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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金佛吊坠

    李仲阳没有停留,推开门就走进了院中:“师傅,师傅,我来了!”

    院中正在弯腰收拾破烂的老头,转过身来,直起腰,拍了拍手:“嗯。”

    “师傅,上午我去东门上香了,还去了魁星楼,中午我和我爸外边吃的饭,还给你带过来了。”李仲阳举了举手中的塑料袋,他走的时候特意把没吃完的饭菜给老吴头拿着。

    “放屋里吧。”老吴头也没看李仲阳,缓步向屋里走去。

    老吴头看上去也就五十出头,肤色偏黑,脸上褶没有太多,贴头皮的短发,都是坚挺的黑茬,一身黑色厚棉衫,洗得袖口和领口都有些破损和发白,穿着厚厚的棉布鞋,一身装扮谈不上特整洁,但是也算干净。走路缓慢而有力,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好像都内蕴进身体里,协调无比。

    李仲阳拿着塑料袋子就走进了屋,把菜放在了炕桌上,老吴头家里干净的很,不是指卫生,而是说屋里边的物件。这房也不大,就两间,进门是厨房,穿过厨房往里走就是睡觉的屋,土炕占了一半,上边有炕柜和炕桌,再也就没有别的物件了。

    爷俩脱鞋隔着炕桌坐在了炕上,李仲阳也不说话,就安静的看着老吴头吃饭。老吴头一口一口地吃着,没有喝酒。

    过了能有十多分钟,老吴头放下筷子,李仲阳懂事的把碗筷收到外屋,剩的饭菜折到了一个碗里,就放在灶台上,这天气也不会坏,又洗了洗其他碗筷,就回到了里屋。

    老吴头这时候开口了:“练拳?”

    李仲阳重重地点了头:“嗯,练拳。”

    两人来到屋外,李仲阳见老吴头没说话,就自觉的打起拳来。。

    从“双阳顶”开始,到“拉弓式”、“通天掌”、“托枪式”,再到“挂塌”。也就三分钟,一整套小架一路就打完了。

    老吴头瞧完了一趟拳,也亲自下场,师徒俩开始拆招练招。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北方的天黑的早,四点多就暗了,老吴头瞧了瞧天色:“今天就到这儿吧。”说着拍打着袖子向屋里走去。

    李仲阳刚练完拳满脸通红,大冬天的身上不停地往外冒着白气,也跟着老吴头走进了屋。

    两人坐在炕上,老吴头把外衣解开,里边有个布缝的小兜,凑出皱皱巴巴的两块钱:“去,买瓶二曲。”

    李仲阳也知道师傅的习惯,每次他过来练拳,师傅都会喝点酒,拿着钱下炕穿鞋就去旁边食杂店买酒了。食杂店不远,离老吴头家一百米左右,就在观音寺南门对面。

    李仲阳进了食杂店,看到老板娘在和人聊天:“大红,你说的真的假的啊,这么吓人呢,晚上我都不敢接着开门了。”

    李仲阳的目光瞬间集中在站在柜台外的女人身上:“大红?早上刘姨说的大红?”李仲阳一下子回忆起早上的事。

    “燕姐,我啥时候骗过人呢,反正你自己也注意着点,我回家给儿子做饭了。”大红说完话就走出了食杂店,和李仲阳错身而过。

    李仲阳甩了甩脑袋,走到了柜台前:“姨,给我来瓶二曲。”

    老板娘从柜上拿下一瓶酒给了他,李仲阳接过酒并没有走,开口问道:“姨,你们刚才聊啥呢?”

    老板娘上下扫了一眼他:“小孩子家家的,知道那些干啥,快回家吧。”

    眼见无果,李仲阳转身就出了食杂店的门,斜对面七八米的样子就是观音寺的南门,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那褐红色的寺门周围并无光亮,和昏暗的天色很好的融在了一起,那么深,那么暗,那么红。李仲阳脑袋海里回荡着早上刘兰的话,也不敢再多看,就赶紧往师傅家里走去。

    回到师傅家,老吴头简单的炖了个酸菜,把中午的茄子热了一热,拿了两根大葱,整一小碗大酱,就坐上了炕头:“喝点儿?”

    李仲阳被观音寺那么一吓,再加上天确实冷,就点了点头:“嗯,喝一点儿,师傅。”

    他拿过酒,先给老吴头倒了快半碗多,自己则就倒了个碗底,白酒太辣,他有些受不住,平时李仲阳也就在他师傅这儿会喝点酒,其他时间哪喝过酒。

    老吴头也知道李仲阳喝不多,就自顾自的喝了起来。很快半瓶二曲下肚,就又开始和他讲述以前的故事,那些李仲阳都快能背下来的事,什么他师傅霍老爷子两根手指头击败倭寇高手,什么他之前因为把别人打成重伤才来东北避难,什么八极拳他已经很难进步了之类的话。

    总之,老吴头就是这么个人,他不喝酒,放个屁都费劲,一喝酒,话匣子收都收不住。就这么一人说一人听,时间来到了晚上八点多。

    老吴头基本上自己一个人喝了一瓶二曲,半醉半醒的看了看钟,摆了摆手:“八点多了,李小子,回家吧。”

    “那我回家了啊,师傅。”李仲阳坐在炕边把鞋穿了起来。

    老吴头咂儿摸着嘴儿,一只手捂着头,突然看向李仲阳:“等会儿,我问你,和我练了几年拳了?”

