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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认罪伏法

    一叶小船冒着细雨往岸边去。

    船家撑着船,三位姑娘坐在船舱里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纪朴现在一听见莲踌那尖锐的笑声就浑身不自在,想到方才她借着酒水撒了替他擦拭衣襟,趁机在他身上糊涂摸了一把,纪朴觉得这细雨都黏糊了,沾在衣服上叫人擦了也擦不干净。

    扰人。

    文渊之似乎并未发现他的神色异常,说道,“明日你启程回良渚,今儿这酒水算是为你践行了,一别之后,不知日后再见是何年。”

    纪朴定了定心神,接过话道,“若大人想召纪朴,随时派人来良渚留信,我在鹿鸣山的日子还不如在良渚长,日后大人想回良渚了,纪朴肯定第一个迎大人回京。”

    他见远山缥缈,细雨如烟,摇头道,“前十年醉心权势,如今只想寄情于山水。”

    纪朴余光扫到勾月,叹了气,是寄情于山水还是寄情于一个走江湖的姑娘,他心知肚明。

    二人不再言语。

    不多时勾月走了出来,抬胳膊倚在文渊之肩上道,“在说什么呢?”

    “纪大人明日走,我同他说路途遥远,叫他赶路当心。”

    勾月道,“下次你再见我,我叫你一下都赢不了我。”

    纪朴眉头直跳,“我都要走了,勾月姑娘还激我?”

    “不是激你,你本来也打不过我。”

    “要不我走前还跟你打一架?”

    文渊之只好劝开这两人。

    雨滴打在头顶的竹棚上,莲踌靠着半边船舱有些犯困,见船头那笑得放肆自在的年轻男子,她忽然散了疲惫,目光中露出些欲望来。

    瑶台如何不知她心中所想,低声道,“纪大人不是寻常的小官,同栖你在你那里的草包衙役不能相提并论,你见他穿着平平,身上衣物并不值钱,可光是他腰间那块羊脂玉腰佩,便能抵得过一间铺子了。”

    “怎么,姐姐也想同我争一争他?”

    瑶台愠怒,“你看不出他对勾月姑娘有心思?”

    “那又如何,勾月说过并不喜欢他,她不喜欢的,难不成还不许我求一求了?”莲踌半截身子伏在身后的水波前,用手聚了一捧水,冰凉的水在她手中流动。

    “这样干净的人,你舍得污了他么?”

    莲踌忍不住低笑,“姐姐妄自菲薄了不是,文大人要帮你我赎身,此后我们便再也不是那供人嬉笑玩耍的婊子了,何来玷污他一说。”

    “听勾月和文大人的口气,纪朴来头似乎不小,你不要惹是非了。”

    瑶台还欲再说,被莲踌打断,“姐姐不想做人上人?就算纪朴是那神庙案桌上不能落下的菩萨,夜幕里触不到的星子,我也要去试一试。”

    “就用你这三脚猫的勾引男子的招数?”瑶台很看不上眼一样。

    “勾月不是也用这法子去引了文渊之,她用得,我为何不能用?”

    瑶台逼近她,“文大人本就心系于她,她用什么招数来接近他,他都不会拒绝,纪朴不一样,你再轻举妄动,他说不定会杀了你,毕竟你我连良家子都算不上。”

    “纪朴不会。”她断定,“他外表冷硬,其实你往他内里看一看,守礼又谦逊,治水那时任由百姓驱使,可见是养得极好的世家公子。”

    瑶台劝过了便不想再管了,闭了嘴一言不发。

    船行得不快。

    文渊之拦不住这两个,只见勾月飞身出去,脚尖落在船头一点,轻灵得像只蜻蜓。

    纪朴的剑一出,还没等落在她面前,她便曲身,腰如折断一般向后闪避,巧巧躲开了他的剑,他们虽常常较量,纪朴还是为她的身法而惊异,她似乎是天生就是学武的料子,就像有人生来要做佛家子弟不染尘世,有人痴迷科举只为一官半职,她就像是一开始被写好的话本子里的女侠,势必要成为武林中数一数二的高手。

    “勾月。”文渊之叫她。

    她折返回了文渊之身边,“我没事,只是陪纪大人玩玩,正好他明儿就走了,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跟他过招呢。”

    “要是你想,随时来良渚找我。我在朱雀大街南阳门,只说要找纪家的纪朴,便能找到我了。”

    “怎么,一整条街都是你家的不成。”

    纪朴摸了摸鼻子,“也不算是一整条街吧,小半边。”

    “半边?”勾月啧啧道,“抓贪官我看首要就该抓你。”

    纪朴不服气,“那是家中产业,一大部分还是沈家所给,与我并无干系。”

    几人闲着说话的间隙,乘船的老者已经将话听得明白了。

    扑腾!他便跪倒在这位白面红唇,打良渚来的年轻男子跟前。

    “求大人救命啊。”

    纪朴愣了一下,摸不着头脑,勾月已将人拉了起来,“老人家,你有什么话好好说,不必下跪。”

    他搡开勾月,跪着扯住了纪朴的膝盖,不断地磕头,“大人开恩救小人亲妹。”

    纪朴望向文渊之,“文大人,这……”

    待几人问了一遍才知来龙去脉,撑伞的船家是此处乡中一户姓王人家的长子,底下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幼妹。

    王家数年前也算是本地富庶人家,后来幼妹钟秀长大,家中父亲将她许给了此地的赵家,钟秀便成为了赵家次子的媳妇。

    恶事便发生在今年清明前后,钟秀亲手为夫家所做清明果,食后一家人竟暴毙而亡。

    逼问之下,钟秀承认这清明果是父亲心疼她,担心她一人做不完那些糕点,派娘家的丫鬟来替她做的。

    丫鬟禁不住打,打了几十板子一命呜呼了。

    此处乡长逼迫钟秀与王老爷认罪,钟秀是个硬骨头,被夹板夹得十根手指尽碎,也绝不认罪。

    这官司便拖了两个月。

    船家说自己倾尽家财,只为了救妹妹和父亲,这数月来家中已经无甚钱财,却只见了父亲两面。

    前几日听闻妹妹钟秀已认罪伏法,不知乡长用了什么可怕的酷刑。

    下了船,船家连船也放在一边不顾了。

    几人找了个茶棚,勾月叫他先坐下来慢慢说,又拍着文渊之的头说,“这一位火眼金睛,别说是一件案子,就算是十件,百件,在他眼里也不过小菜一碟。”

    老人家道,“家父年事已高,衙门虽未对父亲用刑,可父亲见了妹妹如此,心中焦急,已病了数日,再审下去,恐怕父亲也撑不住了。”

    文渊之叫他且停,“若是罪定了,此案便会转交给郡中,你既说已有认罪伏法的画押,郡中可派了人来?”

    “未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