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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摩擦

    两日后,黄昏时分。

    果树下,鹿真盘膝而坐。

    两天前,鹿三爷见鹿真心绪不对,便缓了缓时间,特地说了三日后才去那银矿区逛逛。

    而在这两天多的时间里,鹿三爷也没让鹿真闲着,他亲自来训练鹿真。

    鹿三爷的训练方法极为省力,他与鹿真都蒙着眼,真气与力量下调在一轮境层次。

    闭着眼,身体仿佛处在世界之外,对哪怕是一丁点儿的风吹草动都极为敏感。

    鹿真以为双方是半斤八两的较量,殊不知这项感知万物的技能,鹿三爷已经练了数十年,黑暗于他已于白昼无异。

    这几天时间,鹿三爷拣了根绿竹棍来与鹿真对练。

    而这项“盲眼看世界”的技能鹿三爷已经练得如同日升月落般自然,现在就算真正的黑暗降临,任何事物也难逃他法眼。

    回来的那天鹿真便极不适应,极为憋屈与极为恼火,因为鹿三爷压根儿就没惯着他,拿着那根节节分明的纤长竹棍,把鹿真从脚到头、从皮到肉修了个遍。

    他从早到晚简直被虐成了个猴样。

    第一晚,鹿真心里是极不舒服的,哪那儿都不舒服,太欺负人了!简直欺人太甚!

    他拿着枪就真的跟瞎子一样的瞎戳戳,完全迷失在黑暗里,完全洞察不到鹿三爷的存在。

    可鹿三爷打他又打得贼准、贼狠,可能鹿三爷心里也想着:要是不痛我打你干嘛。

    虽然都是些皮肉之苦,可每一下都能牵动到鹿真的痛感神经,刺激得他近乎跳脚,几欲破门逃走。

    三爷爷你也忒会打人了些!

    但他不是善于逃避的人,当他的心潜沉到深处,就发现只有把自己也看作万物的一份子,才不会被万物所排斥。

    所以第一步他得适应黑暗,甚至把自己想象为黑暗,从而竭力让自己融入黑暗,去成为黑暗的一份子。而不是与黑暗做抗争。

    鹿真的心,真的沉寂了下来,他真的把自己视为黑暗。黑与白相对,而又息息相关,某一刻,鹿真好像产生了一种镜面映照的错觉!

    然后他的感官就以惊人的速度提升着,仿佛有一只眼睛要于黑暗中形成一般,但又始终差一点,仿佛有一层隔膜牢牢挡住了那只眼的显现。

    两日多时间,鹿真就如那蹒跚学步的幼儿,经历了从爬到走这一阶段。

    如此急剧的提升让也他飞速适应黑暗甚至生出几分如鱼得水的感觉。

    第二日,他便不再是纯粹是的沙包,偶尔能架住那么一两棍。因此,这一日,他所挨的揍,是第一日的七成。

    而到了今天,鹿真似乎又有了新的突破,当他蒙上眼的那一刻,他已融入黑暗,好似成了那黑暗的一份子。

    某一刻,他近乎认为自己就是黑暗世界里不可分割的一员。直至某一刻,鹿真又萌生出一个清晰的认知——黑暗之眼。

    原来,黑暗世界有黑暗的视野,黑暗中也能捕捉、凝聚光线,直至生出那颗窥视光暗的眼睛。

    快了!快了!鹿真这般想到。

    ……

    残阳即将落下帷幕,天际橙红,鹿真运转功法,消除掉那些令他咬牙切齿的青红印记。

    他正收功,想着待会儿吃些什么...

    倏地,院门霍地被撞开,鹿崎鼻青脸肿的跑到树下:“小,小真,不好啦,骄骄姐他们被陆青衣堵住啦!”说完这句,鹿崎好像精疲力尽似的,瘫坐了下来。

    鹿真一愣,接着他省过神来:“真是个阴魂不散的家伙!”他站起来抚了抚鹿崎后背:“深吸气,我先去看看,你去告知家主爷爷他们一声。”

    说完,鹿真看一眼天色,就转身回屋,取出兵器架上的寒冥,疾跑出了院子,朝白鹿镇外的狩猎大道奔去......

