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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江南烟雨孤鸿现 凡心恻隐埋祸端(二)

    觥筹交错,细雨迷蒙中客栈又迎来几人。

    “这该死的雨,下了一天了,靖呆子,都是你选的好路,害老娘一路好走啊!”

    “明明是你说的走小道,小道风景……”

    “你的意思是都怪老娘喽!好你个靖呆子,胆越来越肥了,不教训教训你,都不把老娘放在眼里了。”

    “对对,都怪爹,娘,好好教训他。”

    堂里众人寻声望去,只见客栈大门立着几道人影,却是一中年男子正被一个嗔怒的美妇扯着耳朵,嘴角不停抽搐,美妇牵着一个约莫八九岁大小的孩童,那孩童在一旁拍手称快,店小二站在三人身前不知所措。

    那男子着一身素实无华的白衣,身形硕长,面似秋月,眉如墨画,鬓若刀裁,双目闪动间好像有点点星光四溢,端得是一个风流俊秀了得,料想潘安宋玉当前也不过如此。他身旁的美妇生得螓首蛾眉,齿如编贝,纤腰秀顶,一汪春水化进眉梢,万种风情悉堆眼角,红衫长裙傍身,发盘灵蛇髻,颦笑嗔怒间翩翩似霓裳舞,客栈众人一时竟瞧的失神。

    男子被美妇扯着耳朵,龇牙咧嘴,却不反抗,由着美妇性子。美妇嘴上不饶人,手上却未真个用力,倒是叫堂里众人瞧的一阵艳羡。

    “娘,我饿了。”清脆稚嫩的童音响起,众人这才打量起被忽视的孩童。这孩童眉清目秀,白嫩喜人,与男子一样穿着,眉宇间与男子有五六分相似,眼睛却更像美妇,若蕴秋波,灵动有神,见客栈众人审视的目光也不害怕,水灵灵的大眼一一迎了上去,全然忘了适才两眼放光盯着众人桌上的酒食。美妇感受到众人诧异的目光,松开了男子,一把抱起孩童,道:“歌儿,娘带你吃好吃的去,不理你这呆子爹爹。”临了还给了男子一个白眼。

    “小二,还不给姑奶奶找个坐,愣着干吗,莫不是傻了?”美妇大声对着店小二道。

    “客官,实在是抱歉,小店人多,没有多余的空桌了……唯有寻他人同桌……凑合凑合。”店小二说道后来声音越来越小,磕磕绊绊好歹是说完了,心生凛然道:“这妇人生得似天仙一般,言行却着实刁钻古怪,不好伺候。”美妇闻言,扭头叫道:“呆子,还不去找位子,你一个大男人在这儿难道要我去。”男子无奈地笑了笑,向瞧热闹的众人拱了拱手,算是打过招呼,接着目光在堂内扫视起来,最终落在大汉等人身上,向其走去。大汉从男子一进门便看着他,眉宇微皱,颇有些疑惑。见男子走来,也不言语,只等男子先开口。

    “几位英雄,店里没有余桌了,不知几位是否介意鄙人及妻儿与几位同坐?”男子抱拳开口,举止间尽足了礼数。那大汉回过神来,爽朗大笑:“哈哈,兄台不必这般拘礼,出门在外,谁都有个不方便,权当交个朋友,兄台一家尽可随意,这桌上酒菜也不必客气,省的再生麻烦了。”男子抱拳称谢,向美妇招了招手,美妇会意,抱着孩童走了过来,三人方坐于仅剩的一根条凳上,男子又向随行的店小二叫了几个小菜,要了几副碗筷,王平三人瞧在眼里,心下均是暗想:“这人拘谨有礼,像是个文人秀才,倒是他那媳妇颇为豪放大胆,有江湖儿女姿态。”客栈众人见熄了热闹,也不再把目光放在这一家三口上,大堂内一时间又嘈杂起来。

    “在下王平,绰号‘草上飞’,适才与你搭话的这位是江湖人称‘重阳剑’的肖鼎肖兄,这位额下燕须的名叫赵阳,人送名号‘裂石手’,我几人皆是去赴那八月十五的英雄会,敢问兄台名号,是否也是为赴会而来?”王平在三人甫一坐下,便动了打探的心思,向男子一一介绍自己等人,被王平指到的肖鼎、赵阳皆是向男子微微颔首。

    男子对三人一一抱拳,口称王兄、肖兄、赵兄,随后又微微一笑道:“小弟姓楚,非江湖中人,此次出行只是带妻儿游山玩水,实非赴会而来。”王平心下失望,也怪自己多想,这般个文弱书生,怎生瞧也不像是江湖中人。却不想那大汉肖鼎突然开口道:“我观楚兄弟甚是面熟,莫不是我们以前见过?”

