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武侠仙侠 » 曲终人不见 » 第二回 白衣胜雪似谪仙 红装宛若故人颜(二)

第二回 白衣胜雪似谪仙 红装宛若故人颜(二)

    楚靖旻点了点头,楚歌心下欢喜,又问:“那是不是我就不用念书了?”楚靖旻微微一笑,道:“你若真不想念,也不是不行,我先与你做个游戏。”甫一言毕,拾了根树枝,在空地上划了个圈,道:“我就站在这个圈里,你来捉我,若碰到我分毫,你不念书我也教你武功,若你碰不到,且我手脚不用让你自己跌跤,武功还是教你,但你就得好好念书。”

    楚歌瞧那圈前后不过一丈,两人便是贴在圈边相对而立也不过步余,心想:“不管捉不捉得到我都不吃亏。”脸上却是小嘴一撇,道:“爹爹你欺负人,你人大步子快,你一心想跑,我怎么捉得到你。”楚靖旻听了笑道:“那我与你一般步子,你多快,我便多快,这样可好?”楚歌满脸不信,走进圈里问道:“真的?”楚靖旻答:“真的。”楚歌又向前走一步,道:“真的跟我一样快?”楚靖旻仍答:“真的。”楚歌再走一步,眼睛眨动,熠熠生辉,道:“真的真的不骗我?”他一步一问,已是到了楚靖旻身前。楚靖旻摇头苦笑,一脚后撤半步,道:“真的。”楚歌一拍小手,道:“好,那我们就说好了。”随即眨眼直笑:“爹爹你一定以为我要故意接近你,出其不意,我才不呐,我们一人站一边,我凭本事捉你。”楚靖旻听了这话,倒是心下微诧。

    楚歌说完,作势转身欲走,身子转到一半,大叫一声转了回来,小手一下子朝楚靖旻捉去。楚靖旻给他这么一哄一叫,不由得刹那愣神,好在他先前后撤半步,步伐又是熟练无比,身子立时退了半步一转,躲开楚歌那一抓,如若不然,非叫其得手不可。他并未因此着恼,却是不由笑骂一声:“混账小子,连你爹都骗。”楚歌不想自己精心设计,竟然扑空,他用力疾猛,却是差点跌倒,好在稳住了身形,随即咯咯直笑:“爹你自己说的,能骗到对方自然就是胜了。”又一脸笑嘻嘻向楚靖旻捉去。

    楚靖旻就在圈里信步而走,或转或绕,始终与楚歌隔着一尺多的距离,楚歌走得快了,他也快,楚歌走得慢了,他也放慢脚步,倒是当真与楚歌一样快慢。楚歌瞅准一个时机,紧跟他身后,将他逼到圈边,张开双臂纵身朝前扑去。楚靖旻竟不闪躲,任由那双臂抱来,直待得臂圈将收未收之际,向右斜飞后滑一步,速度并非迅疾,却是轻巧脱开了楚歌臂圈。

    楚歌见状,忙收手回捉。他先前疾冲劲猛,这一下回旋又生逆劲,两劲相冲,登时稳不住身形,不仅没抓着楚靖旻,还仰天一跤摔倒在地,直跌得身上隐隐作痛。他也不气馁,一骨碌爬起,又伸手去抓楚靖旻。如是这般,过了一个时辰,楚歌越挫越勇,愈抓愈精,却仍是抓楚靖旻不着,反被楚靖旻如法炮制,带得他又摔几跤。

    又过得一会,楚歌仍是碰不到楚靖旻分毫,忽得不动了,小脸低垂,拿脚狠踢脚下石子,有几颗擦着楚靖旻脚边掠过,直弄得尘土飞扬。楚靖旻瞧他一副怄气模样,道:“怎么了,不来捉我了么,那回去好好念书吧。”楚歌抬起头,小脸一横,眼中泪花打转,直嚷道:“爹你骗人、耍赖犯规。”楚靖旻心中关切,下意识向前走了一步,听得一愣,道:“我怎么耍赖了?”楚歌小眼珠子忽转,面露狡黠,伸手扑来。楚靖旻见此,连忙斜飞侧滑,暗骂道:“小鬼头,又上了你的当!”他此时离楚歌虽近,但步伐灵动诡异,身法疾轻,即使速度不能比其快,楚歌也断是拿他不到,不想楚歌这一扑却是没有扑他先前站立之地,反是朝他斜滑的地方抱去,好似早就料到他要这般躲开。

    楚靖旻不料他竟猜到自己后招,待到反应过来,已是避之不及,即是变招再起,却仍给他抓住了衣角,挣脱不开。楚歌两只小手紧紧抓住衣角,生怕松手了楚靖旻就跑开,一脸笑嘻嘻道:“我捉到了,我捉到了,爹我捉到你了。”他昨日听楚靖旻讲周易六十四卦,虽听得无聊,却也记得一些,想起楚靖旻说学这武功要先通周易,是以一直抓他不着,后来便暗暗留心楚靖旻落脚之处,只觉一会与那易卦方位相似,一会又全然不像,脑中灵光一闪,想起昨日林月姝依着石子走路的样子,当下佯装怄气,一脚一个石子踢了出去,隐隐占成卦位之势,故意弄得尘土飞扬,让爹爹猜不到其用意,又骗得爹爹靠近自己,立时朝最近的一颗石子位抓去,这一抓果然抓着。

