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茅庐初鉴（十六）

    “此番异族陨落的族长大长老级别的强者，足有六百之众。此番一战，本门千载无忧。”洛梓然听闻统计而来的数据，长长舒了一口气。损失的弟子虽有，真正阵亡的却不过十余人，这般结局令洛梓然惊喜不已。毕竟这样的损失，远远低于预计。先前看到尸山血海的场景，他就忍不住揪心，又不敢去探查究竟战死了多少弟子，有多少是自己熟悉之人。而那异族强者的猖獗与强大，令他对结局极其悲观，甚至做好了大阵弟子尽数阵亡的准备。回来之后他才知晓，先前布阵，除了难掩气息之处用的是崇天堡弟子，其余皆是被吴聿除换作了幽玄卫。只是幽玄卫不得过多显露自己的气息，导致实力发挥尚不足半成。而这一点，却是连洛梓然都不清楚的了。

    “这些异族并未留下活口，如何才能让其本族知晓此间之事，收敛一些？”洛梓然转头问道。

    “没留活口？”吴聿除闻言，挑了挑眉，转头看向阶下众人。

    洛承谋上前道：“还有一个，被吴爷爷擒下，现在正被封锁在广场正中。”

    吴聿除微微颔首，道：“几乎忘了，魔族羯鼓族族长还在我们手里。对付那些异族平民，还是需要拿出些证据来的。”

    洛梓然皱眉道：“你是说要靠借羯鼓族族长之口来宣扬这一切？只怕我们并无正当理由将其放走。”

    吴聿除沉思片刻，忽然向上望了一眼，目光中闪过一丝深邃，宛若穿透了山堡穹顶，望向了茫茫夜空。

    “这些，自然要看天意了。”吴聿除笑了笑，身体倚靠在椅背上，“我运气一向很好。”

    话音刚落，吴聿除身形突然逸散开来，化作万道金光，冲天而起！众人见此异状，心中皆惊骇莫名，大堂内四射的刺眼的金光令他们几乎睁不开眼睛。待光芒暗淡之时，大堂之中早已不见了吴聿除的身影。

    “父亲，吴叔他……”旁边一位老者愕然四顾，不见吴聿除身影，迟疑片刻，走到洛梓然身边低声道。

    “走了。”洛梓然望着吴聿除消失的方向，咂了咂嘴。

    这人，还是这般不管不顾。

    来仪亭。

    斗定皇将酒壶端到嘴边，饮了一口。山风穿过树林，抚过疮痍满目的大地，卷起了他的衣衫，带走了些许酒气。

    他依靠着一张石桌。在石桌周围，瑞和观掌教白阳真人与鸾阁大长老望璧圭列坐。

    “三百年太平，怕是要到此为止了。”白阳真人叹息一声，目光在斗定皇与望璧圭脸上扫过，又是叹息一声，道，“沙场征伐，哪有不死人的？”

    望璧圭苍老的面庞上皱纹渐渐舒展开，他点头叹道：“这道理我自然是知晓，只是年老多情，受不得这许多离别。好在老天眷顾，没让鸾阁断在老夫手里。”

    老天么……

    斗定皇转头看向亭外，几块岩石突出崖壁，其下是深不见底的深渊。蕡儿亭亭然立于岩石之上，眺望着崇天堡所在的山，怔怔出神。在她身边不远处，那个自称“厉芝”的年轻人半倚坐在一块岩石上，正在用心擦拭着不知从哪寻来的一块石头。此时得有闲暇，斗定皇才仔仔细细地将少年打量了一番。此时，他虽明知此人便是那道血影，但内心深处无论如何也无法将那个戾气侵天的血影与这个面貌清秀的少年联系到一起。所谓人不可貌相，大抵便是如此吧。

    在更远的地方，一些宗派弟子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蕡儿身上散发的生人勿近的清冷寒意，似乎令他们不愿聚在这边。

    铛！

    宛若一声凤啼，惊破了这山间夜色。众人闻声，转头望去，只见一抹月华落在了一只如玉雕琢而成的手掌之中，伴随着手掌的主人，在岩石立足的方寸之间翩然起舞！月华幻化成流光，出如霓凰穿花，归似游龙戏凤，在月白衣衫翻腾间幻化出千百道皎洁明亮的月影！那道月影愈发迅疾，初时剑随身似锦上添花，不多时便已看不见伊人，只见得断崖之上一片剑影！

    遥遥望去，只见一轮明月挂在山崖之上，淡淡的薄影仿若云雾一般缭绕在月色之中。

    一众人皆看得痴了，只有吴砺之瞥了一眼便不再看。这套剑法，他见自己师父使过。

    终于，一声清叱啸过天地，月华收敛归一，还于剑鞘之中。蕡儿盘膝坐下，纤手按在剑上，双目微阖。夜风吹拂而过，悄然隐去了余留的剑气。

    忽然，风卷来了一阵脚步声，亭中三人回过神来，一边心中惊疑这般剑法的玄妙，一边循声向山道上望去。不多时，一道身着紫色锦袍的身影踏着方步，在夜雾之中变得渐渐清晰。

    “父亲，您怎么来了？”见到此人，斗定皇惊讶地起身。

    紫袍男子与斗定皇有八分相像，但与斗定皇身上的凌云锐气不同，此人气息沉稳如磐石，温润如古玉，想来是风霜早已打磨掉了他的锋锐。

    “你不好好待在丹星阁潜修，竟跑到这里来胡闹！”紫袍男子皱着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