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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方药雨

    辞别唐绍仪,又和傅增湘吃了午餐,英敛之便领着吕兰清向方若的府邸走去。

    方若此人,吕兰清早有印象。

    最早是在阅读严复先生所创《国闻报》时知道的。

    戊戌政变后,《国闻报》主办为躲避朝廷通缉,将报馆卖给了日本人,日本人便让方若做主笔;

    庚子拳乱平定后,《国闻报》重建无望,他又被日本人聘为了《天津日日新闻》的社长兼总编。

    第二次听到他的消息,是十天前初至天津时在茶馆探听到的。

    茶馆都是些杂言碎语,吕兰清倒也从中将方若的故事听了个大概。

    据说他本名为方苦,自药雨,字与名是相互对应的。

    但他道“人总要苦出头的”,便将“苦”改名为“若”。

    他本是浙江贫户子,靠全家供养进私塾读书,上天津时浑身上下只有二十五个银元。可能是小时候穷怕了,他十分热衷于搜集古钱,又非常爱慕荣华富贵,甚至大节不保:

    听茶馆的人说,当年拳乱之时,便是他带领日军攻进天津城,也因此才保住了报社社长的职位。

    吕兰清一直以来就十分厌恶日本人,所以对方若生不起好感,前几日看到他给自己寄的信件都直接略过不看。

    若不是不好拒绝英敛之的好意,吕兰清甚至不想赴约。

    方若的府邸在日租界,紧挨着《天津日日新闻》报馆,是一幢两层的西式公馆,名为“旧雨楼”。

    英敛之敲了敲门,一个穿着和服的妇人打开门,鞠躬后为两人各准备了一双木屐,等他们换了鞋,才领着他们入内。

    吕兰清一边走一边观察着这座公馆。

    公馆外立面是典型的西式建筑,内部构造却完全仿造日式建筑,地面上铺着一层木质榻榻米,木屐在上面行走,发出清脆的回声;

    公馆内各个厅房都用木质栅栏隔开,此刻栅栏都大开着,屋子里挂着一幅幅日式油画,有樱花,有富士山、有蓝色海浪,房子的正厅甚至还挂着一面日本国旗。

    日本女人一直把他们带到了二楼书房,随后跪坐在地上,轻轻推开了门。

    方若正坐在书桌前,左手拿着一枚古币,右手拿着一个放大镜,正凑近了去看古币上的字。

    听见开门的声音,方若才依依不舍地从古钱上移开目光。

    看到门口站着的两人,他一拍脑袋,站起来连忙道:“瞧我这脑子!都忘了今天约了二位!抱歉抱歉!”

    方若的个子很矮,比吕兰清都低半个头,脸型较圆,五官偏钝,看起来十分憨厚,但他眼角是向下的,说话时目露精光,显露出几分商人气质。

    英敛之上前同他握手:“药雨兄哪里话?是我们来晚了!您莫要见怪才是。”

    “哈哈哈!怎么会!”方若大笑道。

    他又看向吕兰清道:“吕小姐!久仰久仰!”

    他说话带着浓浓的乡土口音,吕兰清扯出一个笑容,对他点点头表示问好。

    方若关切问:“这才刚过午时,你们两位吃饭了么?要不要在我这吃点东西?”

    英敛之笑道:“我们吃过了才来的,怎么,方兄还未用午饭?”

    方若摇摇头:“我习惯下午吃饭,现在到还不饿。”

    日本女人在一旁小声说了一句日语,吕兰清听不太懂,却见方若一脸恍然大悟。

    他立马并指指向书房内,道:“请进!请进!”

    吕兰清顺着他的引导坐到椅子上,眼神扫过整个书房。

    与其说这间屋子是书房,倒不如说是一间收藏室,书房的书柜里摆着大大小小的博古架,博古架上是一个个玻璃盒子,里面装着的都是各朝各代的古币。

    吕兰清对这些古币倒是不感兴趣,看了一圈,她的目光被墙上挂着的一幅画吸引。

    这是一幅观瀑图,画中山峰层叠,峭壁陡峭,直插云霄;山势之间,一条瀑布喷涌而出,在松柏的衬托中更显澎湃。

    吕兰清七岁时,父亲吕凤岐就曾让她独自作画,此后更是找了不少名家字画给她临摹,因此她对画也算颇有研究。

    如今看到这幅画观瀑图,她有些激动:“北苑观瀑图竟然在这!?”

    “想不到吕小姐对画还有一番研究?”方若惊喜道:“没错,这幅画正是北苑观瀑图!我也是前几日才找到,这才挂在这里日日观摩。”

    吕兰清快步走到那幅画面前仔细端详。

    英敛之笑道:“想不到你们二人竟然还有书画这一共同爱好。”

    方若笑道:“实不相瞒,我近来化名方城,卖画赈灾,竟也收获颇丰。世人皆道我方药雨爱古钱如命,却无人知我方城亦擅绘画!”

    吕兰清笑笑,没接话。

    方若却走到她身旁道:“除了这幅画,我近几日还从洋人手里淘了几幅敦煌所出的唐画,我这些天观摩这些名家画作,倒是收获不少心得,画技也得以提升。吕小姐若是有兴趣,也可与我共同鉴赏一番。”

    吕兰清摇头拒绝:“多谢,不必了。”

    她虽然爱好书法字画,却有些讨厌方若此人,不愿与他过多接触。

    方若没有再劝,而是开始讲起自己邀请吕兰清的原因。

    “今日邀请吕小姐,主要是我前日读了吕小姐的文章,心中颇有所感。我夫人在日本时也是女校学生,她文思敏捷,与我槽康之妻的愚笨截然不同。因此,我也认为女子应当读书开智,否则连丈夫的欢心都讨不到。”

    吕兰清听到他嫌弃糟糠之妻时已经生气,再听他讲女子读书开智是为了讨丈夫开心,怒不可遏:

    “哼!我和方先生推崇的女学可不一样。我推崇女学,是为了让女子独立,不再依附男人。怎么到了方先生嘴里,就变成讨男人欢心了?”

    方若一拍脑袋:“瞧我这嘴!我的意思是,女子读书后能知道更多道理,更有助于家庭!”

    吕兰清冷笑:“你的意思是,女子不论读不读书都应当困于家庭?”

    “有什么不对吗?男主外、女主内乃天经地义啊!”

    吕兰清轻哼了一声道:

    “何为独立?那便是女子有养活自己的本事!若日后大家都为养家而工作学习,照顾后院难道就是女子一人的责任了吗?”

    说完,吕兰清拂袖而去,只留下了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