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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沙团子

    ——唰。

    冰凉刺骨的水当头浇下,冯适又一次醒了过来。

    他缓缓抬眸,环顾四周,视线是模糊的,瞧出去一片赤红,鼻息间弥漫着一股令人恶心的气味,浓郁的血腥气混着着潮霉的气味。

    这里是哪?他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

    只记得今日是西林放榜的日子,待那些新生入学后他便是正式的教员了。

    师母命人送来了请帖,邀他去府里用晚膳,尽管不太情愿,但礼数上他也的确该去谢师。

    之所以不情愿是因为庞集的那个妾室,那女人一见到他就笑开了花,眼里的欲望昭然若揭,像是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这样下去只怕庞集那个老东西迟早会看出端倪来,而他的人生不容许留下这种污点。

    晚膳后他便觉得不太对劲,腹间翻滚着从未有过的燥热,他看着面前那杯茶,隐隐猜到了些许……

    那是师母为他煮的茶,说是官家赏的。

    茶里有东西!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便用尽最后的理智匆匆告了辞,记忆在他跨出庞家那一刻开始混乱。

    他在一栋陌生的宅子里醒来,面前是庞集的那个妾室,她不由分说地扑进他怀里……

    “夫人都知道了,她说她能理解我,还愿意帮我们俩离开。”

    “夫人给了我一笔钱,够我们两个人生活了。”

    “这宅子也是夫人给安排,你放心,很安全,入夜后夫人会安排马车来接我们。”

    “出了临梁我们就自由了,往后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的了。”

    她的话音不断在他耳畔萦绕,他听不真切,只觉怀里的软香温玉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终于他还是把持不住了。

    行为上有多疯狂,他的内心就有多清醒。

    心里头一直有个声音在撕喊——

    “不可以!这是个陷阱……”沙哑的低吼声从冯适口中溢出,可惜很快就被痛喊声取代,“啊!!!”

    撕心裂肺的痛让他的记忆陡然复苏,他想起来了,这里是龙策卫。

    他是在迷迷糊糊间被带来这里的,本以为是掌教在设法救他,没成想,这才是噩梦的开始。

    他们拔了他的指甲、剜了他的髌骨、在他锁骨间串上铁钩,他痛晕过去无数次可他们却总有办法把他弄醒,一次又一次,逼着他去感受那种生不如死的痛……

    “阉了。”突然有道话音传来,嗓音清冽,不紧不慢,就像是在闲话家常般随意。

    冯适闻言猛然抬头,也顾不上疼痛,怔怔地看着话音的主人。

    男人懒懒地靠坐在椅子上,支着头,眼睑微垂,睥睨着冯适,眼底一片清冷,宛若谪仙般不近人情,撂下那两个字后他便不再多言,薄唇微抿,指尖若有似无地轻抚着腰间的珍珠络子。

    都说龙策卫指挥使俊美无俦,想来便是眼前这人了。

    “萧……萧指挥使……”他费力地睁开青肿眼帘,气若游丝地问:“我到底……到底是犯了什么事……”

    他知道自己活不久,事实上,也已经是一心求死了,只是希望能做个明白鬼。

    萧显连眼眉都懒得抬一下,倒是一旁亲自行刑的刘副使好心为他解了惑,“也没什么,不过是惹了不该惹的人罢了。”

    冯适忍着痛细细回想了一番,这不该惹的人也只有可能是他那位“恩师”了。

    龙策卫又如何?还不是一样得讨好枢密院。

    “原来如此……”冯适扯出一抹讥笑,“萧指挥使,听我一句劝……你就算、就算为那个老东西做再多也换不来什么,除非……你愿意娶他那个傻子女儿……”

    “话还挺多。”萧显终于启唇了,话音如春寒般料峭,他眼帘抬了抬,看向一旁的刘副使,“看来还不够疼。”

    “等、等一下……”冯适急了,眼里满是惧意,“能否……能否请萧指挥使看在同命相连的份上,直接让我死个痛快……”

    “啊呸!就你也配跟我们家老大同命相连?!”刘副使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

    这一脚倒是没用什么力气,只是踹得冯适身子一斜,被铁钩拉扯着的锁骨处传来一阵剧痛,凄厉的哀嚎声在牢里炸开。

    伴随着喊声,一名身着龙策卫官服的少年走进了牢房,他瞧着年岁不大,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却是对眼前这行刑场面见怪不怪,甚至还顽劣的吹了声口哨。

    这哨声为他招来了不少侧目,刘副使瞥了眼他提在手中的食盒,有些羡慕地问:“又是哪家姑娘给你送的?”

    “是给少爷送的。”说着,他搬了张凳子在萧显身旁坐下,小心翼翼地打开食盒,将里头的甜汤和点心逐一摆放在了桌上。

    “要吃出去吃……”萧显嫌弃地扫了眼,却在瞧见澄沙团子后话音一顿,一直弥漫在眉间的寒意似乎也散去了些许。

    见状,那名少爷有些故意地站了起来,作势要收拾东西离开。

    萧显抬眼冷觑着他,问:“人呢?”

    “什么人?”他明知故问。

    “……”萧显眸色沉了沉。

    他意识到了不能再玩了,再玩下去就是作死了,赶紧笑呵呵地道:“人哪会跑这来啊,当然是在家里等你了。这是林伯送来的,说是给我和老刘的,没你的份,你要是饿了就回家吃去。”

    “……是有些饿了。”说着,他站起身,兀自往外头走,瞧着漫不经心的,可脚步明显要不往常快上不少。

    “要不要那么急啊,人又跑不了。”少年忍不住咕哝。

    刘副使皱了皱眉,一本正经地道:“这可不好说……”

    少年捻起一只决明兜子塞进了刘副使嘴里,“你要想活久点就多吃饭少说话。”

    “……”他不明就里,委屈巴巴地嚼着嘴里的吃食。

    “怎么搞?”少年指了指面前的冯适,“弄死还是留口气?”

    “老大刚才说阉了。”

    闻言,少年忍不住瞟了眼冯适的腿间,这一看忍不住就嚷开了,“娘嘞,姜辛这是给他下了什么药?这都多久了,够坚挺的啊。”

    “也不是什么稀罕药,就是让种猪交配时用的药,讲堂巷那边买的,一文钱好大一包呢。”

    “都、都用上了?”

    “嗯,说是买都买了,不用完怪浪费的。”

    “……不愧是姜辛,人美路子野。”

    他们肆无忌惮的闲聊着,丝毫都没有要避讳冯适的意思。

    也确实没有这个必要,他大抵是活不过今晚的。

    这些话只字不差落入了冯适耳中……

    姜辛?

    他是龙策卫的人?

    所以,那个不该惹的人该不会是指姜辛吧?!

    他猛然一震,早就一片惨白的脸色倒也经看不出什么变化,他翕张着唇试图想要问个明白,可惜面前这两个人压根就没给他机会。

    他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