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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百尺高楼水接天(二)

    我心紧了紧,手不由自主扣紧,麒麟玉佩就着那封尤未开封的信笺静静躺在我怀中,此刻却像是着火了般,让那块紧贴的肌肤灼热难耐。

    良久,我被一阵呼啦声惊醒,抬头便见着一群军士呼啦啦将那几个交头接耳谈得尽兴的商客围住,身高八尺,满脸络腮胡的将士沉着眼瞧了一圈,在看到我和南笙之时,嘴角不自在的勾了勾,眼睛些许心虚的瞟了瞟,那条贯横他整张脸的刀疤愈发可怖,直吓得那几个商客险些一命呜呼。

    我侧头看向南笙,只见他自顾自喝茶,丝毫不在意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我眨眨眼,举杯冲向我瞧过来的刀疤男子笑了笑,这下,不意外的便瞧见那人虎躯抖了抖,我愈发觉得有些意思。

    “你,你们,将这几个散布谣言的带回去,魏副将要亲自审问!”说罢,便大步向我们走来:“将···”

    南笙抬眼,刀疤汉子便红着脸住了嘴,嘿嘿一笑,眼珠子便走我和南笙之间暧昧转动,早在出永昌之时为了便利我便换了身男装,自我感觉甚是满意,这莽汉这般眼神看我莫不是还看出了些许门道?

    笑了片刻,懒得搭理,我轻唤一声,小六便一阵风似的掠了过来,那凶悍模样让到刀疤汉子也不由愣了愣,只盯着小六如火的毛发两眼放光。

    咳···咳···我佯装不适,清咳两声,那汉子方才收回目光冲着我咧嘴一笑,那道凌冽的伤疤愈发可怖。

    喝了口茶,我起身拍手,便要抱着小六往茶棚外去,南笙黑亮的眸子不解的盯着我动作,我微微一笑:“小六吃多了,我带它去茅厕!”说罢,便昂首挺胸大步往外走。怀中小六刹时冲着我吱牙咧嘴,爪子挠得我好不快活。

    茶棚外天色愈暗,我有些出神的看着那远处的青山,笼罩在一片隆重的墨黑中,忽一阵微风起,我猛地一惊,心里总有些担心,害怕有些东西只要我稍一放松就会逝风而去,就再也看不到握不住,而我在这一刻想起了老头,莫倾,暮萦···久久不愿离去。脸颊被什么湿润的东西在轻抚,微微侧头,便见着小六那畜生趾高气昂的蹲坐在追风头顶斜眼看我。我懒得理这厮,压抑着心头那阵疼痛牵了追风便往回走。

    走了不多远,不知为何追风似找了魔怔,再也不肯撒开蹄子挪动一步,小六在马背上冲我吱吱一顿乱叫,我一怔,轻轻嗅了嗅,细风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焦灼,那是燃烧枯木的味道,又混杂着浓厚的木油味儿。木油通常用于助火,山庄常用这个引火焚草,我是闻惯了,然而此时此地闻到这个味道,实在令人心惊。

    忍不住抬眼望去,周围任是一片寂静,远处茶棚却在这一片暗沉中如晚霞红艳似火,不,不是晚霞,我心中一寒,有人纵火!

    这静谧小道,茶棚小馆,店家又会与谁结仇,那人又怎会下了如此狠手?南笙!心中一紧,霍然抬头,顺势提气,飞身越过追风便向前略去,这是孙无极的蹑云逐月,孙无极内里深厚,使起来才会真如流云飞卷,而我仅仅拿来闲来无事时打发时间的玩意。

    此时距离茶棚已极近,当看到南笙熟悉的身影时我才稍稍松了气。火是从棚内燃烧出来,火势愈发妖娆,火头分了好几处,越近便越发闻到厚重的木油味道。

    “南笙!”我急急张口,多少有些庆幸。

    戎装少年在火光的映照下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宛若琉璃般透彻耀眼。我安安静静站在他身侧看满天的火势,耳旁是木质燃烧时的哔啦身响,火舌吞噬着它能触及的一切,层层热浪卷过来,撩起我几缕散发。嘈杂人声,店家悲戚的抽泣,肉体被焚的焦臭,合着微风越飞越远。

    我闭了闭眼,再也无法忽略眼底酸涩,内心深处急撞而来的沉痛,一片凄然。

    是谁这般残忍,又是谁要将这伤口再次剥离让我看见。

    手被轻轻握了握,侧头便见着南笙冲我轻柔一笑:“别怕,我在。”内心微微一动,我无力地勾起嘴角,只当没看见他眼底无限深情与怜惜,而我却无法给予他回应。

    “可有找到什么?”我深深吸了口浓烈的火气,看着军士抬出不辨形状的焦尸,一眼望去竟有数具!

