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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首都的冬天

    柯林星的浮空港距离地面的距离是十二万公里,浮空港距离首都星的距离是三百二十亿公里,很奇怪的一个距离计算方式,在人类告别用科技烧开水的两百多年以后,在拥有了十七个居住星的人类社会,依然只能用公里来标注距离。

    对于十万光年星系直径里的四千亿颗星球来说,人类确实太过于渺小,或许直到毁灭的那一天,都未必能摸到星系的边缘,而且在联邦政府宣传了几十年的科技大爆炸中,相对于百年前的技术手段,科学原理上并没有一点突破,就好像几百年前的人类,同样是换着法的烧开水罢了。

    恋恋不舍的再一次低头看了一眼绿色的柯林星,秋播的嫩苗早已布满了整个星球,陈瑾双手握着双肩包的背带,在广播的催促声中向首都的星际直达飞船走去。

    这是陈瑾第一次星际航行,和柯林绝大多数人的经历一样,如果一个星期前的那个夜晚自己没有醒来的话,或许依然会在东二十三街的巷子里度过自己的一生,已经被体温暖得不再冰凉的吊坠还挂在胸口,时刻提醒他那并不是梦境。

    自动识别和感应扫描让人们不用刻意的安检,陈瑾也很顺畅的通过了登船口,一直到登上了飞船之后,才遗憾的想了起来,第一次坐星际飞船居然忘了好好看一看它的样子,几年前老头病倒的时候,离开柯林似乎还只是一个梦想,然而在梦想破灭又奇迹般能实现的时候,陈瑾依然有一种惘然如梦的感觉。

    航程需要三天左右的时间,船票的价格足够令人咋舌,很可能一个中产一辈子的积蓄,也只够在星际航班上坐个来回,巨大的燃料消耗几乎是一个天文数字,这也使得大部分的飞船都是人货混装的状态,各大公司都在想尽办法的压低成本。

    按照手机里的信息提示走进对应的舱门,陈瑾才哑然的发现居然是一个四人舱,而且自己还是最后一个到的。

    舱门后的下铺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正慢条斯理的将行李中的生活用品取出来,听到脚步声后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和陈瑾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一声招呼,对面的下铺一个年纪差不多的青年正在闭着眼听歌,而在青年的上铺是个披肩发的女性,背着身子也看不出年纪。

    陌生人之间如果都不是社牛很容易出现冷场,何况现在的床铺都是封闭空间,在飞船启动后基本上都会关掉小舱门避免打扰,三天后降落在首都星一哄而散就是了。

    一个做生意的商贾和一个大学生年纪的青年,这两种人都不是好的聊天对象,唯一的女性居然没有人去搭讪,心想大概率长相一般所以才会都安静下来,陈瑾将舱门关上后,也从侧边的旋梯走到自己的上铺,然后静静的躺在床铺上。

    飞船在轻微的震动后发出颤抖,巨大的推力使人明显向着一侧轻轻滑动,在用手扶住了舱壁之后,手上颤动的感觉更加的明显,床铺对面的窗外星空似乎也跟着抖动了起来,随着飞船推力逐渐的平稳,颤抖也逐渐的平静了下来。

    星空的远处已经能够看见那一排巨大的电磁加速塔,因为人体承受不了过于剧烈的加速或减速,所以飞船在进行弹弓引力加速的时候,必须确保加速或减速的均匀性,通过布设距离长达百万公里的加速塔,来确保人体在飞船内的安全。

    这种巨大的推力来临的时候,让从未有过太空旅行经历的他,感受到了除新鲜和刺激之外的那一丝恐惧,这一过程持续的时间陈瑾已经没有了概念,但当被死死按在床榻的感觉消失之后,在轻微失重的环境中才重新找回了久违的踏实。

    与他所想象的不一样,达到高匀速飞行的飞船依然能看到窗外的景色,繁星无声无息的从窗外出现,悄无声息的布满了整个天穹,这是在手机和桌屏上无法体会的那种感觉,这种体会让这个年轻人突然有了一种想要出去看看的感觉。

    尽管已经坐上了飞向首都星的飞船上,但陈瑾心里始终都没有做出决定,离开熟悉的柯林让他感受到离开家乡的不舍,但当他手里握着小半个巴掌大小的吊坠时,看着窗外银河的壮阔,出去的想法和留下的决定互相交织在了一起,这让他感到无比的难受。

    直到舱门的敲门声响起,以及带着职业假笑的空中小姐推门而入的时候,才将陈瑾从难以抉择的状态中拉了出来。

    “孙小姐请签字。”空姐将手中的光屏递到了披肩发的女性手里,这时候的陈瑾才刚刚回过神来,然后就听到空姐在和对面上铺的披发女性说:“内部员工乘坐公司航班的话,餐食和供给都是固定的,不能选择升值服务请您理解。”

    被称为孙小姐的女性依然低着头,披肩发恰到好处的遮着脸,看不清是什么摸样,香芋色的休闲装倒是年轻的打扮,草草的签了自己的名字之后,再一次拿着手机背身坐在了床铺上。

    “陈先生也麻烦您签个字。”

    一直喊到第二遍,陈瑾才恍然坐了起来,用手指着自己有些诧异:“我也要签字吗?”