    他哪里知道易卦方位有诸般变化,所记得的仅仅是没有变化的死位,又记得不全,瞧楚靖旻步子自然觉得似是而非。这套武功本该随施展者身位变化,卦位变化,但圈子甚小,容不下六十四卦方位,能踏之处不过寥寥,楚靖旻如自缚手脚,武功精髓十不存一,更加之一时大意,竟没算敌算己,纯依死方位踏出,才给他侥幸抓住,此间情况实属机缘巧合罢了。若是中间种种意外少了任何一处,恐是另一番结局。

    楚靖旻听楚歌欢喜喊叫,内心微泛苦涩。这套功夫厉害之处便在周易,若是只会步法,不明周易变化,走的便是死路子,不得其中精髓。他本想借机让这小子吃点苦头,知晓其中厉害,既能打磨他一下,又能叫他好好念书。岂知这小子连番耍诈,一时不察,硬是给他捉住了,眼下再强他念书已然不妥,恐得再寻其他法子了。

    心中这般想着,楚靖旻脸上仍是露出微笑,道:“歌儿厉害,是爹爹输了,周易就先不学吧,我教你步法心法。”楚歌却是摇了摇头,道:“爹爹,我要学。”楚靖旻诧异道:“嗯?你不是讨厌念书吗,如今已然赢了,你且放宽心,爹爹不会强迫你学的。”楚歌道:“我捉了爹爹许久,耍赖用诈才捉到爹爹,爹爹却是先摔了我好几跤,算不得赢,顶多算平手。不过爹你能不能一天只讲一个时辰,分成两段讲,一直听的话很累的。你分开来讲,我就不觉得累了。”

    楚靖旻听了,心觉欣慰畅快,又想自己那套规矩确不适合这古里古怪的小鬼头,遂欣然点头答应。此时尘埃落定,他瞥见楚歌踢出的几颗石子,心生疑惑,隐约间抓住什么,又不明朗,不禁问道:“歌儿你怎么知道我会落在巽位。”楚歌微微一愣,遂知其意思,小脸上满是得意,伸手指那几颗石子,原原本本告诉了楚靖旻自己的猜测、算计,只是没提以石子记位的由来,说是自己临时想出。

    楚靖旻听罢,心下唏嘘不已,感慨无限,更坚定了要好好打磨这小子的想法,道;“你这法子委实不错,可多加善用。掌法爹爹教过你一些,剩下的以后教你,现在爹爹先教你步法心法,这套武功与寻常武功不同,寻常武功但有心法者,皆是心法为上,这一套功夫虽有心法,却是步法为上,你切记这点。”楚歌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当下楚靖旻口中指点,手脚比划,不时亲身演练,不时拿根树枝在地上推演周易变化,讲解二者关联之处。楚歌听得认真,不住提出疑难,俨然是父慈子孝,融洽无间。直到了日照当空,两人这一上午下来皆觉精疲力竭,才教授作罢,往来路回去。

    莫仙儿见这父子俩出去一遭回来,却是与往昔不同,以往楚歌好玩散漫,性子又怪,楚靖旻不免言辞苛责,两人有些时候颇不对付,常会怄气。此时瞧他们父子和睦更胜往日,心下又奇又喜,却是没有多问。

    用过午饭,楚歌去寻林月姝玩耍,莫仙儿道:“你去江边看了,能不能从水路走?”楚靖旻微微摇头,道:“渡口停着一艘大船,我远远瞥见前日那金人王子,只是不知那拓跋家主是否也在其中,现下多是赶往此地的人,走水路离开恐会惹人注目,说不好便碰上他们。”莫仙儿道:“那我们走陆路?不行,陆路太慢且多走冤枉路,这样好了,我们拣僻静小道走,离得远了再换乘水路。”楚靖旻仍是摇了摇头:“若只你我二人倒也无妨,可眼下带着歌儿,昨日那番交手,你我又都受了轻伤,那股掌劲不俗,甚难祛除,现在上路,实是不妥。”说到这里,略显犹豫,终是接着道:“从那拓跋二家主昨日的反应看来,他似乎并不识得我们,否则决不会给我们轻易走脱。当年健康一战,其中详情知之者甚少,想来便是拓跋家也无从知晓,我们且在这安心等待几日,过得几天再走。”

    楚靖旻昨日听得拓跋在此一句就欲携妻儿远去,经今日晨间探瞧,思虑一番,终是决定暂观其变。莫仙儿听罢,虽不以为然,却是点了点头同意,行程便这般定了下来。之后几日,楚歌每日随楚靖旻习武、读周易,也常与林月姝作伴,与莫仙儿玩闹,过得当真惬意,只觉是自记事起最欢快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