    白鹿镇外,朝山半道上。

    七月十六,今天是鹿家组织狩猎,队伍丰硕返程的日子。这次是由鹿骄骄领队。

    正所谓“娇娃不让鲜肉,红颜更胜儿郎”,而鹿骄骄也做到了这点。

    雾湾森林广袤悠远,幽深难测,背靠这一天然猎场,不会点狩猎之道,都对不起山里人这一说法。

    当然,凶兽之间的厮杀,寻食更为频繁。这也导致它们之间的更迭比人族更加频繁、惨烈、残酷,尤其是食物链底端,摆在它们面前的是赤-裸-裸生存铁则。

    有这一猎场,缓解了三镇部分资源冲突的同时,也磨砺了各家子弟。

    鹿骄骄他们十四进山,选的仅是外围的一部分,虽难猎得二星凶兽,但一星圆满的凶兽也猎得四头,后期二十余头,已属丰硕之行。

    而鹿骄骄所领的精英队伍,虽在狩猎之中难免受伤,但好在队员之间配合默契,援救补刀及时,所幸没有一人身负性命之威。

    他们中午出发返程,人多势众,一路浩荡,气血如虹,等闲凶兽也不敢寻衅夺食,就这样有惊无险的出了老林。

    三镇鼎立,自有三条进山的路,三家之间本不会发生交集,但奈何天公有时都不作美,何况是人有意而为。

    临近黄昏,鹿骄骄一行已能看到白鹿镇轮廓,他们前后有数十人,围着三四辆马车行进。

    都是些年轻子弟,见家在望,这会儿心神都有些松懈,谈笑间也弥漫着愉悦的氛围。

    但一行人的突兀杀出,打断了这份喜悦之情。

    只见一行人倏地从道路两旁的草丛间窜出,执着明晃晃的各类器具,把他们前后都给围住了。

    待得看清对方走出来的那人,鹿家精英子弟们的脸色都有了变化。

    “陆青衣,你吃了什么药?”鹿骄骄轻叱一声,往前走了几步,她的右手已握住腰间的刀柄。

    想找她鹿骄骄的茬,得先问过她手中的刀。

    “骄骄,莫要动怒。”陆青衣轻轻一笑,温文尔雅的说。“许久不见,你还是这般冲,就不能平和相处么?”

    “请别直呼我的名字,让我觉得有些膈应。”鹿骄骄无视了陆青衣那张俊美的笑脸,并不想与他客套:“好狗不挡道。”

    听得她这般冷淡,陆青衣也收敛了笑容,冷冷地:“车留下,人滚蛋!”

    “哼,痴心妄想!”无名怒火涌上鹿骄骄心头,气得她想嗤笑一声,不过她还是止住了:“出剑罢!”

    “你不行!”陆青衣淡笑,视线并未停留在鹿骄骄身上:“我已晋升玉钢境。以前你便差些,现在差的更多。”

    鹿骄骄是真的怒了,男人尤听不得不行,更何况她是个要强的女孩,被人一再轻视,真是岂有此理!

    右手已紧握刀柄,鹿骄骄不想再说一字。

    丝丝缕缕的雷霆真气从刀鞘口迸裂而出,仿佛在滋鸣,直至惊鸿一瞥,青紫耀空,正是《雷鸣刀》十三式战技第一式——霹雳一刀。

    全集中·圆满级·霹雳一刀。

    滋啦声响过半空,青影已带着灵雷狂舞之势朝前方少年斩出那惊鸿一瞥的一刀——凌厉、优美、动人心魄。

    “锵!”

