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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南洋诸国

    大夏以天下之中自居,故将国土以南的汪洋大海称之为南洋,将毗邻这片大海的域外番邦统称为南洋诸国。而当地这些国家则不会自称“南洋”,而是将这片土地叫作“纱罗”,将夏人口中的南洋称之为纱罗海,这些钟满在古文献中都曾读到过。

    纱罗实是一座插入南洋的巨大半岛,半岛的东北沿海分布着一些土人部落,半岛的最东端是黑崖城,这座城在纱罗半岛上地位超然,不归属于任何国家,也不依附于任何势力。黑崖城东瞰大海,西面是一片原始森林,隔着森林便是佰丽。佰丽是二十年前从乱屏分立出来的一个国家,领土南北三百里,东西一百五十里,臣民十万户,带甲之兵号称三万,是纱罗半岛上仅次于乱屏的第二大国。乱屏则是纱罗半岛上最强大的国家,其东、西两面临海,国土面积、在册户数和军队数量都两倍于佰丽。乱屏北部是延绵百里的血霄山脉,大山的另一侧便是夏境。乱屏、佰丽、黑崖城便是纱罗半岛上能排上号的三股势力,其余小国、部落不值一提。

    钟满聚精会神地听着乍仑介绍,当听到紧邻大夏的血霄山脉时两眼一亮。

    “白鹿侯似是漏掉了一枝小草未向夏使介绍。”颂拉芸似笑非笑地说。

    乍仑冷哼一声,“叛臣贼寇,何足挂齿!”旋即又觉失言,忙起身向玉灯笼一揖,道:“虽仅是一伙海盗,仍不可掉以轻心,夫人提醒得是,本侯疏忽了!”斟酌片刻,对钟满言道:“想必大人已知,一枝小草乃我佰丽人。此人本名素查,原是我国大将,后因犯下谋逆重罪,逃亡海外,并纠集起一帮亡命之徒为祸一方。其中涉及不光彩的旧事,恕本侯羞于提起。尊使只需知晓一枝小草狡诈异常,切勿以寻常贼人度之便是。”

    钟满点头称谢。想到与一枝小草交战时的种种,暗道此贼不仅老奸巨猾,且胆识过人,爱兵行险招。只可惜此番未将其擒下,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又想到逃脱的臭皮豚、海耗子二人回到巢穴后必将自己底细禀告给一枝小草,顿觉返夏大计笼罩上一层阴影。

    正说着,有城外来的佰丽兵士来找乍仑,乍仑出去片刻后便匆匆告辞返回营地。

    “先生难道不奇怪我为何向乍仑隐瞒你此行目的?”待乍仑走远,颂拉芸开口问道。

    “夫人这么做必有自己的道理,我只需尽力配合,胡乱猜测又有何用。”钟满坦然答道。

    “话说得倒漂亮!”对钟满的回答颂拉芸付之一晒,似是并不太领情。

    乍仑在时,颂拉芸对自己毕恭毕敬,这人前人后前恭后倨的态度倒是让钟满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由也有些恼了,冷冷言道:“夫人就算不念战友情,本人自问总未得罪过你,不知夫人为何总对我抱有戒心。既然黑崖城危难已解,我也不便多留。”说着起身作势告别。

    “要走?往哪里走?一枝小草怕是正在海上等你!”颂拉芸不为所动,仿佛吃定了钟满一般。

    钟满脚步为之一滞,站在那儿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看见钟满尴尬的模样,颂拉芸噗嗤笑出声来,白了一眼钟满道:“不愧是天朝来使,好大的脾气!”又道:“房中气闷,走罢,你同我一道去园中走走。”说罢不待钟满答应,竟领头去了。

    钟满胸中如塞满了棉花,偏又无可奈何,抬眼看见偷笑的侯文杰,没好气地说:“老实待在这等我!”一跺脚,紧随颂拉芸而去。

    后花园里,颂拉芸信步走着,钟满盯着身前娇小的背影,心想我堂堂七尺男儿竟被你这妇人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不禁咬牙忿忿,玉灯笼啊玉灯笼,任你在这黑崖城呼风唤雨,终究也只是井底之蛙,总有一日让你见识我大夏国威!想得出神,以致当颂拉芸止住脚步时险些从后撞上。

