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武侠仙侠 » 曲终人不见 » 第二回 白衣胜雪似谪仙 红装宛若故人颜(八)

第二回 白衣胜雪似谪仙 红装宛若故人颜(八)

    华服少年轻笑出声,还要开口再说,台上忽得跳上一人,正是那先前喊话的汉子雷蒙。雷蒙上来即道:“卑鄙小人横加暗算,你既自诩掌法不俗,便让某家来会你一会。”言毕抬掌便向拓跋若火劈去,他胸有怒意,可谓含恨出手,一双铁掌舞得生风,掌风笼罩住拓跋若火周身。拓跋若火不慌不忙,见招拆招,悉数接下,甫一交手,高下立见,再过几招,拓跋若火不愿再与其纠缠,瞧准当胸破绽,连连数掌拍去,雷蒙双手作挡,却是抵不住对方掌力,直被打的飞落下台,受伤不轻。雷蒙落败,人丛中又有几个义士跳出,相继上场与那拓跋若火比过,然皆不是他一合之敌,纷纷被击落下台。拓跋若火神色淡然,双目微闭,显是全不将敌手放在眼中。众人瞧此,更是确信这拓跋若火武功不在火云子之下,甚至尤可胜之。

    肖鼎看着台上情势,又看着楚靖旻,几次欲言又止,楚靖旻瞧见,道:“肖兄有事不妨直言。”肖鼎道:“楚兄弟于我有恩,本不该再有所求,只是今日群雄被卑劣小人所辱,望楚兄弟能伸出援手,肖鼎感激不尽。”楚靖旻道:“非我不援手,只是我早已不愿涉及江湖纷争,更无把握胜过台上那人。”肖鼎道:“昔年健康一战后,我曾有幸见过岳鹏举岳将军一面,那一战大家都道岳将军埋军伏牛山,用兵如神,我却听军中将士谈论,言语间除岳鹏举外还有一人可与其并论,那人是岳鹏举的结拜兄弟,在岳鹏举身边做亲随,健康一战,飞潜敌营,突袭完颜,夜斩强敌,立下不世大功,岳将军部下无一不敬。只是健康一战结束后,那人不知所踪,唯有岳将军留名于世,至今为我大宋抗金大业而战,若是岳将军与那人有一人在此,又那会轮得到这些小人张狂。”

    楚靖旻静默不语,良久才道:“肖兄是否见过我?”肖鼎道:“我昔年奉韩世忠将军命令接应岳将军,曾有幸远远见过楚兄弟一面。”楚靖旻神色追忆,缓缓道:“肖兄说的是,若是岳将军在此……”却是没往下说,除了头上斗笠,转身递给莫仙儿道:“你照顾好歌儿。”言罢几个闪身上了木台,与拓跋若火相对而立。林啸天艰难睁开眼睛,道:“兄弟千万小心,这汉子武功很是不弱。”楚靖旻颔首回应。华服少年目光含怨看他,又撇了撇楚歌,一言不发回到火云子身旁。拓跋若火眉头微皱,道:“尊驾若非赴会而来,当于此事无关,何必趟这遭浑水。”那日他与楚靖旻匆匆交手一招,知对方武功不弱,恐是劲敌,故率先开口,想探对方来历。楚靖旻道:“江湖纷争我不愿理会,但我是大宋子民,你既随金人而来,心怀叵测,便与我脱不了干系了。”拓跋若火嘴唇微动,还要再言,却有一道苍老声音忽地响起:“二弟,你可真是糊涂了,仇人当面竟自不识。”

    话音即出,众人纷纷朝自己身旁看去,只因皆觉说话人就在耳畔,回首却是全无所获,寻不到半点踪迹。话音既毕,两个人缓缓从人丛走出,当先的是一个黄袍老者,面色红润有光,发丝灰白,眼神凌厉逼人,其后是一个老妪,皱纹满脸,眉宇清秀却瞧来可怖,齐眉有一道疤痕,步履蹒跚,杵着一根高过发髻的木杖,杖头雕成两头灵蛇交织。

    头陀乍见一惊,遂上前搀扶老妪,老妪瞪他一眼,他素来面容阴冷,此时却是微微一怔,罕见地讪讪一笑,也不言语。拓跋若火更是惊诧不已,压低声音问道:“大哥此话怎讲,我与这人仅是几日前见过一面,哪里来的仇怨。”

    黄袍老者一步丈许,跃到台上,与拓跋若火并肩而立,冷哼道:“你莫不是忘了你侄儿怎么死的了?”拓跋若火微微一愣,道:“完颜宗弼出征,云腾随行,在黄天荡死于宋军之手,此事是我拓跋家之殇,谁人不知。”黄袍老者道:“你说的不错,只是……”说到这里,他目光咄咄看着楚靖旻道:“云腾不是死在黄天荡,而是陨落伏牛山中,杀他的人,就是你吧。”