    长刀却被横格住了!叉字交锋,点点火星迸裂,刀剑映得两人瞳孔俱是冷冽异常。

    紧接着陆青衣右手衣服像是鼓动了般,他蛮横地定足一扫,那三尺青锋上就骤然传出一股沛力,一阵刀剑相割的嘶鸣声响起,顿时粒粒火星迸溅,鹿骄骄竟全然不受控制的犁地倒退。

    烟尘弥漫,两道足痕尤为惹眼。

    鹿骄骄眼神一凝,这就是玉钢境!陆青衣没有施展战技秘技,仅是肉身力量爆发,就力压她第一式圆满的战技。

    当然,这反而激起了鹿骄骄的好胜心,论功法,她的“五雷诀”高陆青衣的“烈焰诀”二品。论技艺,她与陆青衣上次交手,他也不过略胜一筹而已。

    而今,这种毫厘之差却被无限拉长了,一切只因境界的不同。

    不过,只有越磨越亮的刀,没有一直藏在鞘中的废铁。想凭境界就让她鹿骄骄退却、屈服,没门!

    一缕缕青蓝的电芒于鹿骄骄手中汇聚,她手中的长刀也闪烁着电光,她的一只脚往后站立,左手托着刀背,右手成拉弓状,她的眼睛在这一刻也缠绕上了电芒!既然差距摆于眼前,那就全力以赴罢!

    五雷诀,秘法第一层,雷鸣体。

    雷鸣刀,第五战技,霹雳五耀杀。

    “哼!不知好歹!”陆青衣脸色微变,火红真元顿时席卷全身,他手中的剑也似流动着丝丝缕缕的焰,只见他高举利剑,猛地斜斩而下!

    前方顿时闪出六道火焰斩击!

    炽焰剑诀,第六战技,流刃无情。

    雷刀与焰剑霎时碰撞交抵在一起,铛琅琅的声音不绝于耳......只见碰撞处蓦地闪出一道斩击,以迅雷之势朝鹿骄骄直斩而来。

    在这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关口,鹿骄骄银牙一咬,以身带刀,骤然前冲,正是那霹雳一刀。

    只不过不是满状态下的一刀。

    长刀与剑芒交戈,鹿骄骄却是被劈得倒卷开来,长刀深深划着道路,双足再度犁地而退。

    鹿骄骄面色微红的起身站立。

    “现在能好好说话了罢?!”陆青衣右手按着剑镡,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哼......真是可笑,你想一雪前耻?”鹿骄骄嗤笑一声:“你能晋升,小真就原地踏步了么?”

    陆青衣的眼神顿时阴冷了几分,他面无表情地吐字:“他还没来,能不能解渴,且不说。至于你们......就不要这么舒服的站着了!”

    “上!”陆青衣沉着脸挥手。

    ......

    鹿真出了白鹿镇,沿狩猎大道一路疾驰奔跑......当他赶到火光照耀处时,已是出了身汗。

    他需要出汗,不然,他的怒火就无处发泄。

    虽然年轻一辈的交锋,长辈们一般不出手,但将他于晚间招来,他的心情还是变得糟糕。

    晚饭都还没吃,你就叫我干活,讨打吧你!

    鹿真大气未喘一下,汗液顺着胸膛流淌,沁湿了前襟后背。

    鹿真停下步子,拄着枪,凝视着悠然坐在马车上的少年,火光将他的面庞映得通红一片,他的嘴角似噙着笑。

    见鹿真望来,陆青衣的视线也转到他身上,忽地笑了:“你来啦。”

    陆青衣像是在对多年老友打招呼,目中却无一丝笑意,有的只是阴冷、嫉妒与潜藏在眼底,隐晦决绝的杀意。

    鹿真目光只顿了一下,便转开了。他径直望向草丛边,被挤在一堆,愤然站立的鹿家子弟们。

    他们大都鼻青脸肿,察觉到鹿真望来,有的期待,有的羞愧,有的不自然的低下头。

    鹿真看到站在前方的鹿骄骄,女孩并未说什么,只是递给他一个小心的眼神。

    陆青衣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都说打人不打脸,陆青衣这样做,是想故意逼他动怒!

    真是低劣下乘的手段,想找他鹿真的麻烦,何必这么大张旗鼓、大费周章的来设计这么一出。

    你直接说就好了,我鹿真都接着。

    鹿真又把目光转向陆青衣:“滚下来,别脏了我鹿家的马车!”

    “我定打得你连你爹都不识!”鹿真咧嘴笑道,手中长枪斜指向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