    “你看乍仑此人如何?”颂拉芸背身问道。

    钟满想了想,答道:“此人似对夫人百般示好,对我却隐含敌意。”

    颂拉芸微微颔首道:“这般有话直说才是大丈夫所为,先生若早像这样待人以诚,颂拉芸也不会为难先生。”

    钟满在颂拉芸背后一翻白眼,懒得接她的话。

    颂拉芸转过身,继续说道:“先生方才也听那乍仑介绍过了,纱罗最强两国便是乱屏和佰丽,而佰丽是从乱屏分立而来,故两国虽同宗同源,其实明争暗斗不断。黑崖城位处佰丽后方,扼守海路,位置紧要,佰丽一直想纳入自己版图。那乍仑讨好我,无非是觊觎我黑崖城,我也是巧用了先生的夏使身份对其制衡,让佰丽有所顾忌不敢趁人之危武力夺城。”

    钟满心说难怪你不告诉乍仑本使只是落难途径此地,还当着他的面对我礼遇有加,原来是扯虎皮拉大旗!嘴里说道:“夫人此举只是权宜之计,我看乍仑此人应不好糊弄。”

    “我本也是急中生智,对你的来意含糊其辞,并不指望他全信,只需信三分便足以使之投鼠忌器。”颂拉芸言道。

    “只是若那乍仑邀本使顺道去佰丽,又当如何应对?”钟满问。

    “那与我何干?请尊使自行决断便是。”颂拉芸两手一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是巴不得这瘟神早走。今日是大战刚过,只要让我黑崖城兵将休养数日,也不怕他白鹿侯。”

    “夫人方才还讲‘待人以诚’,你对我分明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钟满一脸苦笑。

    正在此时,不知从园中何处跑出一学步小儿,见到钟满愣了一下,旋即张开藕节般的双臂跌跌撞撞奔过来,嘴里咿呀着“泡泡,泡泡。”

    钟满听不懂佰丽语,只是见这小儿不认生,模样又可爱,便蹲下身子一把将他抱起来逗弄,未留意到一旁的颂拉芸早双颊绯红。

    未几,一老妪口中唤着小儿名字,跟了上来。

    颂拉芸低声斥责了老妪两句,老妪从钟满手中将小儿接过,领着走了。

    “先生勿怪。先夫早逝,我这孩儿颂拉栩从出生起就未见过父亲,一遇青年男子便是这样。”颂拉芸有些不好意思,施礼致歉道。

    钟满方知此子原是颂拉芸所生,不由惊异于颂拉芸保养有方,一面回礼,一面暗瞥颂拉芸那玲珑有致的身材,不想正被颂拉芸看到。颂拉芸见钟满偷窥自己,心中暗骂轻浮,蛾眉倒蹙,吓退钟满的目光。

    “先生接下来如何打算?”颂拉芸随手摘下一片嫩叶,问。

    “夫人既已说了让我自行决断,何必又问?”钟满不解。

    “你莫要不识好人心,我若是自私自利过河拆桥之人,又何苦将你唤到园中来说这些?”颂拉芸道。

    钟满道:“自是设法归夏。”

    “从哪一路走可有定计?”

    “正如夫人所言,一枝小草恐正虎视眈眈,且鄙人命中与水犯冲,海路一时是走不了了,至于从哪一路走还请夫人教我。”钟满虚心地一揖。

    “若是乍仑邀你去佰丽,你便先去吧!”颂拉芸想了想,说道。

    “夫人的意思是叫我取道佰丽北上归国?”钟满一点就通。

    “不错,纱罗非大夏,这里森林密布,蛇虫遍地,丛林深处还有茹毛饮血的食人部落,若不尽量从大路走,恐比海路还要凶险。至于如何应付佰丽和乱屏君臣,以先生智计当不在话下。”颂拉芸语带讥讽。

    钟满嘿嘿一笑。

    颂拉芸继续道:“到了乱屏后,有两条路可以返夏,一是向东到海边,乘船横穿海峡,抵达夏国的柳郡,二是向北走,一路翻越血霄山脉,抵达夏国南疆。血霄山脉纵横百里,多猛兽,无人烟,山谷低洼处有毒瘴,需昼出夜伏,趁白天瘴气消散时赶路,日落前于高处扎营。山中无路,我画幅图明日给你,或可助你避开些险境。”