    “您已经通过了星系的技师资格考试,而且本次航行是预约了公司的入职考核,如果入职考核通过本次航行的费用是全免的。”空姐脸上的假笑依旧甜美,将手里的光屏递到了陈瑾的面前:“公司查看了您的到达时间和考核时间,所以下了飞船后请乘坐员工车直接到公司。”

    “公司福利这么好?”陈瑾接过光屏有些感慨,签过字之后递了回去:“星际航班也不要钱,我通过考核是不是应该通知你们一声?”

    “笨,我们公司本来就有航空部,这就是我们公司的飞船。”

    职业的素养让空姐没有回头,但怎么看都是憋笑的那种,陈瑾愕然的抬头看了一眼对面,只来得及看到短暂的一瞥,香芋色重新转过身子,而且顺手将舱门给关了起来。

    重新躺回去的陈瑾蹙着眉,首先想到的是这个小姑娘长得还挺好看,随即就想到了佩德里关于星系女职员和空姐的评论,心想这家伙到底是乱猜的还是真见过,怎么说的这么准。

    胡思乱想是打发时间最好的方式,相比于躺在床铺上看电影或者听歌来说,两种方式结合在一起似乎更有效,窗外波澜壮阔的星河也抵不住长时间的欣赏,一直到两轮残月同时出现在窗外,而陈瑾只是想到了身体后的某个部位的时候,只能说明他对没有太大变化的景色已经彻底免疫了。

    而且那个香芋色似乎并不在意有可能和陈瑾成为同事,相较于手机里铺天盖地的美女明星,一米多远的舱内总是喜欢穿香芋色的女生,距离上离自己更近一些,内部员工的福利使得两人都在同一区域进餐,可更像是一种刻意,每一次两人都相距的比较远,而且总是一前一后的出现。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飞船进入减速塔,四人舱里总算是又有了一丝生气,这几天散落在床铺上的各种零碎都是要收进背包的,陈瑾的行李只能用简单或者特别简单来形容,安静的太空飞行即将结束,沉重的引擎轰鸣声再次响起,强大的动力帮助飞船不断调整着姿态,好安全的对接到首都的浮空港里。

    对比起柯林的绿色满大地,首都星明显要更大一些,颜色也要淡上许多,但都不影响在联邦政府中的重要性,权力机构的行政区,充满活力的大商业区早已闻名整个联邦,包括那些商业巨头全都在这颗星球上。

    这里是大多数人类的底蕴所在。

    直到这个时候,陈瑾才感到内心真正的兴奋了起来,顺着指示牌的导引下船走进转接区,然后乘坐浮空港的航天飞机徐徐向地面飞去,在重新沐浴在阳光下,并且看到四周飘扬的白云后,机舱里居然响起了一阵欢呼,果然还是重回大地才能给人以安全感。

    但幸福总是走得那么突然,当飞机即将落地的时候,在陈瑾看到远处那片光秃秃的丛林后,年轻人这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下的大错,尤其是身边的乘客开始披上厚厚的衣服时,坐在座位上的年轻人露出了尴尬的神情。

    是的,首都星的冬天来的比柯林要早很多,初春的首都依然是寒风肆虐,这时的他想不被注意都很难,年长的老人们甚至都已经戴上了保暖帽,小朋友也带着保暖手套的机舱里,这让穿着薄外套的陈瑾第一次那么的耀眼。

    “笨,大冬天不带厚衣服。”

    身后传来香芋色的嘲笑,然后一件香芋色的保暖大衣从过道递了过来,陈瑾傻傻的回头看着后边,然后就听到了第三句话:“笨,给你都不穿,冻死活该。”

    陈瑾当然不想冻死,但比起冻死来讲,实际上在某些方面还不如冻死,比如一个大男人穿着一件香芋色的大衣,而且在很多狭小的部位上,大衣都被撑得肿胀,并且大衣并不能保护穿着一条单裤的腿部。

    事实上这仅仅是开始,无论是摆渡车还是通道里,香芋色的大衣回头率都是奇高,没有人会去关注那个跟在身后的小姑娘,虽然她的大衣也是香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