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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轻解罗裳

    雨前夏日的地面总渗出一种热气。

    接天莲叶远远望去没有尽头,荷花池碧波随风雨摇动。位于水中央的小亭子中的几位远客对这大雨并不慌张。

    通向这湖心亭的只有一艘小船,此时小船在岸边并不能靠近。

    几人坐得离中间近了些。

    治水完毕,勾月先松了口气,若再耽误些日子,恐怕文渊之会活活熬死自己,这两天才见他早早歇息,眼底下的青灰褪去,有了些人气。

    她低头一看,碗里已多了一块鸡翅,“我吃不了,已经吃了许多。”又将鸡翅夹给了文渊之。

    “这些日子累着你了,我心里实在不安。”文渊之客客气气道。

    勾月挑了挑眉,“这么见外,是不是昨天答应的事儿,今日就不给办了?”

    莲踌和瑶台坐在勾月身边,在往一旁去是纪朴,几人环坐在此处,半路歇脚。

    听到勾月这么说,莲踌当即竖起了耳朵,只瑶台一人慢悠悠替手边的勾月满上了酒水,丝毫不在意一般。

    “我既答应了你,便不会反悔了。”

    此前因这一事闹了不少笑话。

    她先是求纪朴帮忙纳莲踌为妾,被拒之后开始转向文渊之。

    纪朴被她缠了好几日,连觉也睡不好。

    他便道,“我答应借你钱,多少我都借,只是这不成。”

    晚上等夜深人静,勾月又去敲文渊之的门,没听见声音便自己走了进去,结果一开门便看见他坐在桌边抬眼看她。

    勾月心虚不已,准备好的说辞几乎不能成句。

    结果还是他直言道,“纪朴不答应你,你来找我?”

    “你还没问我什么事儿呢。”

    勾月凑近道,“是不是纪朴那混熊告诉你了?”

    “他没说,是我自己猜到了,你要为了莲踌姑娘和瑶台姑娘赎身,还她们自由之身?”文渊之拨了拨灯芯,让光亮一些,照得勾月眉眼清晰。

    “要是纪朴不肯帮她们两个写文书,那我去哪里找人纳她们?”

    “你就把主意打在我身上?”文渊之哭笑不得。

    勾月恨不得自己就是个男子,“我要是能帮她们,早就——”

    他微微变了脸色,“早就纳她们为妾还是叫她们做如夫人?”

    “莲踌和瑶台都是好姑娘,她们是误入烟花之地,我须得帮她们,不然她们就要一生都在贱籍之中,受人凌辱,这我于心不忍。”

    勾月察觉到他有些怒意,声音慢慢小了下来,“要不是纪朴不肯,我就不找你了。”

    “不要去找纪朴,他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人。”

    勾月哼了一声,“我能按着他打,还什么惹得起惹不起。”

    文渊之皱了眉,说起纪朴出身,“他是沈桑的师弟,昭文馆大学士纪质独子。自小是良渚世家子弟中颇出彩的,又加之其父去世后,将他托付给青荒道人学武数载,一拜入门下便是沈桑两位师弟之一,多年来跟随沈桑,即便是上战场沈桑也要将他放在后方,并未打过几场硬仗,所以才显得磨砺不够。”

    勾月心道,“你以前还是宰相呢,我还不是照样招惹。”

    “你是不是心想,你都敢惹我欺我,区区一个纪朴,压根不用放在心上?”

    勾月撇开脸去,这人猜人心思一绝,他摆个摊给人算命保证说到人的心坎里,“我没那么想。”

    文渊之捏着她的脸叫她转过来,“我一说准了,你就不敢看我?”

    她鼓起腮帮子顶他的手指,“撒手。”

    文渊之松开她,“那你好好听我说完。”

    “无论是莲踌还是瑶台,你不要想着牵线。”

    勾月心里一冷,“你是觉得她们配不上纪朴。世家子弟,她们连他的妾也不配做。”

    “就算她们不是青楼女子,也断然没有机会。”

    “为什么?”

    文渊之想了一想,道,“良渚的世家子弟,弱冠之年已有许多男子成了家,可这个纪朴,全然不近女色,这是为何?”

    “你问我,我哪里知道,我又没混过良渚。”

    文渊之轻笑,“我不是让你猜吗?此处就你我二人,乱猜一气也无人说你什么。”

    “是因为纪朴痴迷武功,不想成家?”她想起他总是拉着她要较量一翻,往常都是打五场,纪朴赢一场。

    “武功对他而言,的确是不小的诱惑。却也不是真正的原因。”

    “哎,我猜不出,你直接告诉我,总不能是他根本不喜欢女子吧?”

    文渊之默认了。

    勾月慢慢瞪了眼睛,“你说真的?他真的像个和尚一样不沾情爱?”

    文渊之摇摇头。

    “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不是不沾情爱。”他多言一句。

    “既不是无情之人,那又为何不近女色?”勾月捧着下巴看他。

    文渊之不语,叫她自己猜。

    她终于明白过来,“是他不喜欢女子……喜欢……男子?”

    勾月坐立难安起来,“那这……这……”

    他有些欢悦,“你怕他对我——”

    “不……你想多了。”勾月打断他,“纪朴绝不喜欢你。”

    文渊之抿抿嘴,泄气道,“那你想说什么?”

