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斗智

    往窗子外头看过去，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只是这十里洋场的霓虹灯把这座城市点缀的比白天还有活力。什么百乐门、舞厅、电影院都热闹起来了，当然处在繁华地段的浦江饭店陆陆续续也来了车子。沈韵水和方玉贞早早的到了后台，整个一楼灯火通明，先前沈韵水看见的穿了旗袍的小丫鬟列成一排站的笔直。可在沈韵水看来在灯光的映照下，那些姑娘更像是任人挑选的‘站街’¹——因为那些西装革履的男士进入会场时在她们的身上揩油，她们也只是笑的娇俏谄媚。

    沈韵水这个时候恨不能啐金夫人一脸口水，打着正经的旗号把她们骗过来原来是这种勾当！实在是可恶！金夫人交际花一样的在人群里穿梭，给那些或商、或政的人敬酒，招呼他们落座。然后沈韵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二十五左右的年轻贵妇人身上穿戴的华丽又不张扬，右手挽着一个最多不过二十八岁，身穿笔挺西服梳着大背头的俊郎男子的臂弯。那个贵妇人在金夫人迎上来的那一刻用帕子捂住了鼻子，金夫人好像是想套近乎伸手去拉人家，结果被人巧妙的避开了！甚至隔着帕子握手之后转头就把那帕子给扔了！沈韵水看到这连忙把方玉贞拉过来，方玉贞在看清那一对夫妻之后捂住了嘴巴“小水儿，那是我大哥和大嫂！”

    沈韵水点点头“这下子我们可就安全了！”

    方玉贞还有些担心“小水儿，你说我大哥知道我来这里应聘会不会生气啊？”

    沈韵水看了看方玉明四处巡视的眼睛说“玉贞，只怕你大哥早就知道了！要不你看看他找谁呢？”

    方玉贞吓个半死“怎么办？怎么办？我大哥一定会生气的！”

    沈韵水捧起了方玉贞的脸“我觉得不会！你想啊，你大哥是什么人？会不知道你来这里应聘？他既然没阻止你来，说不定就是想让你吃吃苦头呢？当务之急是等拍卖会结束，平平安安的从这里回家！要不，你先在这里躲着，我去帮你探探口风？”方玉贞点头应了。

    沈韵水就尽量低调的来到了方玉明眼前，方玉明看见沈韵水的第一句话就是“玉贞呢？她还好吗？”沈韵水就朝方玉贞的方向指了过去说了句“还好！”方玉明顺着沈韵水指的方向一眼就看见了鬼鬼祟祟的方玉贞。方玉贞连忙躲开了，方玉明一看方玉贞这个样子颇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沈韵水有些欲言又止，方玉明看了一眼身旁的妻子微微一笑，轻轻的说了句“看出来了吧？等一下拍卖会结束别乱跑，跟着方家的车离开！”

    沈韵水愣了一下旋即就反应过来应了句“好！”转身就走！沈韵水越想越气，方玉明一定早就知道金夫人举行拍卖会的目的，而方玉贞恰好相中了这个工作，方玉明既不想打击了方玉贞的自信，又不放心方玉贞一个人来。这才暗戳戳的提醒方玉贞把自己也拖下水的！沈韵水对于方玉明这个人向来是敬而远之，这个人根本就是口蜜腹剑的代名词！她气冲冲的回了后台！

    作为方玉贞大嫂的姜月冰晃了晃丈夫的胳膊“你看，沈家的丫头肯定是回过神了才走的那么急。这下子可怎么收场？”方玉明拍了拍姜月冰的手“你放心，沈家那小丫头公私分明着呢，只会把这笔账算在我头上，这就是我不反对玉贞和她做朋友的原因！这丫头通透着呢，不像玉贞那个死丫头，那脑子从小就没长全过！”姜月冰对于方玉明的这张毒嘴也是没有办法，想当初自己就是被他这一张嘴连哄带骗的娶进了方家！

    沈韵水来到后台强压下情绪问方玉贞怎么会注意到金夫人的拍卖会？又怎么会想到让自己一起来？方玉贞说是她要挣钱从报纸里挑中的，然后她还有些犹豫，还是她大哥说的找个人一起还能有个照应！沈韵水听完这些气的把脚往桌腿上重重一踢，反倒疼的吸了几口冷气！方玉贞这时候也反应过来，沈韵水可能是给自己陪绑了！她赶紧和沈韵水道歉还说要和他哥断绝关系！沈韵水知道方玉贞是无辜的并没有怪她，就把这事算在了方玉明的头上。心里暗骂方玉明不干人事！明明可以让她和方玉贞置身事外却非要她们提心吊胆！方玉贞看沈韵水气的不轻也跟着一起骂他哥，骂到一半却突然想起来方玉明劝过她别选这个工作，是她自己急功近利非要选，一时间骂人的话就堵在了嗓子眼。

    这个插曲对拍卖会并没有产生什么影响，很快各位上海滩有头有脸的人物都陆陆续续的到齐了。沈韵水眼尖的发现，最前排那个全场象征着最高权利的位置是空的！这时候有一个侍应生提醒他们拍卖会马上就开始了，让他们她们做好准备！沈韵水和方玉贞回说“知道了！”沈韵水立即动手把垂下来的那缕头发重新挽了上去，还取掉了头上的珍珠发夹，方玉贞也擦掉了口红摘下了项链。这个时候金夫人突然来到了后台一看她们两个人的打扮眼眸中飞快的闪过一丝不悦。方玉贞和沈韵水对视一眼笑盈盈的和金夫人问好，金梦珍的手攥了又攥才平静下来，笑着让她们做好准备并安排方玉贞先上场，走出后台的那一刻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意味“两个小丫头片子还跟我耍心眼，当我金梦珍这四十多年是白混的吗！”她从包里掏出一面小靶镜，看着镜子里映出的沈韵水的身影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才不紧不慢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