    “八年了,师傅。”李仲阳不假思索。

    “八年了,李小子,你觉着八极拳咋样?”老吴头接着又问。

    李仲阳想了想:“师傅,我也没和别人打过仗,就和您拆招了,再说我练八极拳也不是为了和别人打仗啊,没拭过手,我也不知道啊。”

    “那你说,你练拳是为了啥?”老吴头的眼睛由喝醉的迷惘转到清澈。

    李仲阳心想:“师傅今天这是咋的了,问我这么多问题呢,八年了,第一回啊。”

    不过他确实也认真的想了想,自己练拳到底为了啥,想来想去好像也没有思索出一个答案,索性就答到:“师傅,这个我也不知道啊,我练拳也不为了啥啊,反正就是喜欢,也习惯了,天天在家不练几遍难受,一周不来您这儿两次我也难受。”

    老吴头听了他的话,有些沉默,良久,好像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决定,他又凝望向李仲阳:“坐下,仲阳,师傅和你说个事儿。”

    李仲阳坐了下来,老吴头也没管他听没听,就说了起来:“仲阳,你是个好孩子啊,你陪师傅喝了八年的酒,师傅和你撒了八年的谎啊。师傅孤家寡人,只能和你倾诉了。八年了,我憋得慌啊,每次都想告诉你,可是话到嘴边又忍了下去,师傅的全名叫做吴庆荣。”

    这是李仲阳第一次知道老吴头叫什么,他爸李国军一个政府部门的都不知道老吴头的真名,李仲阳压下了心里的震惊,继续听着老吴头讲述。

    老吴头眼睛看向空处,记忆仿佛已经回到了他的曾经:“我是个孤儿,八岁的时候,师傅上街看到我在要饭,觉着我可怜,便收留了我,给我起名字叫吴庆荣,不仅给我吃穿,还教我练拳,简直把我当做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

    老吴头顿了顿,神情有些悔恨,可能是接下来要讲述的事让他不堪回首:“直到42年,师傅因病逝世,那年我12岁,师傅走的突然,那天就只有我在身边,师傅交代了我一件事,他把脖子上的吊坠摘了下来,并嘱咐我把它交给庆云师兄!”

    说着,老吴头一只手揪开脖领,从衣服里掏出吊坠,那是一尊袖珍佛像,通体金色:“就是它!”

    李仲阳正惊讶吊坠就在师傅身上的时候,老吴头眼睛里边含着泪水,声音有些哽咽:“我之前就听闻,师门内有李师爷传下来的信物,里边藏着八极拳的大秘密!我悔啊,当时我明明答应师傅了,可是我鬼迷心窍!把它给藏了起来。后来庆云师兄从常春回津奔丧,期间问及我吊坠之事,我也假装说没有见过,庆云师兄从来都没有怀疑过我!我却害怕事发,在十六岁那年带着吊坠偷跑了出去,这一躲就是四十八年!”

    李仲阳心头震撼:“没想到自己的师傅竟然还有这般往事!”

    老吴头空洞的眼睛回过神儿来,看向李仲阳:“这四十八年来,我算是明白了,哪有什么八极拳的奥秘,不过是代代相传的戏言罢了。如今,师傅只想求你一件事,替我把这块吊坠归还!虽说我已是埋了半截黄土的人,但是我实在是没脸再见师兄师弟,没脸再见霍家的后人!八极拳的后人!”

    说罢,老吴头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又一把把吊坠摘了下来,不由分说的一把塞在李仲阳手里:“你走吧,仲阳,信上面有以前的地址,吊坠你就先戴着,以后别再来找我学拳了,我不配当你的师傅。”

    老吴头说完看也不看李仲阳,背过身去挥手示意他赶紧走。

    李仲阳站起身,憋了一肚子的话,师傅二字刚要说出口,突然发现自己安慰也不是,说别的也不是,再想一想师傅的脾气,叹了一口气,深深地看了老吴头一眼,转身走了出去:“过几天再来找师傅吧。”

    走到外屋,李仲阳又想回去安慰下师傅,可终究没下定决心,借着灯光把手里的吊坠拿起来简单的看了下,之前他只看到这是一尊金佛像,现在才发现这吊坠后边还雕刻着东西,不过并不是什么武林秘籍,而是刻着数不太清的银色小点,一共聚成了七团,下面还有两个字太阴。

    顺手把吊坠戴在了脖子上,再把信封往怀里一揣,李仲阳就走了出去。

    时1994年2月5日21时许

    壬戌日,庚戌时。

    时辰吉凶:庚戌凶辛亥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