    修长白皙的玉指上躺在半枚烧焦的符块,能瞧见大致的轮廓却又看不出任何痕迹,我闭了闭眼,脑海中猛然闪过那夜张妈袖子里的那枚虎符,心底不禁冒起一股寒彻的冰凉。

    火舌飞窜,热浪迎面卷来,被南笙微微一扯,稍稍远离,而那瞬间晶莹的光亮刺激了我的眼,那里有什么!作势要向前,一抹红如利剑般射过,就着漫天红光消失不见。

    小六!

    这下我却急了眼,这大火小六这畜生如何能安然出来,它却是我跟得闲山庄仅有的牵挂与联系。

    火舌噼里啪啦作响,我被南笙紧紧扯着:“放开!”急痛攻心,感到极度的焦急与悲痛,顿觉扯住我的那双手愈发强劲。

    呲,眼前红光一闪,有什么东西滚下来,落在我脚边。

    我有些麻木的低下头去,一颗玲珑般的黑色珠子闪着寒光,小六舔着烧焦的毛发哀怨的看着我,急不可耐的用已然发黑的前爪拍了拍它带出来的物事,吱牙咧嘴冲我一笑,硕大的瞳仁满是困惑,它不知我是怎么了,只得用爪子推了推那颗珠子。

    我闭了闭眼,直感觉内心蜂拥而至的惶恐慢慢消散开来,才恍然想起火狐的习性,这点劳什子的余火哪能伤到本属火性的火狐狸!然,那久违的恐惧生生捉住了我的命门,使得我犹如昨日再现,迷失了心智。

    叹了口气,我看着南笙满眼的担忧,轻轻摇了摇头,南笙滚烫的掌心依旧紧紧抓着我,此时却也见他毫不松软,我冲他一笑:“我没事,只是有点迷了眼。”说罢便不再看他眼底深沉的悲痛,这一刻我似乎明了些什么,内心一片混沌,微微使了内力,方才挣脱了开,捡起那颗墨色寒光的珠子,入手顿觉寒凉。

    离火珠!

    北隋内乱,这皇室才可佩戴的离火珠怎出现在这茶棚小馆,又恰巧我和南笙途径此地?

    我抱起小六,将珠子收好转身看南笙吩咐那刀疤汉子处理好受难的百姓,数具焦尸依然被军士门包裹,往军营而去,我皱了皱眉,有人有心毁掉一切痕迹,南笙怎能从那一堆死物中找出蛛丝马迹,袖中的离火珠也定是那人得手后不小心掉落,亦或是故意掉落。

    红光渐弱,空气中飘荡着焦臭也随着微风渐渐微弱,追风鼻腔喷出的湿热洒在我耳侧,小六自怀里探出双纯粹眼珠带着讨好的滋味望着我,那一刻我便生出这世间苍茫,风雨修修,在身边似乎还有好多我所不能轻易放下的人和事物。

    “再行十里便是驻地,絮儿可要再歇歇?”南笙轻道

    我摇头,翻身上马,在刀疤汉子及一众百姓军士目光中驾着追风便极乘而去。

    傍晚时分,我终是跟南笙两人一骑到了军营,彼时,在一众军士瞩目下我难得有些羞赫感。半路南笙追我而来,恰巧他的坐骑不知是何原因倒地不起,南笙拒了刀疤汉子殷勤的目光,用他纯良的眸子可怜兮兮望着我:“絮儿,我的战马看是不行了,目前仅有两三里能否让我搭一程?”待他跨上马背我才反应过来,震惊于连孙无极都不削的追风,居然能安安静静让南笙上了它的背!

    我侧目看南笙战马堪堪倒地,马眼珠子却异常明亮,我猜莫不是真是有某些了不得的毛病?!

    行至帐前,还未来得及下马便有一股强劲掌风迎面而来!

    “你是何人,居然敢跟将军同乘一骑!”

    我循声望去,翩翩少年郎立于马前,一袭戎装,高冠英发,唇红齿白,只是那看着我的眼不甚欢喜,半刻,我望着他紧束的高领灿然一笑:“南笙,你可是喜欢这类型?”

    身后之人身子暮然紧绷,马下之人方显得踌躇不安,我轻轻一跃便落了地,近前细细打量能让南笙为之侧目乱了军纪的女娇娥是何等模样。

    “絮儿!”南笙在身后喊道,惯来清澈犹豫的眼底多了丝焦灼与担忧,我偏头冲他懒笑:“南笙的眼光定是没错的,絮儿很是为你开心呢”说罢也不顾他人疑惑惊讶的目光,径直入了军帐。

    承运十三年,北隋雁北军营帐,我无聊的撕扯手中干花,上首七八岁孩童静静端坐着,看我一个劲瞎折腾那些劳什子花签。

    “也就皇兄认定你喜欢这些女儿家的东西!”少年呛声,我微微叹了口气,只叹他瞧不见这每片干花间细不可见的猖狂字体,饶是我蠢笨,也该知道他口中皇兄该是何人,空的我一身莫倾清底相授的本事居然也打不过他!调戏不成干脆将人孥来的妖孽!好个孙无极!