走后那些人嘴里切切察察的谩骂,他更是不放在心上。

    所谓宽宏大量,除了心胸宽广,更重要的原因便是对手档次太低。

    见红袍女子无恙,吴聿除便点了一点头。此番被搅扰,兴致大缺,吴聿除便起了打道回府的念头。“公子。”红袍女子忽然开口道。这声音酥麻,浑似蚂蚁在心上爬一般。吴聿除心中却是一凛,心中提起几分警惕。似这等扰人心神声音的主人,在他记忆里还未尝有一个是善与之人。

    那女子目光楚楚道:“公子肯不肯送小女子回馆驿?”还不待吴聿除开口,女子细若蚊蝇的声音便在吴聿除耳边响起:“有一个秘密,或许公子想要知道。”

    吴聿除心中一动,转身看着她。

    “嗯?”女子仰起了面庞。

    不料吴聿除掉头就走。

    吴砺之跟着吴聿除在大街小巷里穿梭,七拐八绕之后,竟然又回到了之前的街巷,只是这次师徒二人缩在一处角落里偷看。

    “师父。”吴砺之不解地看着吴聿除。

    吴聿除看了他一眼,自然知晓他想问什么,低声道:“这女子无半点修为傍身,竟然孤身闯荡江湖,你自己信么?若非她运气极好,每次出事皆有贵人帮手,那么她必定有依仗在侧。我若出手帮她,这些手段说不得何时便会用在我身上了。与其如此,不如隐在一旁,看其手段究竟为何。”

    恰在此时,吴聿除听得身边众人一阵惊呼。他抬眼看时,只见女子纤手轻轻按着胸口半倚在旁边桌案上,身前已经倒伏了两名大汉。听周围嘈杂声,显然无人知晓这两人如何死的。旁的人虽不敢再上,却也舍不得离开,一双双眼只在凹凸有致的玲珑娇躯上游走。

    吴聿除仔细打量着女子。隔着三尺无声无息见击毙两名大汉,若未经修行,即便是习武之人也极难做到,更何况是一弱女子?看着这般情形,吴砺之却对师父佩服之至。忽然,吴聿除目光一凝,在那女子领口处,忽然闪过了一点黄光。紧接着,女子肩胛处的衣服勾勒出一条尺余长绳索的样子,并且衣服里的那东西迅速向下游去。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吴聿除已然认出了那是何物。

    鬼手缠蛇。

    传说幽冥生有三大异种蛇,一为面上无目巨口吞天的坤龙蟒,一为因吞九头虫而再生九首的盘山蝮,最后一种便是号称幽冥勿近的鬼手缠蛇。鬼手缠蛇可与人共生,其毒可与共生之人同用,而共生之人终生不惧天下任何毒物。此蛇与其他毒蛇不同,口中毒牙乃是分节生于喉部,每当使用之时,只需一张嘴,一节毒牙便可射出,百步之内擦着些便难保性命。另外传说此蛇与其共生之人乃双身同命,不止一损俱损,更可共享六感。果不其然,吴聿除刚与那鬼手缠蛇对视,女子便转眼瞧来,娇笑道:“公子为何去而复返?”

    吴聿除无奈,此番竟着了一条蛇的道,无奈答道:“我本初来乍到,此间路途繁杂,不小心忘了来路,七绕八折竟又回到这里。”

    女子掩口笑道:“若是如此,可需小女子送公子出去?”看她目露深意,显然并不信吴聿除的鬼话。吴聿除似是思索了片刻,竟然道:“如此甚好。”

    说来也巧,吴家对鬼手缠蛇的记载虽早已有之,但真正首次接触过的却是吴聿除的父亲吴尚尊。当年吴尚尊行走人族之时,行事作风极尽风流,单是义妹便认下不知几何,其中一个便是一位与鬼手缠蛇共生的女子。

    据吴尚尊描述,与鬼手缠蛇共生乃是甚不堪言之事。而共生之后,共生之人便可与鬼手缠蛇心意互通,双臂也会渐渐生出紫色纹路,恰如鬼手一般。而年深日久,这纹路上便会生出细密蛇鳞,寻常宝剑利刃劈砍在上面根本留不下丝毫痕迹。如此种种异像,令吴聿除大感兴趣,此时所思所想皆是那条蛇。若是女子知晓了,怕不是要当场翻脸?

    但她自然是不会知晓的。此番见吴聿除一口应下,她便站直身子,款款走来。旁边的人对她杀人无形的手段甚是惧怕,见她走来,忙不迭地向两侧退去。待走到离吴聿除三尺远处,女子忽然止步,笑道:“你不怕我?”

    远处那群地头蛇见状,忽然想到,若是要吴聿除一言不合便惹怒了这女人,必然死于此女诡异手段之下,倒也能给自己出一口恶气。思及此,一人便开口欲挑拨。谁知他刚一开口,便觉得舌头一麻,紧接着眼前一黑,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吴聿除看着女子,女子却笑吟吟地走过来,挽着他的手臂。就在此时,吴聿除觉得手臂微微一沉,以为女子又有什么手段,刚欲发力挣开,却见女子颈间冒起一层细汗,已是虚弱至极,全靠吴聿除一只手臂撑着身子。这百余斤的重量于吴聿除而言与鸿毛无异,自然称不上负担。

    “小女子翩鸿,谢过公子搭救。”虚弱的声音响起,丝毫不减娇媚。

    吴聿除心知身边这是条美女蛇,但对鬼手缠蛇的好奇终究压过了一切杂念,于是便扶着翩鸿向外走去。在路上,他频频向吴砺之施以眼色,令他退入自己侧后方。毕竟,他不清楚翩鸿这副姿态,究竟有几分是装出来的。如此,即便翩鸿想要对吴砺之出手,也会被吴聿除所遮挡妨碍,如此吴聿除也足以轻易制住她。

    “三位请了。”嘶哑难听的声音突然响起,前方路中央耍蛇的老妇转过身来,瞅了一眼吴聿除,阴阳怪气地向翩鸿道:“还真让你钓着了个如意郎君呢!”

    寻常女子听到这等话总会有所反应,但此时的翩鸿毕竟不是寻常女子。见翩鸿未有丝毫反应,吴聿除偏头看时,却见她已近乎昏迷了。吴聿除心中暗叹,虽说这鬼手缠蛇的手段极其厉害,但催用的代价也着实大了些。此时翩鸿已然无力遮掩,她气血亏损已近乎危及性命。若放到寻常修行者眼里,这便是损人先伤己的邪派魔功。

    老妇瞥了吴聿除一眼,见他并无起眼之处,料想绝非修行者,便懒得开口,随手一挥,她身上的蛇便朝着吴聿除游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