    “夫人似是对这条北路更熟悉些,莫非走过?”钟满有些好奇。

    “你还不回去与手下商议么?哪有闲心问我的事!”颂拉芸不耐烦地说。

    钟满暗叹这美人城主真是冷热无常,就此告辞。

    子夜,靖安城北十里,密林。

    两道黑影一前一后掠过树梢,如履平地,脚尖落处枝叶只稍稍摇动几分,连夜栖的鸟儿都未被惊起。

    忽然,前方一个黑影跃下树来,原来已来到森林边缘的一弯狭长空地,再往前十步便是悬崖。

    那黑影转过身,皎洁的月光将脸庞照得惨白。

    阿黛尔苦笑着对身后那人说:“师兄,你好!”

    “好,很好!”博加特阴沉着脸从林中走出,“你这次未直呼其名,而是唤我师兄,说明你还自知是花月教圣女,现在随我回去,我便当做一切未发生。”

    阿黛尔朱唇紧闭,半晌,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我从未求过你,这次请高抬贵手!”

    “看来你没有打算回头。”博加特冷冷地说:“相信不必我提醒你已该知道,再向前迈一步,便无异于叛教叛国!”

    “我从不敢有一丝这种念头,只是师兄,这次我实在是有难言之隐!”阿黛尔低头言道。

    “那么便随我回去,天大的事有师尊和我!”博加特语气温和了一些。

    “好大的口气!”树后忽然转出一人,身材魁梧,比博加特似还高大几分,“若真像你夸口那般,何须向夏国使这美人计!”

    博加特似是并不意外,仍是高傲地背身向树林,“扎德,果然是你!阿黛尔,你们俩是约好将我诱至此地的吗?”

    “啊不,博加特,不是你想的那样……”阿黛尔没想到扎德会此时现身,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阿黛尔!”博加特忽然放缓了语气,“我们兄妹几个自幼便相识于师尊膝下,曾经无所不谈,为何事情会到今天这地步……”

    阿黛尔心中一酸,刚想说些什么,忽见博加特仍保持着面向自己背对扎德的姿势,似乎连脸上那酸楚无奈的神情都未变,身体却后仰飞速向扎德撞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阿黛尔还未惊叫出声,扎德身后一左一右伸出了两枚尖锥,直刺仰面射来的博加特的天灵盖。眼见就要刺中,博加特打开双臂,身体竟像陀螺般旋转了起来,紧接着两手指尖分别在双锥上一点,身体借力向反方向弹了开去。

    “驼岭双煞?”博加特压下胸腔内翻腾的血气,冷冷地看着从扎德身后树影下走出的两名手持钢锥的巨汉,言道:“扎德,看来你早有准备,今日是决意将我杀死在此地了吗?”

    “也不一定。”扎德耸耸肩,脸上洒上一抹白月光,显得更加棱角分明,“若你能够幡然悔悟,弃暗投明,倒也不是不能留你一命。”

    “扎德!这与你之前说的不同,我需要你解释!”阿黛尔不满地抗议道。

    “哈哈哈哈哈!”博加特突然仰天大笑,似是听到了最荒诞的笑话,“阿黛尔,我的小宝贝儿,你仍是那么单纯,以至于你心爱的大师兄可以肆意利用你的单纯行他那卑鄙无耻的勾当!扎德,你这般没种吗,需得请到帮手才敢与我对决!”

    “博加特你仍是那么愚蠢!”扎德摇头道:“这些年我游历四海,学到了夏人的一句话‘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对付你虽我一人足矣,但多了忽烈儿、忽海尔两兄弟帮忙能防止你逃脱。”

    “你真要致他于死地吗!”阿黛尔尖叫道。

    “阿黛尔!”扎德厉声喝止,“这种人渣不值得你为他求情!”

    “你刚才说什么,是否我依然能够幡然悔悟弃暗投明?”博加特忽然问。

    扎德哈哈大笑:“师弟休要耍小聪明!你此时要投降也可以,不过请先自斩双臂并匍匐在地亲吻我的双足!”

    博加特也哈哈大笑起来,两人似多年未见的老友在互相开着玩笑。

    笑声止,二人脸上逐渐恢复阴鸷,一面暗运内功一面搜寻对方的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