    不待楚靖旻回答,莫仙儿飞身上台,面隔斗笠薄纱冷声道:“你这老头信口胡言,你说是我夫君,就是我夫君吗?”莫仙儿见场中又多出两人,一人认得,另一人不认得,担心楚靖旻遭险,那还顾得了其他,就要胡搅蛮缠一番。她声音清丽,全场可闻,削瘦男子在人丛后听到,脱口而出道:“师妹……”语气又惊又喜,却是声音极轻,除自己外无人听到。

    楚靖旻轻叹口气,将莫仙儿拉到身后,道:“该来的终究躲不掉,若无把握,想必拓跋家主也不会寻来。”黄袍老者抚须冷笑道:“你倒是想得通透,怪不得能害了云腾。”拓跋若火已知眼前这人与侄儿之死大有干系,只是个中详情却是猜测不出,心有疑惑,不由眉头微皱。

    黄袍老者知他心事,偏头对拓跋若火道:“当年云腾死讯传回,我伤心欲绝,只觉世俗名利全如烟云,满门心思想要报仇,一走数年,却始终找不到仇家半点踪迹,终于在宜兴救下一个当年跟在云腾身边的漠北武人,从他口中得知云腾死在伏牛山中,杀他的正是当时岳飞身边一男一女两个年轻高手,那武人被宋军俘虏之后再没见过两人,不知他们踪迹,只说两人都很是俊秀,具体样貌却是语焉不详,我在宜兴待了数月,总算探知那对年轻男女健康一战结束后便与岳家军分道扬镳,不知去向,又探听到那男子姓楚,姓名去向却是怎生也追寻不到。天下生的俊秀之人何其之多,便是那楚姓也不知真假,我之后再度辗转南北,苦寻数年未果,心灰意冷之下终是回了漠北,此事却没对任何人提起过,只觉此生报仇无望,后来心思渐渐淡了。不曾想老天有眼,今日随廖蛇妇到了此地,暗中听见那汉子言论,如若不然,怕是杀云腾的人就在眼前,你我兄弟却不相识!”

    他语气含怨讲完始末,众人听得匪夷所思,既佩服楚靖旻当年所为,也觉世事难料,巧妙如斯。肖鼎更是心中生愧,若非他想激楚靖旻上台,旧事重提,言语间透露许多,想来黄袍老者也不会想到当年之事,为楚靖旻夫妇二人凭白招来祸端。黄袍老者一席话说完,多年心结松缓,却是忘不了仇恨,转头目光凛然道:“小子,你还有什么话说?”

    楚靖旻神思追忆,蓦然长叹道:“老前辈所说不错,虽两军交战,非个人恩怨,但令郎却是死于我手,我无话可说。只是此事乃我一人所为,与我妻儿并无干系,还望前辈慧眼当前,不要牵连。”莫仙儿急道:“你这呆子这般耿直做什么,就不会编个瞎话骗骗他。”其实此时楚靖旻纵是否认也已无用,黄袍老者既然认定,是与不是都注定不得善了,何况他生得君子性情,岂会捏造歪曲、偷藏躲避。只是莫仙儿一时情急,又生性倔强,碰见对头,不管口头手上皆要讨占便宜才肯罢休,便知无用也要胡搅一遭。

    黄袍老者大袖一挥,道:“好!你敢做敢认,老夫倒也钦佩,你就给我儿偿命吧!”言罢抬掌袭来,竟是没有半分试探,出手就是全力。一旁的拓跋若火见兄长动手,自是不会作壁上观,与老者一般招数起手,攻向楚靖旻。莫仙儿冷笑连连道:“好生无耻,两个打一个。”言罢率先迎上黄袍老者,就要出手。楚靖旻抢在她前头,接下黄袍老者一掌,侧身一滑,又朝拓跋若火递去一掌阻拦,大有以一敌二之势。拓跋若火瞧他招式缥缈精妙,前所未见,深浅不知下不敢强接,连忙闪过,顺势一脚回旋踢起。

    莫仙儿叫道:“呆子,你一个人打不过他们。”话音未落抬脚踢在拓跋若火小腿,将那一脚踢开,并指连扫拓跋若火面门。此时黄袍老者又向楚靖旻后心袭来,楚靖旻只觉有如烈火近身,热浪不断涌来,再无暇分神,转身踩奇妙步子且战且退,他掌力实比不上黄袍老者,对方掌势刚猛霸道,掌风触之如碰火焰,不断向他周身笼罩,避无可避之时只能硬接,却感老者劲力极强,相接处火热灼痛,缠斗中瞧见那老者手掌通红,好似从火中捞出来一般,不禁心生骇然,暗中惊道:“昔年便知大焚天掌实是一等一的真功夫,厉害无比,只是这人使来却胜过当年的拓跋云腾百倍不止。”

    他念头腾涌,殊不知黄袍老者也是暗暗吃惊,按说他武功决是胜过对方一筹不止,却屡屡给其以弱击强,缠斗中竟是不落下风,更是瞧不出其招数来路,不知是江湖上哪一门哪一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