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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马援这次去洛阳把家眷都带上了,他去投奔明主了。对于旧主隗嚣,他也没有背叛,因为你隗嚣都归顺东汉了,我们就都是东汉的臣子了。

    但是,隗嚣这人在野心的作祟下,还是不真心归附。马援从洛阳写信来劝他诚心归附,不但没有劝动他,反而让他更加愤怒,认为马援背叛了他,这个隗嚣好不懂道理!

    刘秀的耐心被一点点耗尽。说好话,封高官都不能解决问题了,那只有用武力说话了。刘秀派出几员大将,多路并进来讨伐隗嚣。

    不过,隗嚣的军事力量还是很强大的,这也是他始终不愿真心归降的底气。他和手下将领依托有利地势,竟然打败了身经百战的东汉军队。

    虽然一时打败了汉军,但是隗嚣知道自己无法抗拒强大的东汉,于是他耍起了花招。他向光武帝上疏谢罪说:“我手下官员听说大兵突然迫近,惊恐之下,慌乱自救,我无法控制阻止。虽然我的部队战胜,但我还是不敢废臣子应尽的礼节,亲自把他们追了回来。过去虞舜侍奉父亲,看到大的棍杖就逃跑,看到小棍杖就乖乖受罚。我虽愚钝,但怎么敢忘记这种道义?我犯的错误,属于朝廷内的事务,皇上要我死我就死,要对我加刑我也愿意受刑;如果蒙皇上的恩典不被治罪,我就会洗心革面,刻骨铭心、至死不变。”

    隗嚣说这话也太无耻了。一面自称臣子,一面对抗中央,还把自己比作千古孝子虞舜。虞舜诚实真心,对暴虐的父亲是真心顺服;你隗嚣对真正的君王,却是三心二意,表面恭敬,暗中对抗。亏你还熟读经典,读虞舜的故事,没读出忠孝仁义,却学会了诡诈奸滑,竟敢盗用先贤虞舜的名义,真是玷污了先贤之名!

    你要真有本事作王,就起来开疆拓土,与刘秀决一死战,争夺天下,那样的话,即使失败了,也是一个诚实的枭雄。这样算什么!只靠油嘴滑舌的欺骗就能割据一方,阻止中央政府统一全国的步伐?

    刘秀当然不会被隗嚣几句服软的话就任由他割据。东汉的文武官员看见隗嚣这样顽固,纷纷提出,杀掉他留在洛阳做人质的长子隗恂,再次出兵剿灭他。光武帝还想再给隗嚣一次机会,为着和平解决做最后一次努力。

    他赐给隗嚣一封诏书,说:“……隗嚣你熟读经典,通晓义理,所以我再赐你这封信。话讲的太多太重,显得不够客气,太简单又难以把事情讲的透彻。如果你现在停止抵抗,拿出归顺的诚心,就会保全你的爵位和俸禄,拥有浩大的福分。我年近四十,带领军队争战也有十年之久,最讨厌浮华虚伪的言辞。如果你不想归顺,就不要再回信了。”

    见到光武帝的诏书,隗嚣知道刘秀洞悉他的欺诈行为,这把戏没法演了,那就彻底翻脸吧。于是,隗嚣转向公孙述称臣,开始了和东汉的正面对抗。

    隗嚣之前瞧不起公孙述,现在为了自己的私利竟然放弃了自尊和良知,尊一个自己瞧不起的人为君王。和自尊与良知一起放弃的,还有在洛阳做人质的长子隗恂的性命,以及归降东汉马上就带来的高官厚禄,还有众多有识之士的尊敬……

    放弃了这么多宝贵的东西,可怜巴巴地向同样是可怜巴巴的公孙述称臣,前途堪忧、处境不妙、危机临近。隗嚣啊隗嚣,你图了个啥?割据一方,称王称霸的梦就那么好?

    一看隗嚣彻底没指望了,东汉开始准备出兵征讨。陇西剩下的有识之士,在已归顺的马援等人的劝说下,纷纷脱离隗嚣。隗嚣和东汉打了几仗,怎么是那些身经百战、忠勇无敌的名将们的对手?公孙述派来的援军也不解决根本问题。隗嚣越战越弱,最后被围在西城,窘迫之极。

    这个时候,刘秀仍然给了隗嚣一次机会,给他下诏说:“如果现在来投降,父子还可以相见,你的生命还可以保全。”

    有多少次,东汉的官员都劝刘秀杀掉隗嚣的长子,刘秀不忍心杀他;这个长子,已经被隗嚣抛弃了,到现在了,刘秀仍然还没有杀他。

    对于刘秀最后的善意,隗嚣仍是拒绝了,一个熟读经书、通晓义理的人,就是因为过了几天作王的瘾,竟然不顾亲情,放弃良知,不顾性命,已经没有人性了!

    失去人性的隗嚣,就算是个动物,也还挣扎着要活下去。现在的他在忧愁、焦虑、恐惧、懊悔(不知有没有)、悲愤(长子终于被杀了)中病了。不但病了,而且饥饿难耐,城中早就断粮了。隗嚣拖着病体出城,想找点吃的,最后吃的没找到,连病带饿死掉了。

    有的人活着就是别人的祝福,死了就是天下的损失;有的人活着给人带来损害,死了给世界带来快乐!

    隗嚣死了,世界快乐了!

    隗嚣死后,他的下属们拥立他的儿子作王,又挣扎了一段时间,终于投降了。至此,被隗氏割据的西凉终于平定。

    隗嚣空读经典,却贪小利,忘大义;无大志,有野心;不识时务,把忠心献给了假王刘玄,对真正的君王刘秀却不再献出忠心了,错误的选择,造成了他的悲剧。

    隗嚣自视甚高,不仅拿虞舜来比自己,其实他还经常自比西伯。认为自己有文王那样的人格魅力。后汉书的作者范晔也给他很高的评价,认为他如果得到好的机遇,又不是碰上刘秀这样强大的对手,他就可以和西伯相提并论。

    这话非常谬误。隗嚣的机遇实际上比刘秀好得多。刘秀在家种田的时候,隗嚣担任朝廷高官;刘秀在刘玄手底下谨小慎微地保命的时候,隗嚣已经拥有了西部大片土地……

    范晔作为后汉书的作者,史书写得很好,不代表看问题就正确。范晔本人也因为性格缺陷导致了悲惨的命运。

    范晔的上司,扬州刺史彭城王刘义康的母亲去世了,刘义康召集故旧在府中办理丧事。范晔伤心不起来,就招聚几个朋友一块喝酒,喝到高兴处,竟然打开窗子,听挽歌助兴——这什么人呀!

    有人看不下去了,报告了彭城王,于是范晔被贬出京城。后来有人造反,想拉他入伙,他起初不愿参加,后来竟然因为皇帝不肯跟他联姻的事,被人拿来说事,把他劝动了,他参与了造反。结果,事败被杀——这什么人呀!

    回到东汉,现在刘秀统一天下的路上只剩下了公孙述这一块绊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