    那男子闻言细细打量了肖鼎几眼,随即摇了摇头道:“恕楚某眼拙,今日之前并未有幸得见肖兄,许是肖兄认错人了吧。”肖鼎点了点头道:“想来是我认错了。”却忍不住又看了看男子几眼,仍是疑惑不解,只在心中道:“还是面熟得紧,莫不是昔日黄天荡同袍,但这般丰神俊朗的人物我又怎会不记得?”他心里想着,面上却不露分毫。王平是个能活跃气氛的,见问不出来历,便也作罢,将话题引去了别处,但他到底是江湖中人,见识又不甚广博,最终话题还是绕回八月十五的英雄会,与肖鼎赵阳相谈甚酣。男子一行则是沉默,待酒菜上来便专心用菜,并未插口。

    男子与美妇无话,那个孩童却是听得心中痒痒,不禁张口发问道:“爹,什么是英雄会啊,怎么他们都在说这个?”男子宠溺地摸了摸孩童脑袋,轻声说:“歌儿乖,以后爹解释给你听。”“不嘛不嘛,你现在就告诉我。”孩童却是不依,大声嚷嚷。男子沉下脸来,道:“爹平时就这般教你的吗?”孩童吓得一愣,美妇一把将孩童抢抱过来放在身上,瞪了男子一眼,从桌上拿了只鸡腿低声哄那孩童去了。”男子看着美妇道:“你这样惯着他,早晚要出事。美妇尤不示弱,瞪起眼睛道:“老娘的儿子,出事老娘担着。”男子无可奈何,不再多说什么。

    肖鼎见状,想打个圆场,开口道:“小孩子天性好奇,他想听讲给他听就是了,楚兄弟又何必动怒。”

    “肖兄有所不知……”

    “就是就是,爹你只会唬我,没见你唬过娘,定然是觉得小孩子好欺负。”这孩子人小嘴脆,不待男子说完,便一口气道出了心中怨念。偏他所说属实,又躲在美妇怀里,男子拿他无可奈何,一时哑然。

    肖鼎瞧的有趣,哈哈大笑道:“这娃娃好生机敏灵动,楚兄弟也不必苛责,既然这娃娃想听,我便把这英雄会讲一讲。”肖鼎顿了顿,喝了口酒,接着说道:“要说起这英雄会,便不得不说一说这神霄门门主林啸天。神霄门在江湖上颇有威望,这林啸天在江湖上也算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一双铁拳使得出神入化,少有人可敌。现今大宋式微,林啸天是个有担当、讲情义的人,是以此番广发英雄贴,邀各路武林好汉齐聚葬秋崖,商讨对付女真鞑子,为我大宋北伐尽一份心力。”

    “照你这样说,那林什么天……武……武功也不是天下第一啊,为什么你们都听他的,武功比他厉害的那些人呢,他们怎么不办英雌会?”孩童坐在美妇腿上,嘴里啃着鸡腿,口齿不清地说道。他年纪尚小,只道武艺高低便是一切,自是不明白其中玄机。肖鼎笑了笑道:“林啸天武功自然当不得天下第一,却也算是个英雄,且他为人豪爽,路子颇广,加之神霄门名声在外,江湖中人自然不会拂了他的面子。至于武功比他厉害的人,或是踪迹难寻,或是性格怪异,不好相与,哪里会起这办英雄会的心思。”

    “要我说啊,这当今英雄,肖兄也是一个,八年前的黄天荡大战,杀的金军屁滚尿流,那一战肖兄可是亲身参与,让小弟我羡慕得紧。”王平一边夹菜送入嘴中,一边说道,神情间满是向往。“说来惭愧,那一战开战之初我未能赶上与鞑子正面交锋,待到后来鞑子兵便龟缩不出,最后耍诈偷摸跑了,我只与鞑子小股人马碰过几仗,未能与鞑子兵打个痛快,实在遗憾!”肖鼎神情间又是自得又是遗憾,全然没有注意男子在他们谈起黄天荡金军时一闪而过的古怪面色。

    “哼!一群酒囊饭袋、贩夫走卒之徒,也在这妄称英雄,中原武林人士都这般不要脸吗?”一个阴冷的声音于此时响起,声音不高,却极为清晰,带上了几分功力,竟盖过了堂内众人的声音,堂内众人顿时停了下来,大多面带怒色,移目寻去,却见是一个手拿折扇的华服少年,正是适才的头陀一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