    “莲踌告诉我,她喜欢纪朴,我得早些和她说一声,免得痴情错付。”

    他拉住她,“这件事绝不可外传,至少不能从你口中传出去。”

    “为什么,莲踌会难过!”

    他拉她坐下,“即使良渚世家中有人这样猜测纪朴,可从未有人真正说出口,你觉得是为什么?”

    “又让我猜?”勾月没耐心,“他们不敢?”

    “没错。”

    勾月不明白了,“不是说纪朴的父亲已经不在了吗?那纪氏一族还有人保他?”

    “是他师兄。”

    “哦,你说沈桑?他护他师弟也情有可原。”

    “我说,是他师兄。”

    他总是话说一半,但这次勾月却没再让他多说,“行了,我已经明白了。”

    “你真的明白?”文渊之追问。

    勾月说她知道了,“沈桑与他——”文渊之的手指覆在她唇上,封住了她的话。

    “沈桑此人,性情狠厉,亦正亦邪,连我也看他不透,平素不爱参与朝中是非,不过天下郡州私兵什长,多半从鹿鸣山书院而出,现如今鹿鸣山主人已很少露面,出来相于朝廷的,除了沈桑再无旁人。”文渊之说道。

    她点点头,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叫她头疼。

    莲踌有些慌乱地站了起来,“大人是不愿帮我和姐姐?”

    文渊之道,“不必忧愁,此事我已写好文书,汝阴的翠霞楼也已交了银子,不日便可还二位清白之身。”

    瑶台道,“多谢文大人费心,日后瑶台当牛做马也要还大人恩情。”

    文渊之已想到了后面二人的着落,“我与勾月身边并不需要人伺候,此处离汝阴数百里,并无人知晓两位的过去,再走一段路,到了原阳郡,有一处红叶坊,是当地有名的绣坊,我听勾月说你们二人绣法高超,日后定能有所作为。”

    听到这里莲踌才放心下来,忙道,“多谢大人。”

    纪朴抽出袖中的匕首道,“这个赔给你。”

    勾月见上面嵌满了绿松石,“似乎不是燕国的样式?”

    前些时候他们比试,纪朴打落她的匕首掉在池塘里寻不到了,这才赔给她一把。

    “这是大楚人打的匕首,锋利的很,是我师兄给我的,便宜你了。”纪朴放到她面前。

    勾月忽想起文渊之的话,这匕首便如马蜂窝一样刺手,“不,不用了,那把匕首不过是我随便买的,比不得纪大人这把师兄相赠的。”

    说罢,朝文渊之看了一眼。

    纪朴不知如何收回来,她不要,他便想要丢开这物了,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将这匕首舍出来赔她,结果她竟还看不上。

    莲踌看出他的犹豫,便替他收了回来,“既然这兵刃珍贵,不如纪大人就好好留着,免得下次回去你师兄问起你,伤了师兄弟和睦就不好了。”

    勾月连忙赞同,“对,我也是这个意思。”怎么就嘴那么笨,想不到这些说辞。

    莲踌将匕首递给他,待他拿到手里,却发现一同递给他的还有一张小小的纸条,握在手中一时没有打开。

    文渊之举起酒水来,“这些时候还要感谢纪大人倾力相助,等大人回去交差,劳烦替文某人向沈将军道谢。”

    纪朴叹了口气,“大人治水我们都看在眼里,最后功劳却落在汝阴县长的身上,这事儿我包了,一定和师兄说清楚,叫师兄帮你在圣上面前美言。”

    文渊之连忙道不必,“我费尽心力治理汝阴河道并非为了在朝中立功,如果我已远离京都,不想再过问朝中是非。”

    “大人乃朝廷肱骨,社稷栋梁,陛下失之,实在可惜。”纪朴道。

    “这有什么可惜,他不愿意为官,就满天下跑着玩儿呗。”勾月道。遂站起来伸手去接雨水,见雨水小了些,去亭子周围摘莲蓬吃。文渊之怕她落水,跟在后面一起去了。

    纪朴举起酒杯来闷闷喝了一口,待饮进口中,纪朴想起那张纸条,打开一看,见上面写着,“豆蔻开花三月三,一个虫儿往里钻。钻了半日不得进,爬到花儿上打秋千。肉儿小心肝,我不开了看你怎么钻?”

    他咽下去的酒水猛地呛了一口,莲踌看似着急地问,“纪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他急急抽回袖子,将那纸条藏进袖子。

    莲踌道,“哎呦,大人的袖子都湿了。”前去替他擦拭。

    又递给他一张纸条,纪朴仗着胆子又打开了。

    “求大人与我灭烛解罗裳,云雨一夜。”

    他碾碎纸张,满脸通红,又气愤极了。

    勾月回身,见他被酒水呛得满脸通红,随口问了一句,“纪大人不碍事吧?”

    文渊之已经剥开了一颗洁白的莲子给勾月,“尝一尝。”

    “呸,里面是苦的!你故意的。”

    “莲心就是苦的,能清热,不要丢了莲心。”

    ……

    莲踌贴近他用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大人想不想尝一尝我?”

    瑶台摇摇头,站起来自己去看湖心亭的风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