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武侠仙侠 » 曲终人不见 » 第二回 白衣胜雪似谪仙 红装宛若故人颜(七)

第二回 白衣胜雪似谪仙 红装宛若故人颜(七)

    火云子只觉这一枪与先前截然不同,来势不凶,却给人一股飘忽之感,明明看抢就在眼前,却好像一刹那就会刺穿胸口,枪势轻灵飘忽,拂尘全不知从何挡起。又处仓促之下,不及变招,只得攻敌以求自救。他手臂微动,手腕连抖,拂尘化作几股,分朝林啸天手臂、喉间、枪路打去。林啸天恍若未觉,招式不改,临近之时却是枪尖化作几个残影,一一点在几股拂尘前端,用力极轻,却挑的几股拂尘皆是微微一阻,长枪仍是去势不竭,寒光直逼火云子喉咙。

    火云子用拂尘尘柄挡去,却是陡然落空,那长枪竟是不知何时已落在他天突穴前,枪尖离火云子喉咙不到毫厘,枪路诡异,了无踪迹。火云子低头看着长枪,心中复杂,这一遭委实败得糊里糊涂。来时他们已探明林啸天以拳法闻名,且瞧过神霄门武功刚猛有余,变化不足,本以为自己凭这傲视江湖的拂尘功夫足以拿他而下,不想林啸天枪术不逊于拳法,若只如此,也不足为惧,哪知他这么个五大三粗,显是走极端刚硬武学路子的汉子,竟会使出一招与其武功路数截然不同的轻功与枪术来,始料不及之下终是棋差一着,落得败北。

    林啸天一招险胜,只觉胸中气畅,先前怒火也消,收了长枪,道:“今日暂且留你一命,快滚下台去吧。”火云子灰溜溜站起身来,就向台下走去,与林啸天错身而过,却是手指在拂尘尘柄微动,嘴角微不可察一扬,遂一个纵身落到台下,林啸天背对于他,对此自是毫无所觉。群豪见林啸天反败为胜,皆是又惊又喜,只道林啸天平素藏拙,刻意不显露自己的高明轻功,顾威林逸比之常人知之更多,林啸天最后那手分明不是神霄门武学,两人满心疑惑,当下却是无从解答。

    火云子一行来者不善,又表现强势,如今落败,众人皆觉扬眉吐气,楚歌也拍小手叫好,唯楚靖旻眉宇微蹙,似有所思,又不得解,莫仙儿瞧见,问道:“呆子,你怎么了?”楚靖旻道:“那枪术像极了一招剑招,形式或许不同,但路子决计一样,若是用剑使来,威力必再强上三分。”莫仙儿奇道:“呆子,你什么时候懂剑了,你不是不会使剑吗?”楚靖旻道:“别的剑招我或许不懂,但这一招我绝不会看差,少年时我见师父喝醉了,常常一个人月下舞剑,剑势飘渺,与这一招极是相似,同出一脉,怎生也不会忘了。”莫仙儿又问:“那你怎不会这路剑法,你师傅怎不传你?”楚靖旻答道:“那时我也问过师父这个问题,他说这剑法害人不浅,不学也罢,我再问他,他却是不肯多说了。”莫仙儿瞧他说起师父二字时神色黯然,顿知他心事,不觉也泛起忧思,二人不再交谈,各怀心事。

    两人私语之际,那火云子已是回到华服少年身旁,附在其耳边说了几句,华服少年点点头,与拓跋若火互换眼神,拓跋若火凌空一跃上得台来,负手道:“久闻神霄门主一双神拳独步江湖,不才在下,一直偏居漠北,自肘在掌法上颇有造诣,如今到了中原,想见识见识中原武学,印证己身,可否请门主赐教一番。”

    林啸天不知他用心险恶,这番话实欲逼他舍了兵器,神霄门中有长老弟子暗觉不妙,依门主性子恐会中计,却是来不及出言提醒。果不其然,林啸天刚刚胜过火云子,气势正盛,闻言豪气顿生,道:“林啸天在中原群雄中实在算不得什么,本也无力担这首领之位,只是今天怎么也要挫了你们这群金狗锐气,让你们知道宋人厉害!”一番话说的震耳欲聋,群豪皆是生出豪气,赞叹喝彩。华服少年听他一口一个金狗,眸间生怒,又朝楚靖旻几人所在之地投去一眼。适才莫仙儿高调现身,他自是看到认了出来,狗之一字让他想起了那日楚歌辱他之怨。

