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先生所言字字珠玉，珍贵无比！”刘备忍不住开口赞叹，“只恨我当年智短，不能实行；如果我每天以大道教化文武于厅内，率领众人服侍百姓于民间，定会民富兵强、万众归心、外敌震恐、山河稳固——那样还用得着外怕袁术、内忧吕布吗？那样徐州就能占稳，人才就会聚集；在袁术僭越称帝、众叛亲离之时出义兵可轻易平定；然后以大道招引志士，以饱暖惠及百姓，以正义之师讨伐逆乱，则天下可定、四海可平……唉，可惜呀！”

    “得道得国，失道失国啊！”白袍老者道，“在以后的日子里，你还是有机会的，只不过有些事做的不合大道，给你的事业带来亏损。”

    “请先生赐教！使我明得失，教后人。”刘备恳求道。

    “赤壁战后，你带领你的属下，抓住有利时机开疆拓土，占领了荆南四郡：武陵、零陵、长沙、桂阳；这个时候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土地，好好治理，使百姓安居富强，再以此为根基向南开拓，占有交州（今广东、广西及越南大部）；这些地方有很大的扩展空间，何必借东吴的‘荆州’呢？”白袍老者道。

    “荆南四郡确实可以好好发展一下，不过这里地处偏僻，纵然可以往南开拓交州，却是离中原越来越远；要进取中原、复兴汉室，还是南郡的位置最重要啊；南郡北可进取中原，西可攻占益州，实在是用武之地，所以我才向东吴借来南郡；后来东吴讨要南郡，我宁可多给他一郡之地，也要把南郡留在手中；南郡也确实给我带来了极大的地利之便，使我可以取得益州；我本想稳固了益州之后，从益州和南郡两路出兵，进取中原、以定天下；可惜，东吴背信弃义，夺取了荆州，又害了云长……”说到这里，刘备不禁悲愤交加，流下泪来。

    白袍老者沉默片刻，等刘备情绪稍缓之后，开口道：“你一心只想进取富庶的中原和益州，因此把战略要地南郡当成了宝贝；可是，谁不把宝贝当成宝贝啊！东吴把南郡借给你，一则要你为他们挡住北面的曹军；二则换取你放弃进取交州，交州由他们来取。本来你进取交州最占优势，不仅有地利之便，还有人和之便——交州的苍梧太守吴巨和你是朋友。可惜你为得到南郡放弃了交州，默许了东吴攻占交州，他们的军队进入交州后，就杀掉了你的朋友吴巨，你对此保持了沉默；你以为放弃交州和朋友就能换来稳占南郡，你错了，在东吴看来，南郡还是他借给你的，随时他都想要你还回来……”

    “可恨那孙权，贪得无厌，他不仅把南郡看作是他的，常常向我讨要，他甚至把整个荆州也看作是他的，他一直想要的是整个荆州啊！”刘备忍不住插话道。

    “孙权是贪心。”白袍老者接着说，“所有不按大道得土地的，得到土地之后不尽心服侍百姓，使他们安居乐业，而是要加更重的负担在他们身上的都是贪心；贪心的人不是以道赢得土地，不是以仁爱来稳固和拓展土地，而是以武力夺取土地；与这样的人交往，哪里有什么道理啊，武力就是他们的道理。在孙权看来，在你一无所有、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他帮你在赤壁打败了曹操，是他救了你；你应该依附于他，他随手赐给你一点地盘，你应该为他效力，你不应该发展势力超过他，超过他就威胁到了他；而在你看来，你与他共同击败了曹军，你取得了荆南四郡，借来了南郡；你可以从南郡出兵进取益州，得到益州以后，再两路出兵进取中原，统一天下——这岂是孙权愿意看到的？你把自己看为是统一天下的王者，孙权只是你进取之路上暂时的盟友；孙权也把他自己看成是统一天下的王者，你只是他的一个帮手；你们互相给自己和对方的定位有这么大的差距，却都藏在心里；你们互相之间都以欺诈来对待彼此，却又期待对方能够被蒙蔽忠诚守约；最终你们都被自己蒙蔽呀！”

    “唉，我承认对东吴不够诚实，我一直不愿意归还南郡，却承诺在取得益州之后，把荆州还给他们；我承认我的愚钝，没想到东吴这样短视，竟然放弃了盟友关系，在背后偷袭我们……”

    “你和东吴之间的盟友关系落到今天的结果，是从一开始约定不够明确，到后来的互相欺诈就注定了的；你们当初的联合是因为面对共同的强敌，等赤壁战后，这种情况就发生了变化；你们共同的敌人还在，但是你们之间又存在根本的利益冲突，所以是既合作又敌对的关系；这样的关系第一不能达成很深的信赖，第二要求有足够的防范力量，第三要求对所承诺的事诚实不欺地执行。”

    “您所言极是。”刘备沉思半响后表示认同，“我对东吴不切实际的相信和疏于防范，是我犯的两个错误；使得他们两次偷袭荆州，并且两次得手。”

    “你还有第三个错误，就是你承诺得到益州之后，还荆州于东吴没有兑现，你也不打算兑现”白袍老者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