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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林间晓风

    雾气渺渺,远看此处,不比一幅山水画差。

    青灰的山脉藏在乳白的雾气中,河水上浮动一层轻薄的水雾,从岸边延伸处出去的木板底下顶着两根柱子。

    年久,那柱子有些被水流侵蚀了,厚重的木板也变得破旧,从缝隙中还能看见平静缓慢的水流。

    勾月站在河水边远眺群山。

    自从来到金匮,她就时常睡不着觉了,姚儿睡得正香,她出来之时,林晓风就岔开腿靠在屋脊上头,星光落在他头顶。

    她大声道了一句,替我看一会儿姚儿。

    太姚儿,师傅唯一的血脉,也是她唯一的妹妹。

    自从知晓师傅是她的亲舅舅,她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仿佛飞鸟有了落足之地,溯游的鱼儿知晓了归途。

    与此同时,此前的恐惧又再次回到了她身上。

    她觉得自己是雨后地上爬行的蜗牛,背上有壳,雨来了能躲一躲,但又觉得沉重不已。

    就算没有舅舅,该做的她也不会躲避,她从来都明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只是他每提及一次,她就会愈发觉得压在身后的石头沉重。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鬓发沾了些清露,站在这里久了,她已经不知自己从黑夜站到清晨过了几个时辰。

    身后有脚步声,并不疾。

    离纤尘道,“太姑娘好兴致,起得这样早看日出。”

    “金匮风光好,清晨之气洁净,能洗清人的浊气。”

    他道,“姑娘身上没什么浊气,只有杀气。”

    勾月看他一眼,“离公子出行不带四个侍从,不担心排场不够么?”

    他笑了,“看不出太姑娘竟会打趣人。”

    “不过是玩笑罢了。希望不要冒犯了离公子。”

    他道不会,“我说姑娘身上杀气重,难道也冒犯了姑娘?”

    “不,你说得也许是对的,可刺金酒楼里住下的那些,有哪一位杀气不重呢?”勾月说。

    “也许只有跟姑娘同行的那位姚儿姑娘了。”

    “为何镇魂鼓丢了,你们都不离去?”

    离纤尘道,“鸦破天和邱泷不离开是因为在等人,姑娘呢,也是在等人吗?”

    勾月遥望远山,“我以为若是等待,说不定还能找到镇魂鼓的下落。”

    “英雄所见略同。”

    他道,“万寿堂的人不是摆设,镇魂鼓定然还在金匮,唱宝没有取消便可见了。”

    一阵清风吹过,勾月觉眼皮发涩,“我先告辞,回去睡一会儿了。”

    他递来一张帕子,指了指她发间的露水,“看来你站得时间很长。”

    “多谢,不必了。”她道。

    “怎么,是我这帕子的料不够精细,入不了姑娘的法眼?”

    她道,“我见过更好的,也有了最好的。”

    他凝视着勾月,“你知道吗,你和我的一位老朋友很像,她要是长大,眉眼应该会和你有八九分相似。”

    勾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并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这个人,“想必是阁下认错了人。”

    他说,“我绝不会认错人。不过我那位朋友从不认识我罢了。”

    “互不相识,如何能算是朋友?”

    “我认定了,就算。”他近乎耍赖道。

    勾月转身走了,“希望你早日与你那位朋友相逢。”

    姚儿抱着被子,倒春寒让人不想离开被窝,她又想知道师姐去了哪里,自己同自己斗争片刻后,她从被窝里爬了出来。

    一打开门,院子的水缸旁站着一个男子正在喂金鱼。他背后背着一把剑。

    “喂,林晓风,我师姐呢?”

    林晓风只作听不见,他并不喜欢靠近喧嚷的女子,这姑娘已经超出了他能承受的范围。

    “你干嘛假装听不见我说话?”她揉了揉眼睛,有些不快。

    等她走到他面前,才见一缸子水底下只有四五条小金鱼,他一喂,金鱼就仰头来争夺。

    一头抢得最凶,其余的,只有一条能吃些残渣,后面几条什么也吃不到。

    姚儿见状便伸手去拨弄水面,那一头争夺得最凶的,一来鱼食,姚儿便去拨它走开。

    重复几次,林晓风已经皱了眉头。

    “你在做什么?”他的声音和他的剑一样寒冷,不讲人情。

    “哦,我……维持公平啊,你看它都吃了这么多。”

    林晓风叫她不要多管闲事,说着又继续喂了。

    他刚投下,姚儿又去拨弄那条鱼,叫其余几头吃。

    手中一狠,将鱼食捏得粉碎,一把转为捏住她的后脖颈,轻轻一按便叫她的脸贴着水面,鼻尖只和水面差了那么一点,她一呼吸,水波轻荡,吓得她大气也不敢出。

    “别插手我的事。”林晓风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

    这人的手那么粗粝,碰到她的脖颈,几乎让她觉得是有人拿夹烤地瓜的铁钳子夹住了她的后脖颈。

    “好,知道了,你放开我!”她觉得丢脸,好歹会些武功,竟叫人翻手拿下了。

    林晓风果然松开了她,继续喂鱼。

    她左右晃了晃脖子,幸好他没下狠手扭她脖子,不然要吃苦头了。

    不过这位主儿是个记吃不记打的,指着那条鱼说,“你干嘛老喂它,其余的都吃不到了,这不对。”

    “优胜劣汰,颠簸不破的道理。”他道。

    “照你这个说法,天底下的弱者都该去死了?”

    他微笑,“是的。”

    气得姚儿脸通红,“你这个人,心怎么这么狠?”

    “我的心狠不狠,不用你说,你只需要知道我的剑很快。”

    姚儿闭了嘴。

    片刻后还是忍不住说,“你是不是以为,喂饱了它,剩下的鱼儿就能吃了?”

    林晓风的手一顿,“你觉得是这样?”

    姚儿盯着鱼儿没有说话,不多时,吃得最多的那只开始翻了白肚。

    “欸,你看它。”

    林晓风面无表情,又喂了一小把。

    “它翻肚子了。”

    他道,“我不是瞎子。”

    “你把它喂死了。”

    他说,“我不是傻子。”

    “你是……你是故意的?”

    姚儿不解,“为什么啊?”

    “是它自己太贪心,要撑死自己,怪不得我,我不过是寻个乐子。”

    说罢拍了拍手上的残渣,缸里的鱼吃完了那点残渣,拿嘴碰了碰死鱼的尸体,一条条摆着尾巴躲在了水草底下玩耍,谁也不在意水缸里的那条死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