    拓跋若火听林啸天言词激烈,却是并不动怒,沉稳如渊,淡淡道:“阁下是此间主人,先请吧。”林啸天对这群人无甚好感,自不会客气,长枪插进木台,举拳打去。拓跋若火叫道:“来的好!”面对那一拳不闪不避,立掌劈去,拳掌相交,双方皆觉对方劲力不同寻常,气力上可谓生平所遇劲敌。林啸天气势正旺,还待再挥一拳,却忽觉经脉酸软,真气受阻,怎得也使不出力来,拳势停滞。拓跋若火不知林啸天变化,瞧他拳隙百般破绽,连出几掌,毫不留力,尽数打在林啸天胸口,却觉对方全如普通人一般,无半点真力在身,此时他才知事有蹊跷,收了掌势,对台下的火云子投去一眼,心中猜到几分,暗怪:“牛鼻子老道多事。”却知此时不可道明,是故一言不发,收手立在台上。

    林啸天给他打的噔噔后退,再无力站稳,一个踉跄栽落倒下,只觉胸口有如烈火焚烧,五脏六腑如被沸水煎煮,掌劲缠绵乱窜,好不煎熬,欲要运功抵抗,却又提不起半点真气。挣扎起身中一口鲜血涌出,看到火云子在人群后嘴角微扬,似笑非笑看着他,顿时心中明了,想起适才对方从他身后走过之际,后背魂门大穴一痒,隐隐有刺痛之感,他仔细感受又并无异常,只道是激战多时,汗渗肌肤,加之大敌当前,无暇细想,便没有在意,哪里料到竟会着了对方暗算。

    火云子心中冷笑,原来他不甘落败,从林啸天身后经过之时,手指轻抚拂尘,这拂尘暗藏机关,尘柄处有一个小凸起,按下之后藏在拂尘顶端的暗器便会射出,那暗器状若细针,比之毛发还细,却是精钢打造,锐利非常,射入人体时好似蚊虫叮咬一般,极难察觉,若仅如此,一根细针便是再无声息也无甚威力,故而火云子在那暗器上涂满了偶然得到的一种药散,这药散剧毒无味,用量虽极少,却是能够麻痹经脉,发作时阻人短时间内真气运行,一个处理不当便会危及性命。林啸天耿直豪放,怎知对方落败后会再起险恶心思,粗心大意下竟将后背露给火云子,火云子这暗器劲力极轻故无声息,想要发动非贴身不可,若是林啸天离他远些,或是正面相对,想要偷袭便是万难。偏偏林啸天大意,连那机括响起的轻声都未察觉,无怪乎他中招了。

    神霄门中有一人抢上台来,正是大戏开幕前木台上的那个老者。他快步走到林啸天身边,伸手搭他手腕,骤然色变,忙把林啸天扶起,盘膝而坐,一双手掌抵在他后背,输送真气入体,对抗化解他体内掌劲与剧毒。台下群雄瞧此番变故皆是面面相觑,明知事有蹊跷,却不知如何是好,实是进退维谷。华服少年瞧四周人士气衰减,几步上得台来,手中折扇一甩轻摇,朗声道:“林啸天武功不济,实乃欺世盗名之徒,依小王看来,这首领之位还是让与拓跋家主来当吧。”

    台下群豪激愤,林逸更道:“你使卑鄙手段暗算我父,不然我父焉会受伤!”华服少年哈哈笑道:“小公子此言可是含血喷人了,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谁又能暗算他,你说暗算,口说无凭,可有证据。”林逸哑口无言,他只知对方耍了手段,又怎明其中玄机。华服少年续道:“常言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林门主既然败给了拓跋家主,想来这首领是万万做不得了,诸位中若是有人能胜了拓跋家主,小王无话可说,立时走人,如若不然,这英雄会还是尽早散了吧,莫惹得真正的英雄耻笑。”他此番来此,本就是为了搅乱群雄聚会,打压宋人气势,议和、比武,皆是由此而生,若真无人能胜他们,群雄不免颜面扫地。

    林啸天此番广发英雄帖,虽邀遍大江南北,但尚不能代表整个中原武林,另有一些人或是踪迹难寻,性情怪异不理俗事,或是走脱不开未能到此,也有一些名门大教仅是派了部分弟子而来,门中高手未至,故而此地江湖好手虽多,但却缺乏高手,便是比得上林啸天的也没有几人,此时先见火云子武功不俗,又见林啸天突遭暗算,拿捏不清拓跋若火虚实,众人各自思量,竟一时语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