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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诗会

    凌芝此人,看着是个体弱的,性子却比一般女子更为刚烈,再加上她本是四川人出生,这份刚烈里还多了一份泼辣。

    单从她一直强调自己姓氏名谁,不肯让人称她为傅夫人,便可知道,她不是个愿意屈居人下的主儿。

    先前英夫人就曾说过,她和傅增湘没少为了女权之事吵架,每每争论,凌芝必定略胜一筹。虽有傅增湘礼让的可能,却也可见其能言善辩,再说得通俗一点,那叫一个牙尖嘴利。

    所以傅增湘自从纳了姨娘王氏后,就一直避着凌芝,说白了,就是心中有愧,害怕总在她面前露面,惹她不快,再平白挨一顿怒骂。

    所以他撒手不管女学的事也一直没告诉凌芝。

    但凌芝是谁?

    她从小到大都是家里宠爱着的大才女一位,除了要强,聪明也是她手中的一大利器。

    傅增湘不说,她就能从其言行举止中发现端倪,稍作打听,便知道了女学如今的困境。

    她虽不出门,心里却时时刻刻记挂着女学,甚至比吕兰清还先一步想到了宴请女眷的法子。

    但她一直按耐不动,就是等着吕兰清上门。

    若要问她为何不主动找上吕兰清?那就涉及到她另一个特性了。

    这位体弱多病的“凌黛玉”,也和《红楼梦》里的林妹妹一样,心气高的很!她自从到了天津后,从未拜访过傅增湘的同僚夫人,更别提去看看吕兰清这个小自己十岁的晚辈了!

    但吕兰清如今已经上门拜访,她也不再藏着掖着,直道:

    “要我宴请官员夫人,也不是不行。但傅增湘官职不大不小,在天津官场也算不上大拿;我又体弱多病,与这些太太夫人们鲜有交涉,就算请了,她们顶多是好奇,却不一定会来。

    “依我看,如今重阳刚过,菊花还开得算好,不如我们与严太太商议一番,联合敬业堂,举办一场诗会。”

    吕兰清拍手赞道:“此举甚妙!如此一来,不仅太太会来,还会主动带着小姐们赴会!不过...请了敬业堂,她们怕是会以为这是场相亲会吧?”

    敬业堂就是严修开办的私塾,之前严修曾说过,要把敬业堂的扩建,现在已经在大西沽的北洋大学堂旁新建了一处校舍,名为“私立敬业中学堂”,收的都是些十四五岁风华正茂的少年郎。

    这所私立学堂算是中西合璧的学校,谁不知道直隶总督袁大人重视西学?若是学成,将来说不定还能得了总督的青睐。

    再者,不论西学还是国学,敬业堂都有名师坐镇,在里面学习的人,将来必能成大器!

    所以不少官家太太擦亮了眼,盼着在这些少年里挑个顺眼的女婿呢!万一押对了宝,日后岂不是能更上一层楼?

    凌芝点头:“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若不是因为是相亲会,她们可不会主动!要知道,这些太太家里多的是待字闺中的女儿,可不就得争着抢着为女儿寻一个好夫婿吗?”

    “至于来了之后嘛,具体是相亲会,还是劝服会,就得看咱们自己的本事了!”

    吕兰清没多犹豫就答应了。

    不论白猫黑猫,能捉住老鼠就是好猫。

    这一场诗会虽然是借了严修先生和严淑琳太太的名儿,对女学来说面上不好看,但只要能招揽学生,别说是相亲会了,就算是鸿门宴,吕兰清也愿意办一场。

    两人说干就干,当即找到严淑琳。

    严淑琳活了四十几年,既是当家主母,又是女学督学,早已成了人精。

    她一听举办诗会,就猜到了吕兰清想做什么,支持归支持,作为长辈,她还是多提醒了两句:

    “你们两人,一个没结婚,一个丈夫宠着,不知道后宅那些弯弯绕绕。这些女眷面上虽是和善的,但心底各自怀着鬼胎,若是加入女学的利益不能戳中她们的心窝子,甭说女学了,就是让她们入宫当皇后,也没人会答应。”

    吕兰清不解:“可女学一事,功在千秋呀!”

    严淑琳笑道:“千秋?大家都是成年人,早就没了儿时的幻想,谁管你千秋伟业?把当下的日子过好了,过得滋润了,她们才会想什么人生啊,梦想啊一类遥不可及的东西。”

    “可哪个主母家里不是三四房姨太争宠?她们守住自己那一亩三分地都要用尽心机和手段,又怎么有心思争什么女权?

    “别说她们了,就连我,都是家里太平了,才有时间出来办女学的!

    “所以,你在诗会上甭跟她们扯梦想、扯功绩,你得说点实在的!”

    吕兰清蹙眉问:“什么算是实在?”

    “比如读了书能赚多少钱,读了书能嫁多大官......”

    吕兰清沉默了。

    读书学的是做人的道理,念的是处事的原则,哪能这么功利?

    若真要论及赚钱,那学校就得开设商科或者教几门手艺。

    至于嫁多大官嘛...吕兰清压根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读书是为了自己读的,又不是为了嫁人而读。

    就像张之洞所言,若女子读书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嫁人,那根本就没必要特地到学校里上学,只需同家中妇媪学一学管家的手段就可以了!

    要是父亲在天之灵,知道自己读书是为了嫁人,还不得后悔培养自己这么多年?

    所以,严淑琳提到的这两条,吕兰清是一句都说不出口,只好道:

    “这两项与我的办学理念是完全违背的,我就算昧着良心也说不出口,可还有别的建议?”

    严淑琳笑道:“我说这两条,就是试试你,看看你是不是因为公文之事失了本心!还好,你脾气虽软了一点,但心性还在,那此事对你而言也算是一大幸事!”

    吕兰清道:“您是说,天将降大任于我?”

    “噗!”凌芝轻笑出声,“看来这筋骨劳累得不够狠呐!你竟还有这份狂妄!”

    吕兰清有点不好意思,低垂着眸子笑道:“总要给自己一点自信嘛,若凡事都畏手畏脚,患得患失,那终将一事无成!”

    凌芝点头,道:“也是,就像某人早上敲我门那样,若不是我主动,怕是直到现在,你的手也还粘在门环上不敢动吧?”

    吕兰清羞红了脸,轻轻推了一下凌芝。严淑琳虽然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事,却也被两人的行为逗笑:“你们这模样,倒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吕兰清撇嘴不满道:“您刚刚试探我的样子,不也很幼稚吗!?”

    一时间,三人都大笑起来,她们各自相差了十余岁,在此时却摒弃年龄和辈分,像是同龄人一般,成了志同道合的好友。

    玩笑过后,正事也不能耽搁。

    吕兰清虽然着急,但举办一场诗会并不是容易的事,从人员预约、邀请函发放、菊花采购到场地布置,都需要时间筹备。

    这些是急不来的。

    好在她们加上吕蕙如一共四人,每人分别负责一项,齐头并进,加班加点,终于在三天后举办了这场诗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