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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江南烟雨孤鸿现 凡心恻隐埋祸端(一)

    南来回雁声声近,数日雨潺潺,一个不经意,恍觉暑热无迹,秋凉悄然。暮色垂江渔舟晚,急浆盼炊烟,隐隐棹歌远。烟云罩晚林,雨幕伴黄昏,到是真如李清照说的一般,“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

    八月上旬,夏水还未落尽,化作连绵的秋雨洒在江南,滋养了本就富饶秀丽的江南水乡,弄成了画中的景,仙境般的地儿。青山尚翠,湖水碧绿,烟雨朦胧的江南诗意横生,可谓是繁花似锦,好一片风光!商人旅客,络绎不绝,文人骚客,吟诗集会,达官显宦,偎红依翠,刀枪剑鸣作暖风,醉倒温柔乡,满江的烟柳画桥,卧船听雨,那管得死后洪水滔天,多少好男儿异乡眠!好一场江南烟雨,好一个大宋王朝!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商人逐利而行,这蒙蒙的细雨,又怎能阻挡江南水道的运行。太湖流域樵风乍起,千帆高举,酒旗戏鼓林立,抬眼只望画鹢翩翩,越过南浦。

    太湖有镇秋陵,秋陵镇口秋陵渡,秋陵渡口的码头人货往来,热闹非凡。码头的脚夫们多把袖口卷起,比平时做工更加卖力,只盼能早点做完手头的活计,到对面的秋陵客栈喝上几口热酒,弄点饭菜填饱肚子。黏黏的秋雨让人讨厌,是文人的情怀,却不为脚夫所喜。

    秋陵客栈的旗帜在秋风中涌动,依凭面朝渡口码头之利,客栈的生意自是不差。今年的八月,秋陵客栈更是日日爆满,连柴房都捯饬了出来弄作客房。正值果腹之际,客栈大堂怎生一个热闹了得。

    “赵兄,真想不到你我能在这秋陵巧遇,想必你也是来赴英雄会的吧?”一矮小精瘦,皮肤略黑的男子在桌上摆开两只陶瓷大碗,动手斟酒。对面一个身形雄壮,四肢稍短的富态男子听闻精瘦男子的话语,捻了捻嘴下的一缕胡须,微微一笑,应道:“赵某不才,蒙云大侠垂爱,于七月初接到林大侠的帖子,随即动身北上,厚着脸皮来凑个热闹。倒是你‘草上飞’王平的大名,江湖上哪个不晓,此间聚会,想必大放光彩!“说罢抬起身前的陶瓷大碗,抿了一口酒。

    “赵兄好不爽快,观你双手,裂石掌怕是已到了九成火候,何必藏拙!我王平泥腿子出身,怎敢在家学渊源的赵兄面前献丑,赵兄你就不要取笑我了。”王平抬起大碗,大口饮酒,目光却停留在富态男子双手。富态男子嘿嘿一笑,不再言语。

    王平饮罢,左手持坛,再度满上身前的大碗,随即高呼:“店家,你这动作忒慢了,爷的饭菜怎的还未上来?”

    一店小二肩上搭了条白巾,手上端着一碟豆子,忙跑过来连连告罪:“两位大爷多多担待,小店最近人多得紧,掌勺的实在忙不过来,客官还请稍待一二,先就着这碟小菜喝几口酒暖暖身子,掌柜的吩咐了,不收钱。”说罢把手中的花生放在桌子上,又连忙招呼其他人去了。

    王平拈了颗花生抛入口中,还欲再说,忽听那富态男子一声轻咦,只见其正望着门口,惊疑不定。

    王平循富态男子的目光看去,只见门口立着一个彪形大汉。这大汉脸色蜡黄,方脸阔鼻,双目有神,生得膀阔腰圆,手提一口三尺重剑,双目正四下搜寻,看到王平这里,顿时快步走来。待那大汉走近,王平与富态男子同时起身,拱手一礼,直呼:“肖兄!”那黄脸大汉随即持剑还礼:“王贤弟,赵贤弟!”

    “肖兄请上座。”王平一伸手,欲引那大汉坐下。大汉也不客气,摆了摆手道:“莫要这般拘束,二位贤弟请。”三人方才一同坐下。

    王平从身旁摆放的一摞碗中取出一只,斟满了酒,推到那大汉身前,方道:“听闻肖兄在七月中便已随那送帖的林逸、顾威等人北上,按理说早该到了,缘何今日风尘仆仆,又只身来到这秋陵客栈,却不见林逸等人?”大汉闻言回道:“林逸几人途中接到神拳调令,匆忙离去,是以约好今日在这秋陵客栈相会,我于路中又耽搁了些许时日,好在赶上了相会的日子,想来林逸几人一会便至。到时大家可一同赴会,路上也有个照应。”富态男子喃喃一声:“原来如此,却不知那调令因何而起。”尚不及思索,便听大汉接着说道:“今日能与两位贤弟相遇,实乃缘分,容我敬二位贤弟!”大汉说罢,举起身前大碗,王平与富态男子不敢怠慢,忙抬起碗中酒水迎去,一时间碗碰水响。

    王平等人堪堪饮罢,客栈里又走入一行人。为首之人作头陀打扮,手提一杆七尺铁长杖,杖首状若蛇头,头发枯黄散乱,鼻梁高挺,眼窝深遂,目光阴鸷,不似中原人士。头陀身旁是一个华服少年,面容清瘦,手拿一把折扇,那扇子精致华贵,平常人断不能有。其后二人却是一副道士模样,一个个高精瘦,面容槁黄,另一个白胖矮实,看着贼眉鼠眼,惹人不喜,两个道人腰间皆悬挂着一柄长剑。这几人也不理会客栈众人,径自去了堂内最后一张空桌,跑堂的忙去招呼。大汉看了看头陀,不自觉紧了紧手中的剑柄。

    王平是个耐不住寂寞的,扫了头陀等人一眼,便又挑起话头:“听闻鹏举将军又向官家递书,意欲北伐,打进女真鞑子老窝去,此番八月十五聚会,据闻与此有关,若真这般,武林人士齐聚助力,还不杀的那帮鞑子狗落花流水,还我大宋河山!”

    富态男子摇了摇头,接口道:“依我看来,官家优柔寡断,能不能北伐尚是两说,且我们这群人或许可做奇兵,但沙场作战实非我等所长,纵使北伐,恐也力有不及。”王平还欲再辩,却听大汉张口道:“赵贤弟所言非虚,我昔年于黄天荡曾亲眼见过鞑子兵的凶悍,反观我大宋将士畏首畏尾,那一战虽打的鞑子兵大败,却还是给那完颜老贼逃了出去,而在此之前的诸多战役中,鞑子兵可谓是占尽便宜。”

    王平知大汉所说乃是事实,一时没了言语。宋军积弱,由来已久,宗泽去后更是不堪,若非韩世忠、岳飞两人先后崛起,是否还有这大宋尚属未知。几人皆是沉默下来,直待饭菜上桌,气氛才又活跃起来,谈的都是江湖趣事,奇人异闻,琐碎繁复,不足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